080:痴兒鍛器
奔了一會,林仙兒畢竟支撐不住,腳下一軟,往前栽去。韓簫急忙扶住她,見她臉色煞白,嘴角竟滲出一抹血跡,不由大驚,叫道:「仙兒妹妹,你怎麼了?」
王大鎚聞得呼聲,轉身回來,見狀不由皺了皺眉。他方才一心掛著別事,竟沒發現林仙兒受了傷。急忙握住她的手,感覺她體內真氣亂竄,內腑受了傷。再看韓簫,雖然沒有受傷,也氣息喘促,已是強弩之末。
林仙兒掙扎著道:「不用管我,快去救人。」她從沒見王大鎚這樣焦急過,是以知道他方才所說的那個鐵老頭,一定關係重大,情況危急。
韓簫道:「你去救人。我和仙兒妹妹隨後就到。」
王大鎚擔心幽冥軍再出現,不敢將他二人留在這裡。從儲物戒指里拿出一個瓷瓶,倒出兩顆「補元丹」,讓兩人服下,盤膝運氣。他在兩人背後坐下,兩掌分抵兩個人的背心,一股精純的元氣從掌心送入兩人體內。引導著補元丹所化的一股熱氣,在筋脈中遊走。
兩人匯聚丹田元氣,在王大鎚的引導下,慢慢運轉,不久即恢復了大半。林仙兒臉色也漸漸轉而紅潤。忽然鐵獒對著遠處的密林狂吠起來。
三人皆是一凜。王大鎚急忙撤掉手掌站了起來。韓簫和林仙兒也跳了起來。
韓簫盯著遠處的密林,道:「有幽冥軍追來了?」
王大鎚臉色陰沉,忽然對韓簫和林仙兒道:「堵住耳朵。」
兩人不知他要幹嘛,急忙撕了兩片衣角,塞住了耳朵。
只見王大鎚深吸了口氣,忽然張口,滾雷般的嘯聲源源不斷的從口中發出。這嘯聲驚天動地,宛如萬丈瀑布從絕壁懸崖上滔滔而下,一時驚濤駭浪,天地變色。
韓簫和林仙兒即使堵住了耳朵,仍差點摔倒。奔雷一樣的聲浪激蕩著耳膜,感覺腦袋嗡嗡地幾欲炸裂。
過了一會,吼聲停止。周圍樹葉紛紛飄落,如漫天落羽。伴隨著樹葉飄落,撲噠噠聲響,一地鳥雀斃命。
韓簫似乎看見遠處的密林里有人影閃了一下,取下耳中布條,變色道:「那人走了?」
王大鎚頓了一下,道:「我們快走!」伸兩手握住林仙兒和韓簫的手,腳不沾地,向前撲去。
韓簫和林仙兒但覺狂風撲面,如騰雲駕霧一般。心中對王大鎚的修行實力,各自驚駭。
又奔了幾個時辰,韓簫聽見王大鎚呼吸有些急促,速度不由的有些慢了。知道他先是一番惡鬥,方才又用吼聲震懾敵蹤,又攜著自己兩個人如此狂奔,縱是鐵人也要開化了。何況他這樣緊急,到了地方,說不定還有一場惡戰等著。感覺自己體內真氣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便睜開他的手,自己施展採藥歌,奮力跟在旁邊。
林仙兒也掙開他的手,飄身騎到了鐵獒背上。鐵獒天生狂猛,加上已是四轉戰獸,竟然有越奔越勇之勢。
終於來到一處山谷里。王大鎚去勢不停,徑直向一處山壁衝去。到了近前,手中金光一閃,「金頂流星錘」脫手而出,疾若流星一般,向山壁撞去。
只聽「轟隆」一聲,山壁崩裂,石屑紛飛,山壁竟給撞出一個巨大的洞口。王大鎚飛身而起,握錘在手,鑽入洞穴不見。
韓簫和林仙兒也急忙躍了上去,鐵獒在石壁上一借力,也跳了上來。韓簫見王大鎚進去后沒了蹤影,急忙握刀鑽了進去。
通過一條曲折憋悶的洞穴,眼前豁然開朗,來到了位於山腹裡面的山谷里。
一腳踏入山谷,微風拂面,花香撲鼻,覺得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然而此時這世外桃源,寧靜中透著一股衰敗的意味,花香中,似乎也透著血腥味。
韓簫看見遠處山坡上有一座小木屋,急忙沖了過去。
只見屋裡一片狼藉。王大鎚獃獃的站在哪裡,望著地上一灘水漬出神。韓簫聞到酒香撲鼻,又看到旁邊打爛的罐子,知道這不是水,而是酒。
難道這山谷的主人,就是他口中的那個鐵老頭嗎?如此世外桃源,美酒相伴,這鐵老頭也算是一個隱世高人了。只是現在他去了哪裡呢?
林仙兒忽然道:「上次你就是來這裡打酒嗎?那撼天鎖——」
王大鎚拔出葫蘆,喝了一大口酒,看著手中的撼天鎖,喃喃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鐵老頭。」
韓簫道:「我們再找找,說不定鐵——鐵前輩外出了呢?」
王大鎚「呀」的一聲,手中撼天鎖揚天一揮,小木屋的頂子便給卷了去。他頹然在地上坐倒,道:「幽冥鬼使為了問出我的行蹤,殺了他。都怪我,為什麼要來喝酒,為什麼要來借他的撼天鎖,難道沒有撼天鎖就降不了妖龍,練不成武了嗎?」
韓簫道:「這裡沒有屍體,說不定——」
王大鎚凄然一笑,道:「那幽冥鬼使本來傷我不得,他突然使出了『飛龍爪』,我慌亂之下,胸口才給打了一掌。這飛龍爪……可是鐵老頭的手臂!」
韓簫不知飛龍爪是什麼東西,料想是鐵老頭的重要物事,王大鎚和幽冥鬼使交戰的時候,見他突然使出來,是以知道鐵老頭一定是遇害了。見他眼球泛紅,無可勸解。只得道:「我們再找找,這山谷這麼大,說不定鐵前輩躲了起來。」
王大鎚聞言,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一陣風一樣在山谷里搜索起來。
韓簫和林仙兒也幫著四處尋找。在一個山壁上,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山洞,裡面是一間石室,立著兩個鐵架子,看樣子像是兵器庫。但是鐵架子上滿是灰塵,一件兵器也沒有。忽聽外面一聲悲呼,兩人急忙衝出來,看見王大鎚在谷心的湖邊。
湖邊的亂草堆里,死著一個老頭。胸前一個血窟窿,竟然被開膛挖了心臟而死。黑黝黝的臉上,像是被野獸的爪子抓的,血肉模糊,已看不清原來面目。韓簫見他左臂只有半截,斷口並沒有血,只是一個白突突的小疙瘩,像是長期戴假肢一樣。
忽然心中一動,想到了王大鎚所說的飛龍爪是什麼東西了。再看看老兒的臉上,那也不是野獸所傷,而是被鐵爪抓傷的。這幽冥鬼使真是喪盡天良,不僅挖了他心臟,搶走他的飛龍爪,竟然還用飛龍爪毀了他的臉。想到這裡,目呲欲裂,恨不得立即將那幽冥鬼使抓來,抽筋扒皮,千刀萬剮。
林仙兒看見死相甚慘,勸王大鎚道:「我們將老人家葬了,然後去找幽冥軍報仇吧。」
王大鎚悲憤難當,大叫一聲,一拳打在地上,「轟」的一聲,整個山谷似乎都為之震動。砂石飛濺,顯出一個大坑。走過去抱起鐵老頭的屍體,他一雙虎目,終於滾出了兩顆淚珠。
韓簫正要開口勸慰,忽覺腳下一顫,接著「轟」的一聲,似乎天塌地陷一般,急忙跳到一邊,扭頭一看,不由張大了嘴巴。
只見湖面中心,塌陷了一個大坑,四周的湖水如傾瀉的瀑布,極速向坑裡流去。水流下去,嗤嗤冒起白煙,煙霧升騰中,隱隱有火光飛濺,「叮噹,叮噹。」巨坑下面,竟傳來打鐵之聲。
三人驚疑不定。運氣雙腿,趟著急流飛泄的湖水,走到大坑邊緣。只見一個粗壯的少年,全身裸露,站在坑心,舞動一柄黑黝黝的鐵鎚,不停的打在面前一根燒的通紅的鐵上。四根粗大的鐵鏈,縛在紅鐵的兩端,牢牢栓在四角的四根鐵柱上,似乎害怕這鐵會飛走一般。
一股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飛流的湖水,在紅鐵的四周,即化為水汽。「叮噹,叮噹。」少年宛若不知,奮力揮舞著鐵鎚,一下一下落在面前燒紅的鐵上,不知要打造一把什麼兵器。
湖水越灌越多,漸漸沒過了少年的腰身。沒上了他面前炙熱的紅鐵。騰騰白煙,也漸漸籠罩了少年的面孔。眼看著紅鐵被淹沒,他似乎十分焦急,鎚子揮舞的更快,落在紅鐵上,水花四濺。
終於,紅鐵被湖水淹沒,溫度下降,煙霧也漸漸散去。少年呆了一呆,神情似傻若痴。忽然淹沒的紅鐵似乎睡醒的猛獸,動了一下,拴在兩端的四根鐵鏈發出嘩嘩的聲響。
韓簫急忙探頭觀看,只聽王大鎚喝了一聲,「快退!」只見四根鐵鏈劇烈的抖了起來,越綳越緊,終於咔的一聲,同時斷了。與此同時,面前紅光一閃,被淹沒的那跟紅鐵破水而出,像一頭蛟龍一樣幾欲遁去。
韓簫覺得熱浪撲面,來不及多想,本能的揮刀去格。
鬼頭刀碰上紅鐵,只聽嗤的一聲,忽覺刀柄滾燙,急忙撒手。刀粘在紅鐵上,向半空飛去。
只聽嘩啦一聲,王大鎚手一揚,撼天鎖出手,纏住紅鐵,啪的一聲,鎖頭緊緊扣住。
被撼天鎖鎖住的紅鐵,像被縛的蛟龍,十分不耐,半空中矯躍跳動,似乎想要掙脫。
撼天鎖被扯的筆直,發出綳綳的聲響,似乎馬上就要被扯斷。韓簫看見王大鎚緊緊握住撼天鎖的一端,手臂筋肉丘結,咬著牙,似乎非常吃力,不由大駭。心想,這撼天鎖連那頭兇猛無比的瞽目妖龍都掙不動分毫,這根紅鐵是什麼神物,看樣子竟要把撼天鎖掙斷,連王大鎚都拉不住?
急忙想要過去幫忙,只聽王大鎚大喊一聲,另只手也抓住撼天鎖,猛力往地上一甩。「轟」的一聲,一塊大石粉碎,砂石飛揚,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坑裡面紅光閃了兩閃,終於消失不見。
韓簫急忙躍到岸上,看見撼天鎖已經從中間斷開了。搶到坑邊看去,塵埃落定,一根小腿粗細,三米長短的鐵棍,黑黝黝的躺在哪裡。這一摔之力,自己的鬼頭砍也被分離了,掉在一邊。只是刀頭沾在鐵棍上的位置,有一道赤紅的印記,像是撒上了燒紅的鐵水。
三人看著這黑黝黝的鐵棍,回想方才的驚險,無不心有餘悸。忽然林仙兒喊道:「快救人。」只見方才湖心的大坑,已經被傾瀉的湖水注滿了。水在湖心打著轉。方才那個打鐵的少年還在下面。
韓簫不及多想,縱身跳過去,就要潛下去。只見面前水花翻動,那少年竟然自水底一步步走了上來。
林仙兒看見他露出上半身,知道他沒穿衣服,微微轉過了臉。
韓簫看著少年迎面走來,比自己要高出兩個頭還多,身上肌肉糾結,真似天神一般。只是臉上的神情,似傻若痴。張了張嘴,道:「你好……」
少年如若未聞,徑直走上來,看見斷裂的撼天鎖,臉上顯出了喜色,衝到坑邊,看見坑中黑黝黝的鐵棍,又似乎非常失落,坐在坑邊,皺著眉頭喃喃道:「沒成,沒成……爺子要打,爺子要打……」
王大鎚揮掌撫平了埋葬鐵老頭的大坑,對少年道:「好孩子,爺子不打……」
少年扭過頭,看了王大鎚一會,好似認出了他,用手指著他,咧著嘴道:「牛……牛肉,牛肉……」
王大鎚微笑道:「鐵痴能幹。爺子不打鐵痴。爺子給鐵痴牛肉吃。」
鐵痴跳起來,拍著手,道:「鐵痴能幹。爺子不打鐵痴,爺子給鐵痴牛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