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戰獸之魂
給鐵獒餵了些水,見它雖然氣息微弱,不過總算生命體征穩定下來。韓簫把它移到洞里,安置在自己睡覺的乾草墊上。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吃的,不然自己和鐵獒不久還得同歸於盡。
韓簫虛弱的從洞中走出來,咬牙運了運勁,再次用力,施展剛剛掌握的輕功身法,企圖再進入剛剛發現的那個山壁石洞里。目前這是唯一的希望。誰知道實在是有些接近油盡燈枯,連試兩次,都因為差一點點,而出溜了下去。
胳膊腿都被山壁上凸起的石棱劃破了。
他不甘心,大叫一聲,第三次終於抓住了石洞的邊緣,然後咬牙使出身體里最後一絲力氣,硬是爬了上來。坐在那裡喘息半天,感覺略恢復了些力氣,從身邊摸到兩塊石頭攥在手裡防身,貼著石壁,緩慢的往裡摸索著。石洞曲折蜿蜒,不知究竟有多長。探了一會,石洞里已經黑不見指,並且開始氣悶起來。
沒有空氣流動,應該是一個封閉的石洞。韓簫微微失望,本來還指望能通到外面去呢。他不死心,一直往前探,要探個究竟。這石洞竟極長,曲折蜿蜒,高低起伏,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覺有幾個世紀,韓簫已經疲憊不堪,渾身汗透。坐下來靠在石壁上休息。
本來在冒死接住鐵獒之前,他已經是強弩之末。經過剛才的一番拼搏,更是接近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因為提著勁,還沒有立刻倒下。
現在一坐下,渾身像散了架一樣,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意識也有些微弱,朦朧中一個念頭在腦海盤旋著,難道我韓簫要無聲無息的死在這山腹之中嗎?不知多少年後,或許偶然被發現,已是一堆干骨。人們還不定怎樣猜想呢?
想到這裡,無聲的笑了一下。抬頭望著頭頂黑暗的虛空,這個天不怕地不怕,有著風雲氣概的少年,終於流下了兩行干淚。
他掙扎了一下,想站起來。心想,要死就去和鐵獒死到一塊吧。黃泉路上,少些寂寞。
誰知道掙扎了一下,並沒有掙動。整個身子像柳絮一樣輕飄,又像鐵塊一樣沉重。就在這時候,忽然似乎自頭頂的黑暗中,隱隱聽到了話語之聲。
難道是幻覺嗎?韓簫振奮了一下,坐直身體,仔細聆聽,黑暗如宇宙一樣的沉寂,何況這大山腹中,哪裡會有人說話呢?果然是幻覺!
雖然知道是幻覺,但還是無意的伸出手臂,往上摸了摸。一路走來,這山洞都不高,幾乎都是彎著腰才能通過。有好幾個地方還碰了頭。滿以為這一伸手,能觸摸到頭頂的石頭,誰知道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韓簫本能的掙紮起身子,奮力伸手往上探。直到身子完全站直了,手掌所到,竟然還是空蕩蕩的,不知道還有多高。
韓簫心中疑問,難道山洞到這裡往上走了?正疑惑間,耳朵里又一次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這一次聽得千真萬確,不由精神大振!
這是幾天來,第一次聽到來自人世的說話聲,真是太親切了!激動之下,身體有了力量。便咬著牙,摸索著兩旁的石壁,艱難的往上爬了爬。越靠上,聲音越清晰。只聽一個聲音帶著討好的道:「雲長老,這兩件東西您一定得收下,不然叫我心裡怎麼過意的去呢?!」
然後另一個聲音道:「孟老弟又何必如此客氣呢。這件事我又不怪你。」
韓簫本來想敲擊石壁喊上面的人,但是聽這兩個聲音,明顯不是白家堡的人,還什麼雲長老孟老弟的;加上白家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劇變,非常時刻,自然格外小心,便潛伏不動。
兩個人絮絮叨叨說了一陣,似乎是離開了,又沒了聲音。韓簫不敢弄出聲響,咬著牙忍著勁又往上移動了幾下,猛不防腦袋撞到石頭上,這個洞到頭了。
韓簫心中砰砰直跳。通過剛才腦袋感受到的力量,這上面好像是中空的。有救了!他兩腳蹬住兩邊的石壁,伸出雙手摸了摸,然後咬牙一用力,果然鬆動了。上面是一塊石板。
韓簫憋的臉色通紅,拼著全力用肩膀一頂,石板被頂起一角,光線照進來,瞬間整個世界都亮了。光明給人力量。韓簫奮力把石板頂開,雙手一借力,跳了上來。宛如從地獄跳到了生天。
環顧一下,發現這裡是一個寬大雅氣的房間,仔細再看,認出正是外公的卧室。這一下明白了!外公在卧室里,修了一條直通子午谷的密洞,想必是為了方便修鍊。
看著卧室的樣子,應該一直有人居住。難道外公沒有出事?不對,一定是敵人鳩佔鵲巢。想到這裡,他側耳聽聽,外面沒人,這才小心的出了卧室,進了客堂。
此時正是正午,整個白家堡都靜悄悄的。
準備推開客堂的門走出來,找人質問一下這幾天究竟是什麼情況的時候,無意間從門縫看見外面有一隊武師走過,本能的躲避一下,然後眼睛貼在門縫裡往外細看。只見這一隊武師全幅裝備,一個個滿臉戒備,而明顯不是白家堡的人。
韓簫心往下一沉,知道自己的猜測應驗了,——白家堡確實淪陷了!
事不宜遲,自己要馬上離開這裡。回身看見客堂的桌子上,有幾盤熟肉和菜蔬,只略動了動筷子,撲過去往嘴裡塞了幾塊肉,然後把剩下的用桌布一齊包了,又看見旁邊的茶几上,有幾盤新鮮的水果,也一齊收入囊中,然後跌跌撞撞的又回到了卧室。
把包裹丟到洞里,準備跳下去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又抽身在屋裡轉了轉。
除了一些修身養性的普通經卷和古玩,並沒有發現別的可用之物。眼神無聊的瞟著,忽然發現床頭的枕頭下面,微微露出一個絹包,拿過來一看,是一塊藍綢,裡面抱著一本書。封面寫著「基礎戰經一卷」。也沒時間細看裡面的內容,不過看到戰經二字,想必是修鍊的法門,便揣在懷裡。
一掀枕頭,又發現了兩個小瓷瓶。
他一眼看見那個藍色的瓷瓶,不由大喜過望。這個瓶子他印象太深刻了,可以說是一直刻在他的腦子裡。三年前外公考察他們修鍊進展的時候,曾執此瓶,言道,你們誰先突破九轉修士,將有機會獲得這一顆「辟元丹」,我將助他進階戰魂。
想不到白家堡淪陷,外公的丹藥也落到了敵人手裡。現在被我看見,自然要使其物歸原主了。急忙連另外一個瓷瓶,一起揣到懷裡。不敢再耽擱,跳入洞中,咬牙把石板又小心的還原,沒有留下蛛絲馬跡。
重新回到了黑暗的石洞中,回到那個黑暗的世界,不同的是,此刻眼前雖然是漆黑的,不過心中卻是一片光明。韓簫感覺身體虛弱之極,意識卻興奮之極。一路跌跌撞撞的衝出山洞,回到谷低的洞里,看見鐵獒正無力的掙著一雙疲倦的大眼在等著他。
韓簫高興的衝過去,坐倒在地,一邊喘息著,一邊撫摸著鐵獒的頭,道:「老夥計,有吃的了。咱們有救了!」
說著把食物攤出來,把一隻燒雞一撕兩半,一半塞到自己嘴裡,一半送到了鐵獒嘴邊。鐵獒動了一下,一雙大眼看著韓簫,流露出無限的感激之意。
韓簫道:「快吃吧,老夥計。現在就剩咱兩個了。飽餐戰飯,咱們去替他們報仇!」
鐵獒眼中透出神採的光芒,張嘴咬住半隻雞,三下五除二吞了下去。當下餓了許多天的主僕兩個,一頓風捲殘雲,把所有的菜吃的乾淨。只剩了些水果,暫時留著,以備后需。
肚裡有了底,腦子裡的思路也就活躍起來。本來韓簫打算吃飽之後,再帶著鐵獒上去,殺出白家堡。此時再三考慮,決定還是暫時留在這裡。即使他心中萬分焦心爹爹和娘親。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就現在這個樣子和鐵獒走出來,無異于飛蛾撲火。現在當務之急,是儘可能的在最短時間內,提升自身實力,這樣才能增加救援成功的希望。
另外他要利用這個密洞,探聽清楚進駐白家堡的敵人是個什麼情況,是不是就是孟家那些人?還有,外公還有自己爹娘他們,是不是就被囚禁在白家堡里的某個地方?如果是的話,事情就好辦的多了。
打定主意,韓簫強迫自己沉定下來,心無雜念,開始拚命的修鍊。他現在是修士八轉巔峰,經過前幾天的修鍊,隱隱已有突破九轉的跡象。突破九轉修士就好辦了,因為他現在有了「辟元丹」。
藉助「辟元丹」的幫助,從九轉修士突破戰魂,那時才有資格一戰!
心靜紅塵遠,洞中日月長。韓簫心無雜念的修鍊著,除了定時吃幾個水果,幾乎是不眠不休。在修鍊到第三天的時候,正在盤膝修鍊的他,忽然聽到自己身體的骨骼里傳來噼啪噼啪的聲響,瞬間血流加速,身體里的氣流像千軍萬馬一樣奔騰起來。
韓簫不由的震顫了一下,悶哼了一聲。身體里的氣流像受驚失控的野馬,左衝右突,似乎想找到突破口。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爆炸了。
知道這是突破的前兆,他咬牙堅持著,額頭上的筋脈高高暴起,可以清晰的看到裡面竄流的血液。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又一次有光線照進來。光亮撒在他的臉上,他的神情像石頭一樣堅硬。經過了一夜的苦苦熬煉,現在他血脈里奔涌的氣流漸漸平緩,直到最後像被馴服的洪荒猛獸一樣,竟變得暖洋洋的熨帖著他的四肢百骸。
四肢百骸在這氣流的熨帖下,異常舒服。而韓簫感覺就像一頭曬足了太陽的雄獅,雖然暖洋洋的有些慵懶,而身體里,卻充斥著可怕的力量。他知道,終於突破九轉修士了。
在化天大陸,修士是修鍊者的最初級別,主要是錘鍊筋骨的韌性。這個時候的氣,存在與全身的每一處骨骼筋脈之中。到了突破戰魂,舉手投足,至少有萬斤的力氣。這個時候的身體,任憑如何強壯,也是無法承受的。所以必須開闢丹田。
導氣入丹,化為元氣。便是問津更高級別——戰魂。事實上從進階戰魂,開闢丹田元氣開始,才算真正踏上了修行鍊氣之道。有了丹田元氣,很多奇妙的功法也可以開始修鍊了。
所以突破九轉修士,韓簫心中並沒有多大波瀾,他的目標是戰魂。感覺到四肢百骸中勁力充沛,氣流涌動。現在他要試著引導這些氣流,去開闢丹田,為它們找一個家。
他又悄悄上去一次,帶下來一些食物水果。然後就再次沉浸到忘我的修鍊之中。這時候這隱蔽的山谷,起了絕大的好處。韓簫但用心修鍊,連一點噪音都沒有。鐵獒經過這幾天,也恢復了之前的體力。每天面對著主人忘我的修鍊,它也福至心靈一般,自發修鍊起來。
在沒有外人的引導下,鐵獒的修鍊十分簡單,那就是不停的衝刺跳躍,提升速度。這修鍊看似笨拙,但卻十分實用。他每提升一絲一毫的速度和爆發力,對敵人來說,無疑都是滅頂之災。
這天韓簫走出洞外,無意間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變小了,身上的肌肉像隆起的小山頭一樣。感受到一股股巨大的能量在身體里不安的竄動著,似乎要撐爆整個身體。他看向一直安靜的放在山洞一角的那個小瓷瓶,知道衝刺戰魂的時候就要到了。
誰知道到了關鍵時刻,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他盤膝坐在那裡,想迫使自己入定,然後用意念去引動身體里的氣息。幾次都沒有成功。反倒是氣流被他催動的在身體里亂竄,心中更是煩亂。
就這樣一直到了深夜,韓簫忽然感覺身體里的氣流開始多了起來,一股股像冬眠醒來的水蛇一樣,開始在他身體里亂竄。到了後來,簡直萬流涌動,要從他的身體里鑽出來。
韓簫拚命壓制,一個不小心,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身體栽倒在地。亡命時刻,看見黑暗中有一個小亮點,忽然想起了那個瓷瓶里的「辟元丹」,急忙爬過去,抓過瓶子,把丹藥倒入嘴裡眼裡。
誰知不服用丹藥還好,這丹藥一下肚,竟是一縷火線。而這縷火線對身體里瘋狂亂竄的氣流來說,竟像給飢餓的猛獸送去了血腥味,一霎時氣流更加瘋狂起來,韓簫忍不住連連咳血。
身體搖晃著,心中只有一點念頭,這葯是假的!絕望之餘,心中已經不存生念,他知道,自己將爆體而亡。但是腦海一抹殘存的意識,使他靠著一股本能的力量,仍在死死的撐著。
隨著「辟元丹」在體內化開,他身體里那些蟄伏在肌肉和骨骼里的氣息全部被喚醒起來,到最後一股股氣流像擰股繩一樣匯聚到一起,像被激怒的暴龍,瘋狂的在身體里竄動著,急於尋找一個突破口。
韓簫感覺骨骼筋脈都要爆裂了,全身通紅,像被火燒的羅漢一樣,但他仍舊靠著一點本能的意識,在苦苦支撐著。骨子裡天生不服輸的傲氣,令他不到最後一刻爆體而亡,決不放棄!
就在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忽然辟元丹火辣的氣息散去,自火辣的氣息里,竟又透出一股清涼,這清涼的氣息由血脈深處蔓延出來,春風化雨一樣,無比溫柔的融化了暴龍一樣四處竄動的火熱氣流。
韓簫心頭一清,不敢大意,急忙集中精力引導著體內的氣息,緩緩向小腹丹田匯聚。開始幾次,小腹哪裡宛如一塊頑石,氣流像浪潮一樣衝過去,呼一下反彈回來四散開去。下腹部被氣流衝擊的疼痛欲裂。
韓簫急忙再把散開的氣流匯聚,再一次小心翼翼的去叩問那個混沌之地。如此再三,感覺小腹處忽然如睡蓮初綻,像母親容納自己的孩子一般,容納著每一縷精純的能量。
突破了!
韓簫一躍而起,感覺整個人在意識上,都突破了一層境界!
興奮之餘,準備試一下身手的時候,忽然聽到洞外的谷底,傳來幾聲奇怪的低吼,吼聲沉悶短促,震得四面山壁都嗡嗡作響,韓簫吃了一驚,不知是何等猛獸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