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鼓勵

  寧州與宜州兩州相鄰,銅川離宮位於京城長安至寧州中間位置的賓州。


  兩個將軍有忠君之心,被人派去寧州的路上轉道前來賓州報信,符合常理,加之有宜州長史帶來的佐證,文帝再是信任齊王李耽,此刻對留守長安的他的謀變也不敢存僥幸。


  文帝“啪”地將手中掌珠拍在禦案上,鐵青著臉即刻召來掌管離宮護衛的衛尉少卿餘文斌,命他去寧州提寧州都督人來,再命貼身內侍回長安傳召李耽來離宮。


  夜裏,文帝去鄭婕妤處歇息,見文帝心情平穩後,鄭婕妤替文帝揉太陽穴的手緩緩下移,嬌聲噌道:“陛下將餘少卿調離離宮,這離宮安危可如何辦啊?”


  這是要為她鄭家人謀職,看著寵妃的如絲媚眼,文帝故意道:“朕還有那麽多兒子呢,再不濟,與朕並肩作戰行軍打仗多年的安國公與宸王也能上任,還能將你這小命丟了不成?還沒人敢來賓州呢,你就怕成這樣?夠貪生怕死的。”


  聽此,鄭婕妤嬌臉一紅,跨坐到文帝身前去,撒嬌道:“妾自來膽小嘛,全仰仗郎君相護。”


  話說的好聽,手上卻一刻沒停下撩他的火,文帝一巴掌扇在她臀上,“我瞧你膽子不小,敢對朕動手動腳。“


  “哎呀!”


  隨一聲媚到骨子裏的嬌呼,鄭婕妤就勢將顫巍巍的身前往文帝臉上送,文帝挑開那根十分脆弱的係帶,將人一摟,一並倒了下去。


  帷帳飛揚,擋住了他們放縱的身影。


  翌日,從涼州被召回來的鄭家四郎,鄭小將軍鄭朗上任金吾衛將軍,護衛銅川離宮。


  著赭(因同褶)色袖袍的少年郎鎧甲加身,威風赫赫,意氣風發地禦馬行走在離宮中,引得女眷們紛紛注目、熱烈議論:

  “沒成想鄭小將軍年紀輕輕,瞧起來就如此穩重了。”


  “畢竟是在涼州那種地方磨練了幾年嘛,風大沙大的,再是細皮嫩肉也保不住啊。”


  “那如今都回來了,養個一段時日該就恢複往前的唇紅齒白了。”


  “要我說,就這樣也不錯呀,有一股特別的陽剛之氣。”


  “你管人家陽剛之氣做甚?哦……你想嫁他啊?”


  “別胡說!”


  “你臉紅了……”


  聽著後方幾個小娘子說說笑笑,鄭朗握韁繩的手指收了收,蜜色肌膚上泛出了一層並不顯然的紅暈。


  行至西宮門口,見蕭衍著一襲青色衣袍正翻身上馬,鄭朗詫異一瞬,踢馬上前,見禮道:“蕭世子。”


  蕭衍微怔片刻,認出他是誰人,回禮道:“原是鄭小將軍。”


  鄭朗再拱手,麵露不解:“蕭世子這身……”


  大魏官員以衣裳顏色可分出官職高低。三品以上官員用紫色官服,五品以上為緋色,六品、七品為綠,八品、九品為青。


  蕭衍隨他視線看了眼身上的官服,勾唇無所謂道:“哦,如今我管這離宮廄舍、牧養,這就上值去。”


  鄭朗愕然住。


  見鄭朗一身金吾衛裝扮,再看他身後幾位隨同麵貌,蕭衍很快識出他如今身份,又以下屬身份朝他見了個禮。


  鄭朗豈敢接此禮,忙側過身再度拱手。


  二人無甚交情,不過是往前在國子學時打過照麵,蕭衍做了個告別的手勢,揚鞭策馬飛奔遠去,留鄭朗看著那身卓然生輝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

  蕭衍的騎曹參軍官職雖小,但在此處,任何人出入離宮都需得用馬,此官職至關重要。


  於他而言也是作用極大。


  他不止能因職務便利,知悉到任何一位進出離宮人員的身份,甚至可借牧養之事,正大光明在離宮西側跑馬場及西山一帶自由行走。


  這便給了他見在玉華鎮養傷的石玖以便利。


  玉華河邊,石玖將白鶴的韁繩遞給蕭衍,道:“我已與其他人在玉華鎮匯合,如今傷勢已痊愈,隻待世子您一聲令下,我們便可行動。”


  蕭衍摸了幾下白鶴的鬃毛,淡聲道:“離宮當下警戒非常,不急一時。”


  石玖素來隻聽命行事,自不會過問緣由,垂頭取出一隻絹花遞給蕭衍。


  蕭衍一看他手中物,差點後退一步:“……”


  他的臉不由抽搐了下,驚聲:“你又做甚?”


  比之石柒的彪悍粗曠,石玖此人算得上清秀瘦弱,白白淨淨的,不像武者,倒像個書生,心思尤為細膩,能記住每一個出現在蕭衍周遭女子的特征。


  他將絹花雙手朝蕭衍奉上,道:“替世子您買給那位小娘子的。”


  蕭衍一時有些發怔,“嗯?”


  石玖一手去抓蕭世子的手腕,將絹花硬塞給他,一雙純澈的眼看著蕭衍道:“我見過世子在這想親她,後來還背她過河。”


  蕭衍:“……”


  他額側突突地跳,覷人道:“你那日沒走?你給我裝病不成?”


  “不不不!”石玖連連擺手,“我上馬後發現那批追我的人又倒回來了,我就往回走了一段,後來在山腰埋伏了半晌,所以……都,都看見了。”


  蕭衍斜眼看這個看了不該看的侍衛,不等他抬腳踢他,石玖往回驀地一躍,躲去一棵大樹後,伸頭出來道:“贈人絹花,是民間最流行的求愛方式,這絹花,還有很多款式呢。”


  求愛?


  蕭衍跟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冷冷地提起唇。


  還不等他嗤一聲出口,石玖就邊用力快速跑,邊回頭鼓勵他:“世子,你再大膽豪放些,狠狠地親上去!”


  石玖一溜煙跑沒了人影,蕭衍站在原地,臉冷如冰,黑沉似墨。


  白鶴打了幾個響鼻,點了幾次頭。


  蕭衍不耐地往它頭頂狠狠一拍,“你個畜生,懂個甚?還敢給我讚同!”


  白鶴動了動耳朵,不敢動頭了。


  蕭衍手中捏著一大朵粉白的絹花,看著這種俗不可耐的物件重重冷哼,但到底是沒給拋到地上去碾踩。


  **

  夕陽鋪陳於沁風湖上,遠山披黛,一湖橙波。


  臨近夕食時分,南宮那頭的宮女前來傳話,說是誠玉公主請沈娘子一並去遊湖。


  沈蓁蓁本在重新畫前幾日被茶水弄髒汙的謝穆衣裳的畫稿,順便“養病”,聽聞是誠玉公主邀請,想著也得重整旗鼓,與她商談下太後壽辰賀禮的事,便收了畫稿,美目亮晶晶地看著來請的宮女,應了邀約道:“勞煩你先行回去回話,我稍作整理,這便前去尋誠玉公主。”


  連日懨懨的沈娘子終於肯出門,宮女海棠心下一喜。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看得出來,這位沈娘子無論是容貌還是才華氣度皆很是優異,她芳華正茂,此番來這離宮,隻要有心展現,保不準是可以入某位殿下的後宮成為貴人的。


  為了支持沈蓁蓁“上進”,海棠特意給沈蓁蓁梳了個別致樣式的發髻,望著鏡中的雲鬢花顏,她將一根蝴蝶戀花步搖插到沈蓁蓁青絲間,道:“娘子好容貌,不輸聖上妃嬪。”


  被人如此盛讚,沈蓁蓁心中甚喜,麵上卻很是謙虛:“莫胡言亂語了,叫人聽著笑話。”


  “我是真心的。”海棠道,再鼓勵她:“娘子該得多去其他娘子與殿下們處參宴的。”


  沈蓁蓁微微一笑,接過海棠遞給她的錦扇,提裙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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