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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膨脹

  夏青對於在看台上聊一聊的這個提議倒是比較讚成,既然教練不希望引起什麽恐慌,在看台上聊聊很顯然是最不顯山不露水的,場館內現在吵吵嚷嚷的也挺熱鬧,看台又挺高,在上麵隻要別嚷嚷,估計下麵也聽不到談話內容,所以相對來說隱秘性也還是有一定保障的。


  兩個人上了看台,教練果然挑了一個比較靠後的位置,既可以居高臨下的看清楚場地裏麵隊員們的訓練情況,又可以讓下麵的人聽不清他們的說話內容。


  兩個人走到教練所站位置下一排的台階上,和教練打了個招呼,正式彼此介紹了一下,x大籃球隊的教練姓陳,叫陳奇,任球隊主教練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了,也就是說基本上朱浩瀚入隊以後就一直在這位陳奇教練的手下受訓,對於朱浩瀚,陳奇教練也是相當的熟悉。


  “抱歉啊,隻能讓你們二位在這裏跟我聊聊了,我現在心情也是很複雜,球隊忽然遭了橫禍,失去了一員大將,這對於我們接下來要打的賽季非常的不利,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更得穩得住局麵,”陳奇教練可能是因為生得高大的緣故,說起話來也是中氣十足,聲音很洪亮,甚至需要稍微克製一下,壓低一些音量,才適合這樣近距離的私下裏交談,“朱浩瀚的事情要怎麽通知下去,什麽時候通知,這個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事,上麵沒決定好,我也隻能這樣。”


  “這個我們能夠理解。”夏青對她點點頭。


  其實暫時對朱浩瀚的死保持一個低調的態度,對於夏青他們的工作倒也是有好處的,假如那個凶手真的並不是周誌專,而是另有其人,那麽這個人一定早就想好了應對的各種策略,假如朱浩瀚的死第一時間轟轟烈烈的爆出來,對方一定會不急不忙的拿出早就預備好的應對策略,見招拆招。


  所以沒有任何動靜或許反而是一件好事,平靜的水麵更容易看出細小波動。


  “你們現在有沒有什麽比較明確的方向?我的其他隊員不會有危險吧?”陳奇教練作為這個球隊的當家人,首先比較關心的是這方麵的問題。


  “這個我們現在暫時還沒有辦法給你一個準確的定論,”紀淵對他說,“凶手的作案動機還不明確,需要有更多線索,所以如果你們不打算馬上向隊員公開朱浩瀚的死訊,那最好也想辦法讓隊員最近減少落單的情況。”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們現在暫時和其他人說朱浩瀚是身體出現不適,所以暫時你們可能也不太方便去找其他隊員,有什麽就盡量問我吧,我不敢誇口說對朱浩瀚的各方麵情況百分之百的了解,但至少不比那些小子差吧。”陳教練眉頭簡直擰成了一個疙瘩,高高的隆起來,“我是真不明白為什麽好好的,朱浩瀚會突然出事!這孩子在我們隊裏頭雖然是主力,但是一點也不搶風頭,挺踏實的,我是真沒想到他居然會出這樣的事。”


  “朱浩瀚平時是一個什麽樣的個性?”紀淵問。


  陳教練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是相當篤定的:“他就是個球癡,我也不瞞你們說,如果我想說場麵話,我可能會跟你們說,作為教練,我對自己的隊員是一碗水端平的,但是說實在話,我對朱浩瀚其實一點偏愛在裏麵。


  我為什麽會對這孩子比較偏愛一點呢?因為他很多時候讓我想起了以前年輕時候的我自己,什麽花花心思都沒有,滿腦子就是想著怎麽打球,怎麽贏球,怎麽多得分,把練球當成自己生活的全部。


  以前我們那時候這樣的球癡還挺多的,那時候人比較實在,現在的有的那小孩兒,剛有點好苗頭,就開始想著怎麽能紅,心思立刻就活泛了,打球的時候也總想著怎麽能顯得他自己比較帥,突出一下個人能力!


  所以朱浩瀚擱在他們中間,就顯得特別踏實,這孩子平時話也不多,平時不管是訓練還是比賽的時候,一點也不獨,該個人表現的時候不丟人,該團隊配合的時候分球也大方,挑不出什麽毛病,本來我還跟他說,這眼看著他要畢業走了,趁著這段時間,幫我磨一磨隊伍,沒想到突然就這樣了!”


  “按照朱浩瀚的年齡,不是還有一年才到上限麽?既然他在球隊裏麵那麽重要,沒打算多留他打一年?”夏青憑借之前羅威給自己科普過的內容詢問起來。


  “這個我早就和他討論過了,如果說以後這孩子不打算繼續打球,那我倒是希望他能趁著自己年齡限製還沒到,狀態有比較好的時候,再多發揮一年光和熱,但是他說他還想繼續打球,並且也有職業俱樂部對他比較感興趣了,那我不可能因為這個,非得多耽誤他一年,你們可能不那麽了解,對於運動員來說,年齡每大一歲,職業生涯就大大縮短了一截兒,再加上傷病之類的外界因素,誰也不敢說自己的運動生涯到底有多長,我要是多扣他一年,搞不好就把他之後的整個職業生涯都給耽誤了,那我就太不是人了。”


  “朱浩瀚要離開球隊,或者說是去職業隊發展的這個情況,會對你們球隊裏麵的其他什麽人造成什麽影響麽?”


  “這能有什麽影響?沒有影響。”陳教練斬釘截鐵的回答。


  “你們隊裏麵的理療師周誌專這個人,陳教練了解麽?”紀淵問。


  “老周,我知道他,了解不了解的不敢說,湊合吧。”陳教練點點頭,因為紀淵把話題突然轉換到了周誌專的頭上,似乎還有些茫然,“怎麽突然說這個?”


  “朱浩瀚遇害當天,最後一個打過交道的人就是周誌專。”紀淵回答。


  陳教練恍然大悟,不過這個恍然應該是關於為什麽紀淵他們詢問起了周誌專,其他的倒是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問題:“是了,朱浩瀚好像平時經常是老周給他做放鬆,老周有一手推拿的絕活兒,不光是放鬆肌肉,有些時候一些輕微的運動傷,他也能簡單的幫助調理調理。前天是老周的班兒?這我還真不知道。”


  “本來不是他,周誌專臨時和人換了班了。”夏青回答道。


  “哦,難怪了。”陳教練點點頭,然後才反應過來,“你們懷疑老周?”


  “怎麽?不能麽?”紀淵問。


  “我不敢給別人打這個包票,但是我覺得沒道理。”陳教練看起來也有些困惑,“朱浩瀚是個老實孩子,老周也是個老實人,而且他們兩個人,一個是球員,一個是理療師,八竿子打不著,也沒有什麽利害衝突,沒有這個必要吧?”


  “周誌專和我們提到過,說隊裏麵有的球員似乎對朱浩瀚略微有點別的情緒?”夏青故意把話說的不那麽明白,沒有直接照著周誌專提供的情況去發問。


  盡管她說得很含糊,陳教練卻是聽得很明白,他抬起手來擺了擺,因為從事籃球運動,並且人也生得高大的緣故,他的手都比正常人的更大許多,就跟一把小蒲扇似的,隨便揮兩下都帶著風:“你們別聽他瞎說!那老周什麽都挺好,就一個毛病,什麽事情都喜歡上綱上線!我們隊裏麵的那些小子,我最知道了,關係都挺融洽的,就算性格不太一樣,有的踏實一點,有的可能喜歡出格小風頭什麽的,但是總體還都是一群好孩子,本本分分的,沒有花花腸子。”


  “朱浩瀚之前因為飲酒差一點鬧出來退隊吧?”紀淵把朱浩渺之前提到過的事情說出來,向陳教練求證。


  陳教練沒想到紀淵會提起這件事,表情看起來有些疑惑:“這事兒你們怎麽知道的?不可能是老周說的吧?他應該不知道還有這麽一段才對,當時朱浩瀚在球隊內部我們說的是停訓反省,沒說讓他退隊,後來他也回來了,事情沒有張揚出去,除了教練團隊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些。”


  “是朱浩瀚的家人告訴我們的。”紀淵解答了他的疑惑。


  陳教練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哎呀,我這自從知道朱浩瀚出事之後,這腦袋就有點懵,可不是麽!那件事他家裏人是知道的,當時這孩子也不怎麽著,犯了軸,本來好好認個錯表個態就能過去的事兒,非鬧著要退隊,我也是心疼這是個好苗子,所以沒同意,跟他家裏人說,回家好好勸勸。


  回家之後不知道家裏頭是怎麽勸的,反正過兩天自己就回過味兒來了,找我道歉,我本來也沒想真的讓他走人,所以就順理成章的歸隊繼續訓練了。”


  “那次為什麽朱浩瀚會違規飲酒呢?如果那件事情從嚴處理的話,會不會真的讓他退出校隊?”夏青想要了解得更多一些。


  “單純是喝酒的話,不至於退隊,但是那次這小子要是一直軸下去,梗著脖子跟我嚷什麽隻要沒耽誤比賽,他就有喝酒的權利,教練也不能侵犯他的基本權利什麽的,那可就真的不好說了。”


  “那朱浩瀚這樣違反紀律的次數多麽?”


  “不多,就那麽一次,要不然我怎麽會說他是犯軸呢!”陳教練搖頭,“我這個人其實惜才歸惜才,原則上的事情,我還是非常看重的,再怎麽有天分,如果是那種特別沒有紀律觀念,特別沒有自製力的人,我也一樣不會讓他留在我的球隊裏麵的!那種人是沒有什麽發展的!”


  夏青想了想,又問:“那陳教練,一個平日裏一心隻有打好球,並且還算是比較規矩比較老實的,那次怎麽會突然這麽叛逆了呢?有什麽緣由麽?”


  “那段時間可能多少有那麽一點膨脹吧,”陳教練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再想到現在朱浩瀚已經永遠的離開了,表情裏麵又更多了幾分傷感,“那段時間,我們校隊在分區賽裏麵一路過關斬將,打得比之前曆年都要順利,早早就擠進了決賽十六強的名單上,所以當時隊裏麵上上下下都特別振奮。


  振奮這種事呢,有是很必要的,但是太過了就容易驕傲自滿,不管怎麽說,這就是一群二十剛冒頭的毛頭小夥子,哪有那麽深沉的性格啊,一路贏過來,就有點自信過了頭,有點飄了,幾個人跑出去喝了個慶功酒。


  要是就小酌一杯什麽的,那這事兒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是不可以,關鍵是第二天那幾個小子回來訓練的時候,明顯狀態就不對,尤其是朱浩瀚,腳底下感覺就跟踩棉花似的,一點力道都沒有,我覺得他當時酒都沒有醒,所以一時之間……誒!劉伍鈞你幹嘛呢?!訓練完了麽你就往地板上趴!起來!”


  陳教練說著說著忽然調門兒一提,大吼了一句,夏青毫無防備,著實被嚇了一大跳,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往後退了半步,幸虧紀淵在一旁,及時將手臂攔在她的背後,護住了她,這才沒讓她重心失衡摔倒下去。


  陳奇教練收回目光的時候正好看到夏青一個哆嗦和趔趄,忙不迭也伸手去扶她:“哎喲,嚇到你啦?不好意思啊,我這個人大嗓門兒,剛才冷不丁看到有人偷懶,就忘了正跟你們說這事兒了,沒事吧?”


  紀淵借著扶住夏青的動作,巧妙的幫她擋了陳教練伸過來想要幫忙扶一把的手,夏青定了定神,對陳教練點點頭,表示自己隻是嚇了一跳,沒有問題,心裏麵的波瀾倒是並沒有平息下來。


  因為被綁架時候的遭遇,夏青對於來自於異性的肢體接觸一直都有些抵觸,會覺得特別的不自在,不過像方才陳教練那樣隻是單純的搭把手,她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可紀淵那架勢,卻分明是有意幫忙隔檔了一下。


  砸吧砸吧這個微小的細節,夏青覺得自己的心又定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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