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壞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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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紀淵就給夏青打了一通電話,兩個人約了時間在夏青住的校區門口見,然後就直奔X市——陳和與鄧飛光之前服刑的那個地方。
從市到X市的路程開車大約需要三個半小時左右,為了方便當天往返,兩個人出發的很早,錯開了市這邊的交通早高峰,一路順暢的開上了出城高速公路,紀淵之前曾經到X市去過幾次,所以對去那邊的路線還比較熟悉,加上不是什麽法定節假日,出城跑通勤的人也不多,兩個人速度很快,用了三個小時就抵達了X市,然後直奔陳、鄧二人之前服刑的監獄。
因為紀淵早就和那邊的獄警聯絡過,實現打過了招呼,到了監獄那邊說明身份和來意,在做過了相關的進門登記手續之後,兩個人就很順利的來到了獄警的辦公室,見到了當初負責陳和的獄警,一個年過五十的警察老逯。
見到老逯,夏青就覺得精神一振,這人光是看長相就讓人覺得很適合在監獄係統工作,別看已經是年過半百的年紀,卻人高馬大,膀大腰圓,身材很是魁梧,也不是道是先天資源不足,還是因為年紀大了所以資源枯竭,老逯的頭發不太多,理得短短的,一眼掃過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再加上他黑紅的臉龐,兩條濃密又淩厲的眉毛,還有一雙吊眼梢的大眼睛,活脫脫一個怒目金剛。
“你們來啦!來來來,坐!”老逯不光長得極具威懾力,說起話來也是十分的爽快,蒲扇一樣的大手一揮,“聽說你們要來,我昨晚都沒睡好!”
“是我們過來這一趟,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麽?”夏青問,其實她按照自己的經驗,覺得並不存在這種可能性,但是老逯這麽說,她還是要問一問的。
老逯可能覺得自己的反應把小姑娘嚇著了,有點不好意思,咧嘴一笑,擺擺手:“你們過來有什麽添麻煩的,別說就是坐著聊聊天說說話了,管飯也不成問題啊,隻要你不嫌我們食堂夥食不好就行!我啊,是擔心陳和這小子剛出去這麽短的時間,就再惹了什麽麻煩!
他都這個歲數了,當年小夥子的時候進來的,出去已經是個奔著半大老頭兒去的年歲,這要是再折騰進來一回,估計這輩子也真就沒啥奔頭了!”
“你很關心陳和,他人怎麽樣?”紀淵問老逯。
老逯歎了一口氣:“陳和這個人啊,其實本質真的不壞,沒有什麽壞心眼兒,或者幹脆我說的直白一點,他那個人,其實有點缺心眼兒,一根筋。本來這倒也沒有什麽,大不了就是在社會上吃點小虧唄,偏偏他脾氣又特別的臭,特別容易被人煽動起來衝動的情緒,一來勁就腦子短路,不管不顧的,這多愁人!
他出去之前,我還特意跟他談的,我說陳和你小子這次出去,都四十多的人了,可不是什麽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夥子,以後可不能那麽衝動,得學會收著點兒脾氣,不能再惹是生非的,不然這輩子就真沒出路了。別人沒誰會真的為了你好,對你從頭到尾的負責,你得對你自己負責!這老小子當初跟我賭咒發誓,說他記住了,他明白了,我看啊,他還是沒明白,不然你們也不會找我!”
“其實我們找你,陳和隻是其中一個目的,還有另外一個目的,也是你們這兒的,陳和之前同一個監室的獄友,叫鄧飛光。”紀淵說。
一聽到鄧飛光的名字,老逯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鄧飛光的反感:“他就是當時他們那個監室裏麵一直被我們重點關注的老鼠屎!平時看著人五人六的,服刑期間也是滴水不漏,跟誰都沒有過直接起衝突的事兒,麵對我們的時候那更是態度特別良好,要是不了解他的人,紮看到他,估計都要覺得這人又好相處又好說話,跟誰都特別聊得來,挺討人喜歡的,接觸多了就知道了,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兒,陳和缺的心眼兒,都長他身上了!”
夏青聽到這個評價倒是有些驚訝,之前唯一跟他們聊起過鄧飛光的就隻有朱學名,在朱學名的形容裏麵,鄧飛光可跟“好相處”、“好說話”、“討人喜歡”這些特質一點關係都沒有,非但不友善,還格外的尖酸刻薄。
“也就是說,鄧飛光在周圍的人麵前是一個非常受歡迎的角色咯?”夏青問。
老逯搖搖頭:“談不上受歡迎,他那個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誰讓他覺得有價值,有用,他在誰麵前就會變得特別投緣,沒用的就另當別論了。我這麽說,你們是不是就大概能猜到為什麽我看不上他了吧?都是我們眼皮子底下的人和事兒,哪有藏得住的狐狸尾巴啊,久而久之就看透了他了。
為什麽我那麽看不上他呢?但要是看人說人話,看鬼說鬼話那事兒,也不至於,主要是之前我們監獄裏有過一次鬥毆事件,當時鬧得挺嚴重,大家雙方都被關了禁閉,考核也扣了分,本來這倆人之前的表現都還挺不錯的,因為那次打架嚴重影響了他們的減刑,後果可以說是挺嚴重的了。
我們當時是第一時間先把大家雙方給隔離處理,各自關了禁閉扣了分,過後又分別找去談話,這談來談去,我們就聽出問題了,這倆人原本其實根本井水不犯河水,沒有什麽過結,但是慢慢就開始生出來一些互相看不順眼的小心思,開始別起苗頭來了,為什麽會有這種事?這裏就被我們發現了關鍵人物。”
“鄧飛光?”
“對,鄧飛光在之前,曾經跟他們其中的一方鬧過不愉快,但是就是幾句口角,之後就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再後來鄧飛光就跟另外一方走得很近,最後就是那倆人忽然互相別起苗頭,然後就打起來了!這不是很顯而易見的麽!”老逯一臉不屑的回憶起當初的事情來,“我們找別的服刑人員也聊過,大概能夠推斷出一個大概,鄧飛光明顯是在那裏‘借刀殺人’呢!”
“那這件事後來對鄧飛光有影響麽?”夏青問。
老逯撇嘴:“要是對他真的有影響,那我可能還沒那麽介意他這個人!就是因為我們沒有辦法直接找到鄧飛光在那件事裏麵的責任,也不好處理他,後來我們找他談話,希望他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他還特別委屈,說自己多麽無辜,還說如果確實有他的責任,那我們怎麽處理他,他都絕對不喊冤。那小人得誌的嘴臉,你們是沒看到,看到的話你們也牙根兒癢癢。”
“那陳和跟鄧飛光兩個人是怎麽會關係變得熟絡起來的呢?”
“這個倒是說不上來,反正我發現鄧飛光這個人不怎麽厚道之後,我就跟陳和聊過發,我說讓陳和別跟鄧飛光總混在一起,也別什麽心眼兒都沒有,跟鄧飛光什麽都說,但是陳和他聽不進去,我也沒有辦法,就看他成把鄧飛光當自己的知心朋友似的,對人家那叫一個掏心掏肺,推心置腹!”
老逯的語氣和神態裏滿滿的都是怒其不爭,他歎了一口氣之後,讓自己緩了緩,然後才又繼續說:“後來鄧飛光比陳和先出去的,出去了一段時間之後,他還回來了一趟,看望了一下陳和。”
“他還回來看陳和?那是不是說明他倒是在某種程度上也還是拿陳和當朋友的呢?”夏青猜測。
老逯苦笑:“那倒是好了!鄧飛光那次回來看陳和,直接就給陳和帶回來一個最大最大的壞消息,他告訴陳和他去了陳和姐姐家那邊,想替陳和看看他姐姐,幫他們姐弟傳遞個口信兒什麽的,結果去了之後發現陳和的姐姐早就死了。這下可把陳和給刺激的夠嗆,那段時間我們沒少跟他談話,做他思想工作,讓他別功虧一簣,眼看著都要出去了又犯什麽傻,出去之後更不能再犯什麽傻了,不然這一輩子就都耽誤了,陳和答應的挺好,但是我一直不太放心。”
“現在還有沒有跟著兩個人都比較熟的其他同監室的人在?”紀淵問老逯,“畢竟他們互相之間的相處和彼此了解,視角跟你們還是有區別的。”
“這話沒錯,他們原本一個監室的人,倒還真有一個還沒有出去的,叫邢偉,我去幫你們申請一下,看看能不能安排你們跟他聊一聊。”老逯一拍大腿,邊說著邊起身去準備安排這件事,“我是真不放心陳和這小子,他那個衝動還不長腦子的脾氣,真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學乖一點。”
夏青在心裏默默歎息,老逯起身還真的是蠻了解陳和的,也是的確很關心他,惦記著他,這讓夏青根本不忍心告訴老逯,陳和才出去這麽短的一段時間,就有因為打架進了派出所,到現在還沒有結束他的拘留期呢。
很快老逯就把這件事情給安排好了,那個名字叫做邢偉的服刑人員被帶了過來,那人的年紀跟老逯差不多,聽說再有半年左右就也能夠出去了。
見到紀淵和夏青,這名叫做邢偉的犯人或多或少也還是有些緊張的,紀淵也沒有打算浪費口舌和時間去和邢偉寒暄,見了麵之後就直截了當的詢問起了鄧飛光與陳和之間的事情來。
邢偉看起來也像是個老江湖的模樣了,盡管他表現的非常的老實,但眼神裏的東西卻藏不住,好在他同紀淵和夏青講話的時候,倒是很坦誠。
“我不喜歡鄧飛光,”他對兩個人說,“那個人不老實!我跟陳和那個傻小子不一樣,我進來的時候歲數就不算小了,我也算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好些年,最後一不留神犯了糊塗,犯了錯誤,就進來了。
反正我覺得鄧飛光那人不行,已經不光是人品厚道不厚道的事兒了,鄧飛光那人實在是太不老實,他就不是個安分的人!而且鄧飛光還滿腦子都鑽進錢眼兒裏去了,還沒等出去呢,就說等他出去以後,想要找個道道發財過好日子。
我當時還說他,我說你就別做夢了,好不容易出去了,就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吧,可別折騰打發了,弄個二進宮。
你們猜怎麽著?鄧飛光特別牛的跟我說,他有腦子,這不一樣。然後那一陣子,他對陳和他姐姐那一家子的事兒感覺好像特別的有興趣,有事兒沒事兒的就拉著陳和,跟陳和聊他姐姐家的事兒,聽起來好像是陪陳和說說心裏話,實際上那不就是套話,反正我是沒見過鄧飛光對別人家的事兒那麽有興趣過,刨根問底,恨不得連很人家族譜都打聽一遍。
什麽陳和的其他的親人往來還多不多啊,什麽那個跟陳和特別親的姐姐家裏到底除了一些什麽事啊,那個姐姐家的孩子到底是癱了還是怎麽著,他姐姐和姐夫是不是負擔特別重啊什麽的,這感興趣的程度絕對不是正常的覺得好奇,我總覺得他要搞事情,好像想要算計人家什麽!偏偏陳和是個傻子,什麽都跟人家說,一點兒防著人家都心思都沒有,我後來也懶得管他們了。”
邢偉人一直在監獄裏麵,沒有出去過,所以更多的事情說不出來,能夠談一談的基本上就都是自己的主觀印象和看法,不過這倒也恰好是紀淵和夏青想要從他那裏得到的,聊過之後,二人向他道了謝,獄警就送邢偉回去了。
和邢偉談過了之後,紀淵和夏青也沒有再更多的逗留,兩個人謝過老逯,互相留了聯係方式,表示如果有什麽需要進一步溝通的隨時聯係,然後就離開了X市的這所監獄。
離開監獄的時候時間也不算早了,早已經過了午飯的高峰時段,對於X市兩個人都沒有多麽熟悉,就隨便找了一家看得過去的小餐館把午飯吃了,吃完之後立刻動身返回市。
這整個過程當中,夏青一直比較沉默,情緒並不是很高的樣子,紀淵注意到了這一點。
“怎麽了?”他問。
夏青歎了一口氣:“我想到了一種讓人心裏麵不太舒服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