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證詞
夏青的話讓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只不過心情各有不同,紀淵的沉默是對夏青那個判斷的一種默認,而陳清繪可能更多的還是一種震驚。
「對你的思路特別熟悉了解,又想要製造點事端出來對我『英雄救美』……」陳清繪似乎是在喃喃自語,臉色也愈發的蒼白起來,血色一點一點從她的臉上褪去,儘管這會客室內的溫度還是比較舒適的,她卻好像被冷風吹著一樣,微微地顫抖著,「你的意思該不會是……這……不可能吧?」
「沒有人希望這種可能性成真,但是有一點跡象就必須挖掘清楚。」紀淵說。
「那我應該怎麼辦?」陳清繪很顯然有一點慌了,紀淵的那個大膽推測足以打碎任何人的三觀,更何況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對於陳清繪而言,又是另外的一個意味,她並不是一個能夠置身事外的人。
夏青看著陳清繪煞白的臉色,還有她語氣裡面流露出來的輕微顫抖,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康戈對這位著名師姐的評價——「葉公好龍」。
這位陳師姐總體來說也算是一個性格比較磊落的人,但是她本人和她外形所帶給人的那種端莊大氣、正義無畏的印象還是有一定差距的,即便因為心裏面的警察夢,執拗的跑去警校度過了四年大學時光,過足了穿著制服的癮,但是骨子裡面真正的她,倒是沒有經受太多的錘鍊。
夏青決定收回自己之前在小街上對陳師姐的印象,現在看來,她當時應該是已經把自己偽裝的淡定發揮到了極致,當自己遇到的狀況只是一個獨立事件的時候,她還能盡量保持住冷靜和剋制,而當事情出現了更多的牽扯,嚴重性進一步增強,就超過了她的承受限度了。
「我們需要你做的就是提高警惕,繼續過你平日里的生活,一旦發現了什麼跡象,隨時跟我們聯繫,不管跡象是大還是小,都無所謂。」紀淵對陳清繪說,「你也不用太緊張,如果真的是我判斷的那樣,那麼按照今天晚上對方原本的劇本來推測,他對你的生命安全短時間之內並沒有什麼威脅。」
陳清繪想了想,覺得紀淵的話還是有點道理的,臉色略微緩和了一點。
紀淵又如此這般的叮囑了陳清繪一些事情,陳清繪的情緒漸漸沉澱下來,總算又恢復了平靜,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靜。
談妥之後,三個人走出會客室,一出來就迎面遇到了沈文棟,沈文棟估計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陳清繪,並且還是和紀淵走在一起,不由愣了一下。
「沈師兄,沒好久不見!」陳清繪此時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或許會發現她有那麼一點魂不守舍,不過要是觀察不太仔細的話,乍看起來就還是一派端莊大氣的模樣。
「哎喲,清繪!稀客啊!你怎麼過來了?」沈文棟驚訝之後,開口問陳清繪,而後眼睛朝紀淵那邊看了看,又笑了起來,「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呀!」陳清繪笑著擺擺手,「我就是路過,隨便上來看看,聊幾句,正準備回呢,沒想到就剛好遇到了你。沈師兄今天是值班還是……?」
「不值班,這不是剛接了一個案子么,隊裡面比較重視,抽調了一些精英力量想要儘快查個清楚,這不么,加班到現在,才剛能休息一下,明天再戰。」沈文棟伸展了一下手臂,活動活動脖子,一副因為工作感覺疲憊的模樣。
「沈師兄這麼辛苦,我就不在這兒耽誤你的休息時間了!」陳清繪和他客氣。
沈文棟對她笑笑,轉臉對走在一旁的夏青招了招手:「小夏,你看你!這就不懂事了吧!清繪來找紀淵敘敘舊,又不是查案子,你跟著幹什麼?這也太沒眼力了!來,你讓紀淵送清繪回去,這大晚上的,總不好讓人家一個人回去。」
沈文棟的話一出口,陳清繪先愣了一下,好在她的反應速度還是很快的,不著痕迹的掩飾住了自己的錯愕,笑著對沈文棟說:「師兄是不是真好要下班?我方才都沒有意識到時間已經這麼晚了,我自己下去還真覺得有點不太踏實。
咱們倆是不是也好久沒有遇到過了?要不要沈師兄發揮一下紳士風度,把我送到停車場去,咱們倆正好也可以聊一聊。」
陳清繪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沈文棟一個一直以來自詡有紳士風度的人,當然沒有辦法拒絕這樣一位漂亮師妹的請求,當下便答應下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眼睛一個勁兒的朝下去那邊瞄,夏青乾脆眼觀鼻,比關心,視而不見。
前腳沈文棟和陳清繪一起離開,後腳羅威就從外面風塵僕僕的回來了,一見到夏青和紀淵在,連忙一邊端著水杯猛灌,一邊沖他們倆直擺手。
「那個叫胡睿的,之前聯繫我和齊天華來著,說他有一個事情想要跟我們說!你們猜是什麼?」儘管看起來也有些疲憊,但羅威仍舊是摩拳擦掌,很是興奮。
「他說高偉茂在行蹤軌跡上面說了謊。」紀淵用一種篤定的語氣回答了他。
羅威垮下肩膀:「紀老大……好歹給個面子,多猜一次再猜中也好啊!」
「這都幾點了!」夏青在一旁笑道,「再有著你賣關子,咱們就要吃年夜飯了!」
夏青這麼一調侃,羅威的肚子好像也受到了召喚一樣,咕嚕嚕響起一聲飢鳴,他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可不是,忙到現在還沒吃飯呢!」
正好夏青和紀淵也都還沒有吃過飯,三個人乾脆一人泡一碗速食麵,圍坐在桌前,先狼吞虎咽的把熱乎乎的面和湯都吃下肚,然後才說起了胡睿的事。
「這事兒還真被紀老大給說中了!胡睿聯繫我們說,他聽說班長和高偉茂都說是聊天聊到半夜,然後各自休息,他就想讓咱們知道,這事兒上高偉茂說謊了!」
「胡睿人現在在哪裡?」紀淵問。
「在招待所住著呢,暫時也走不了。」羅威回答。
「他跟你說的版本是什麼樣的?」
「他說他不知道高偉茂和柳丹揚的案子有沒有關係,不過那天晚上他看到過高偉茂鬼鬼祟祟的在外面活動,並且那個時候已經是半夜。
也就是說高偉茂根本就沒有和他自己說的那樣,在和班長聊過天之後就睡了,相反,在那之後他還出過房間,到外面去了!」
「胡睿是怎麼知道的?」夏青聽了之後有些納悶。
「胡睿說他看到的,不光是他看到了,常元龍也看到了,胡睿說,兩個人坐在窗邊聊天的時候,看到了高偉茂從他們窗外急急忙忙的走過去了,他們倆本來想喊一聲,問問高偉茂幹嘛去,不過後來覺得還是算了,因為高偉茂之前一直鬧情緒,他們幾個聊得正興頭上,也怕把高偉茂叫來了反而掃興。」羅威說。
「他們兩個還記得具體看到高偉茂的時間么?」
「具體的時間他們倆也說不上,只說肯定已經是十二點左右了,高偉茂當時走得急,還有點鬼鬼祟祟的,所以他們兩個人就這樣一到了,過後怕亂說,萬一讓咱們對高偉茂有什麼誤會,會影響到高偉茂的生活,所以就沒有吭聲。」
「那這後來怎麼又改了主意了?」
「嗨,說是沒想到不讓他馬上就坐車回家,家裡頭著急了,催他,還抱怨他因為參加同學聚會一走就是好幾天,把他吵得頭都大了,所以就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貧道』,把他覺得有點可疑的就都給咬出來,這樣一來咱們如果能早點破案,他就能夠早點擺脫這個麻煩,回家去跟家裡頭交差了!」
羅威哭笑不得的說,「真的,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被老婆罵得太凶,所以決定提高配合度的!他說他也不知道高偉茂到底跟這件事有沒有關係,但是大半夜的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在外面,柳丹揚出事的消息爆出來之後,又不願意跟警察說實話,他覺得至少高偉茂是有什麼小秘密的。」
紀淵在一旁聽著羅威給夏青講這些,沒做聲,從一旁拿了一張紙和一支筆。
他在紙上迅速的勾勒出了一個平面示意圖,把那個農家樂的結構和方位大致的在紙上畫了出來,然後把當天晚上九個人所住房間的位置也做了標註。
「這裡是高偉茂當天晚上住的房間,」他把自己畫好的示意圖放在桌上,讓夏青和羅威都能看清楚,「他住在一進院子右手邊多人間的正數第三間,胡睿和常元龍的房間位於高偉茂房間繼續向魚塘方向,也就是院子深處再隔兩間房。?左右兩邊的雙人房和多人房隔著小院子屋門相對,高偉茂如果想要去柳丹揚住的那個雙人間,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打開門,直接穿過院子走到他的斜對門。
胡睿和常元龍和高偉茂住在同一個方向上,如果他們兩個從窗口看到高偉茂走過,那高偉茂就必然是需要從自己的房間窗口跳出去,然後從那一排多人間的窗外走過,繞到魚塘一側,再到對面柳丹揚住的雙人間那邊去才行。」
羅威用手指在紀淵畫好的示意圖上面比劃了一下,一條斜度很小的直線,和一個U型路線比起來,哪個更近是顯而易見的:「這倒是,高偉茂要是那麼走的話,可不是一般的捨近求遠,感覺有點不太合理。」
「不不,如果光是路線我倒覺得還沒有那麼大的疑問,畢竟每個人考慮的點不一樣。高偉茂不選擇開開門穿過院子去柳丹揚那裡,我是可以理解的,並那個院子裡面分六個房間住著九個人,農家樂還沒有室內的沖水衛生間,所以保不齊會不會有人想要去方便一下,就突然從屋裡開門出來,這樣一來的話,被人撞見就會非常的尷尬,他通過繞遠來避免這種情況,也是可能的。
但是我是覺得這裡面有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咱們現在通過胡睿和常元龍的說法並不能夠直接就得出高偉茂在外面就一定是去找柳丹揚的,畢竟胡睿聲稱是從窗口看到了高偉茂匆匆忙忙走過去,去了哪裡他們又沒看見了。
第二個問題就在於,我覺得胡睿的這個說法聽起來有點不合理。他說他和常元龍坐在窗邊,一邊抽煙一邊和杜承澤一起聊天,聊得正在興頭上,然後看到了高偉茂走過去,怕掃了興就沒有出生叫他。
當時如果是半夜的話,三個人在室內聊天不可能黑著燈聊,這個季節也遠遠沒到因為天氣炎熱,需要開著窗來通風乘涼的時候。
現在外面的天也是黑的,咱們就試想一下,我們現在站到窗口去,你說是我們可以先看清外面黑漆漆的路上走過什麼人,還是外面走過的人先看清我們?」
「當然是外面的人先看清我們了!」羅威本著一貫的嘴比腦子快的精神,立刻開口做出了回答,說完之後才一拍腦袋,「對啊!這話不合理啊!屋裡亮外面黑,不可能高偉茂沒看見他們,他們倒是看見了高偉茂!
再者說,高偉茂如果真的是為了不引人注意,不被人發現,才從窗戶外面繞著大圈走,那老遠看到胡睿他們那屋,亮著燈,又說話聲音比較大,那他不是應該避開胡睿,繞著走,或者是貓著腰之類的,哪有可能一邊擔心被人發現,一邊又從人家正熱火朝天的聊天房間窗外面大搖大擺走過去的呢!」
「所以這個胡睿也沒有說實話。」紀淵同意這個看法,「高偉茂之前對咱們也一樣說了謊,或許胡睿提到他看見了高偉茂半夜裡急急忙忙在外面走的這個細節是真的,只不過他把這個事實告訴我們,是通過另外一個謊言的形式,他自己也有事情是想要隱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