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聲動明州,趙大傻
這一刻,朱頂其實是蒙圈的。
夫子在說什麼?請求自己做他的弟子?繼承他的衣缽?還給自己鞠躬?老人家劇本拿錯了吧?這可不是瓊瑤劇或者玄幻小說!自己也不是什麼萬古無一的練武奇才,能讓無數大能爭得頭破血流!老夫子更不是那些頭腦簡單的武夫!
夫子是大儒!夫子是能夠站在金鑾殿上大喝一聲:「老子學問天下第一!」,皇帝非但不會怪罪,反而要給他捧臭腳的大牛!當然,這需要朱元璋下台之後,換個仁德之君上來。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夫子圖的什麼?他不想把學問帶進棺材里,讓自己幫著帶?這不科學啊!對於極為重視師承的儒家來說,沒聽說過有大儒拿自己唯一的嫡傳弟子當餌的,這活一般他們都親自干。
再說,老頭看上自己哪兒了?那筆爛字?還是把「攜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名句提前了幾百年用在小兒女的言情戲碼上?這些不把老頭兒氣死就不錯了。
當今天下,包括朱元璋在內的大人物,有哪一個不想,有哪一個沒有嘗試過將自己的繼承人送到夫子身邊,真正的拜在他的門下?就是太子朱標,都有過被退回的經歷!
最後退而求其次,那位在歷史上轉年就要因胡惟庸案,而受到牽連的宋濂老大人,成了太子之師,這個師更多的是官面上的稱謂,至於宋濂有沒有真正的將畢生所學交給朱標,朱頂對此持懷疑態度。
身份差一點的世家豪門的族長們,更是恨不得將最得意的嫡傳子弟送到夫子身邊,哪怕端茶遞水掃掃地,只要熬上幾年,哪怕是根毛都沒學到,也能出去顯擺是跟著老夫子長大的,只要這人不是太笨,那仕途都必然一帆風順。
可是現在,一輩子都沒收過弟子,天下人也以為他不會收嫡傳弟子的孫老夫子,對朱頂極為客氣,甚至用直逼哀求的語氣請求他成為自己的弟子。
朱頂的大腦幾乎停轉,他不由得自問:「我多了個啥?」
非不自信,而是有自知之明,他朱頂最多中人之資,不過就是比正常人多讀了三十幾年書,其中大半還都是重複的在讀,對經史更是沒什麼自己的見解,最多就是有些遠超時代的認知,卻只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才會袒露出來,在書院這段時間,更是能混就混,說成績平庸都是在誇他。
他真的是有些搞不懂,老夫子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葯,又有怎樣的目的。
但是,看到這位受世人敬仰,受學子尊崇的老夫子那張憋紅了的臉龐,和那眼中執著卻帶著與年齡決然不符的怯怯的目光之後,朱頂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孫老夫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臉上竟然閃過如娃兒般的羞赧,很是喜悅的看了朱頂一眼,竟然就那麼吹了油燈,鑽進了薄薄的被子,開始睡覺。
「這就,完了?」朱頂的心中更加疑惑起來,更加搞不明白老夫子到底是要幹什麼,直到夫子輕輕的鼾聲響起,他才徹底縮進被窩,心事重重的準備入睡。
「哎呀,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啊,倒是也不急,你出去之後,讓你爺爺拿一角臘肉去我家走走過場,再給我老頭子敬上杯茶,到時候讓段洪那個老傢伙做個見證,他身份是低了一些,有些委屈你了,但是學問倒是實打實的,事出倉促,也只能權宜了。
睡吧,你身上還有傷,明天讓你師姐給你做上一鍋牛蹄補一補。」
隨後,不待朱頂反應,鼾聲再起。
朱頂愣愣的看著瞬間睡熟的夫子,再也沒有了睡意,這是要真的收他進門牆!?
當被腦中紛亂的思緒折騰的大半晚未睡的朱頂,從沉夢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不大的牢房中空落落的只剩下他一個人,要不是身上蓋的被子,要不是角落裡的書架和上面整理齊致的薄被和書本,朱頂幾乎以為昨夜只是個離奇的夢境。
朱頂的枕邊有一張信箋,他隨手拿起,是夫子的筆跡。
孫夫子回書院去上課了,那是他最主要的職責,只是簡單的對朱頂交代,不能因為有傷在身就耽誤了課業,留下了目錄讓他在白天時詠讀,夫子黃昏時會再次回到牢中教授朱頂夜讀。
朱頂垂下手,不知道自己該做如何想,難道一直以來,自己的思維都太過晦暗了嗎?
不久之後,他又將手裡的信紙小心、整齊的疊好,珍重的放在手心。
「來人,把小爺晾在這沒人管了?」
朱頂的話音剛落,就見周箜一路小跑的冒出頭來,手裡端著水盆,肩上搭著毛巾,嘴裡叼著個籃子,像大黃一樣跑在朱頂面前搖尾討好。
朱頂瞟了他一眼,真是可惜了一身上好的飛魚服。
「小公子,那孫老匹夫真是不當……」
正在洗手的朱頂毫不猶豫的賞了周箜一個大大的耳光,這一下可是絲毫沒有留力,直打的對方右臉高高腫起、四個紅印攀爬,就連牙齒也飛了幾顆。
朱頂冷漠的看著又跪倒在地的周箜說道:「夫子的名聲,豈是你這種小人能辱沒的?有事說事,再讓我從你的狗嘴裡聽到什麼不敬的話,我不光要把你送進宮,連你的口條也別留了!」
言罷,朱頂滿意的看了看被周箜那張厚臉震得有些許疼痛的右手,意外卻滿意的點了點頭,挺好,這隻手今天很給自己張臉,沒脫臼。
不管夫子的真實目的如何,畢竟真心的教授過朱頂實打實的學問,如果真的會對朱頂不利,甚至有些關乎性命的圖謀,朱頂雖然不會客氣;但是那是他的事情,自然不能容忍周箜這種小人亂插手腳。
周箜被朱頂這一下揍得不輕,滿臉驚駭和意外的盯著朱頂的腳面,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神秘的「小太監」,竟然還有這樣的身手。
「啟稟小公子,那……那孫老夫子明裡在這監牢中看護您,走的時候也曾威脅過我的屬下,說是已經給聖上上了奏章,在陛下批複之前讓我們不要動您分毫云云,但是從昨天他來之前,那……那孫老夫子就開始造謠誹謗,說小公子是……小公子是……」
然而周箜添油加醋的話語終究沒有說全,便被牢門外一個洪亮的聲音打斷。
「說他是個傻子,痴蠢笨拙佔全了的傻子,這明州的錦衣衛千戶真是一任不如一任,老夫改日倒要問問他毛鑲,他的手下難道都是從蠢貨堆了尋來的嗎?
那孫美和分明是在變著法的救這孩子,怎麼到了你的腦子裡就成了誹謗?你這蠢貨是怎麼做到千戶的?」
朱頂循聲望去,能這樣底氣十足的罵一個錦衣衛千戶的,自然是溫先生劉伯溫。
「大少爺,這下你可出名了,一夜聲動明州城啊!
趙大傻,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