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露出馬腳
全場寂靜,所有的生員都在用一種看精神病的眼神,看著朱頂,他一定是瘋了!
這個時候,他們甚至還沒有從那句「股肱要都是你這樣,大明離亡國就不遠了」的聲音里回過神來,至於朱頂羞辱周大公子的那些話,已經不重要了。
僅僅那句「離亡國不遠。」就夠治朱頂一個大不敬的重罪!
眾人不自覺的悄悄倒退了幾步,好像離朱頂這個瘋子再近一些,都會沾染上他的罪孽,除了周大公子。
周大公子在笑,笑得酣暢淋漓,他已經把自己所有的憤怒都匯聚在笑聲里,不這樣做不能少解他心裡的憤懣,他在嘲笑朱頂的上聯。
「不學無術之輩就是不學無術之輩,你這也能成對?本公子今天就不計前嫌的教育教育你,對子是要講究平仄相合,詞句看似簡單又要合轍大道,你這個是什麼東西?這也配叫做上聯?書院的臉都叫你丟光了!」
他是痛快了,可是剛剛還站在他身邊的人,又下意識的遠離了他一步,包括他那個當院監的族叔和指使他的易廣遠,所有人都想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
現在的重點,已經不是那個似是而非的上聯,而是朱頂那句驚世駭俗的詛咒大明之言,有一點朱頂沒注意到,如今大明的股肱之臣論其出身,還真的就和周大公子差不多。
周大公子他爹原來是朱元璋的一個親衛,因為讀過幾年書,這才下放揚州為官,深究起來,大明朝真正執掌重權的那一小圈子,還真的就和周大公子他老爹是一種人,大多在根子上就是純種的泥腿子。
朱頂這不是在辱罵開國元勛,不是在詛咒大明國運,那是什麼?就這一句話,抄家滅族都不會有人替他叫屈!
當所有人都反應過來朱頂這一句話的嚴重性之後,就只有一個人還傻咧咧的在那扣一些細枝末節,還以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去反擊自己的對手,卻放著神兵利器於不顧,那他不是傻子是什麼?
「沒準趙大寶說得不錯啊,這個傢伙沒準真的有什麼腦殘的病。」這是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書院的門口極為安靜,所有的生員都看著朱頂和周大公子無所言語,原本就安排好的附和之人,這時候自然不會傻啦吧唧的跳出來捧臭腳,這事兒已經不是欺負一個鄉巴佬那麼簡單了,瞎摻和進去是真的會要命的。
周大公子的人緣看來也著實不怎麼樣,不管平時和他如何親近的人,這個時候,竟然沒有一個出言提醒,都害怕沾染上這件事,都怕再和周大公子有什麼粘連。
鹿鳴書院設立之初,就是大明如今三方勢力年輕一代的逐鹿戰場,可以說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個微縮小朝堂,平日里看似和洽的關係,其實是有層層的利益紐帶,尤其是對朱頂的班級而言,這種角逐就更為複雜。
為什麼易廣遠會那樣記恨方老頭兒?就是因為那天考較的時候,他被方老頭兒說成是故意賣弄學識,再加上白無愁的優異表現,這開學之後的第一次大比,他是實實在在的輸了一城。這個時候失了先機,就代表著自己所代表的易家輸了一招,這已經被自己的那些恨不得代替自己的兄弟們,作為把柄開始在家族裡搞風搞雨了,他能不恨?
有時候,他也會暗自慶幸,不知道當今天子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竟然沒有選拔出一個優秀的人物來和他們一起參加這場角逐,不然的話,自己的處境或許更加難堪吧。
於是,他更加的謹小慎微起來,甚至開始有意識的觀察起身邊的人,那些是可以拉攏過來收為己用,那些需要小心防範,而父親在揚州鹽運司官居要害,叔叔又是新任明州錦衣衛千戶的周大公子,自然就成為他的重點拉攏對象。
可是現在,這個個白痴卻在這個時候跳了出來,這讓易廣遠偷偷的抹了把冷汗。
與他類似,那些為著自己和自己家族考慮的生員們,又有哪個願意在以後的日子裡,被這個豬一樣的隊友坑上一把?
說出大逆之言的朱頂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但是他周大公子今後,也是再也別想走進書院的核心圈子。
這個已經被一眾生員在心裡劃清界限,甚至被自己族叔拋棄的公子哥,還在那裡咄咄逼人,更是準備找幾個平時關係好的朋友,以及之前就商量好迎合他的那些人,出來烘托一下自己狠抓朱頂錯漏的氣氛,然而他一回頭,就見那些人一個個離他遠遠的,用一種他很熟悉的眼神看著他。
那原本,就是他看向朱頂的眼神。
「啪啪啪」
朱頂在他的身後鼓起掌來,鄙夷的看著這些生員和周大公子說道:「你看,你的馬腳露出來了,他們都不和你玩兒了,真是大明未來的好臣子啊,真該標榜青史啊,這心胸,這氣度,小生佩服!」
「唰唰」
包括周大公子在內的所有人,又齊齊的向後退了幾大步,看向朱頂的眼神已經不再是看瘋子那樣,而是變成了像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小少爺,開玩笑要有個尺度,劉老匹夫就是這麼教你的?家中長輩豈是你能輕辱的?」
朱頂回過頭,就見一隻在他身後的十三太監,面色極為不善的看著他,臉色鐵青,一直以來和他說話的那些敬語也全然不見,這是動了真怒!
朱頂不再理會那些學子,虛心的向十三太監問道:「您老人家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辱及家中長輩了?」
十三太監面上更氣,如果朱頂是一個一般的百姓,恐怕他早就一巴掌把他拍死以解心頭之氣。
「小少爺,家主母對你一向疼愛有加,這些年若不是他多般回護,你以為你能在鳳陽鎮安閑這麼多年?你以為你現在可以在明州城胡亂搞這些小動作?你就是這樣報答她的?」
朱頂這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了,家主母?馬皇后?自己什麼時候有不尊敬她的意思了?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
「小子真不清楚哪裡犯了錯,還請老人家指點。」朱頂恭敬的對十三太監行了一禮,認真的說道。
十三太監腳步微動,利落的讓開朱頂的禮敬,不敢相信的問道:「你真不知道那件事?」
朱頂惱羞成怒,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對十三憤憤道:「我知道什麼了我就知道,我哪錯了你直說行嗎?我改!」
十三太監一怔,才又想起朱頂一直是在鳳陽鎮長大,那件事就算是傳回老家,也不可能有什麼不長眼的議論紛紛,他不知道,倒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他話里怎麼會有那麼幾個字?
「既然你不知道,『那露出馬腳』又從何來?」
朱頂一愣,這哪和哪啊,不就一句話嗎,依稀記得好像和馬有關,怎麼還和馬皇后聯繫到一起了?
「我哪知道這句話哪來的,感覺合適就說出來了啊!」
十三太監又怒道:「告訴某家這話從哪聽來的,某家去教教他們漲漲記性!」
朱頂無奈一嘆,問道:「您老就開開恩,告訴我,我哪說錯了行不?」
可是還不等十三太監回答,就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大喝:
「犯了死罪還在這裡強行辯白!趙大寶,你罪犯滔天,還不束手就擒?」
朱頂回過頭,就見不遠處的錦衣衛衛所里,已經湧出的十幾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而對著他大喊大叫那人,他也遠遠的見過,正是新任明州城錦衣衛千戶周箜。
「叔叔,快把他抓起來,他剛剛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辱罵皇後娘娘!」周大公子對著錦衣衛方向,跳腳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