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都是影帝(謝UTHER賞)
第二天清晨,朱頂在有些散發著霉味兒的房間里醒來,方老頭兒就坐在一張椅子上蜷縮著睡著,可頭的方向卻依然對著朱頂。
這個老人似乎真的就把朱頂,當成了親孫子看待。
朱頂躡手躡腳的起了床,輕輕的推開門又小心的合上,除了幾聲輕微的摩擦,就再也沒有其他的響動。
洗漱過後,朱頂推開灶房的門,就是一抽鼻子。
滿地的柴禾草屑,角落裡甚至有老鼠盤桓在一個陶碗邊上,裡面是爛的看不出什麼的一團綠毛;鍋蓋上一層厚厚的油膩沾染了無數灰塵,揭下去,就是一口表面被食物殘垢漆的凸凹不平的大黑鍋。
這老頭兒,究竟是怎麼活到這麼大歲數的?!
廢了牛力氣,總算是把灶房收拾的像點樣子,抹了把汗,看了看天光,時辰已經不早,可是老頭兒還是沒有出來,看來昨天老人也真的是累著了。
淘米、洗草藥,抄起灶台上的火摺子燃起火來,朱頂就坐在灶前發起了呆。
發獃自然不能什麼都不想,他在想他的第一步該如何下手,現在的他畢竟還是個孩子,不管做起什麼來,都會礙手礙腳甚至適得其反。
需要一個忠誠可靠的代言人,需要錢,需要打手,需要船,需要水手,需要……
朱頂嘆了口氣,看了看自己光潔的雙手,一無所有。
萬事開頭難。
門折聲響起的時候,鍋里的粥就已經大好,朱頂把已經摘洗好的草藥扔進鍋里,不一會兒,就有一股讓人難以抗拒的清香冉冉升騰。
「哪不多睡會兒呢,你這身子可虛著呢!」
氣勢洶洶的方老頭兒走進灶房,看都沒看一眼這昨天還叫他難以釋口的葯粥,進門劈頭蓋臉的就開始訓斥起朱頂來,隨後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回到屋裡,塞進被子,又盛了一碗粥小心搗溫,小口小口的喂著朱頂喝粥。
朱頂幾次想要張嘴說話,都被老人嚴厲的眼神瞪了回去,只能作罷,喝過一碗粥后,便老老實實的躺在榻上小憩。
不大一會兒,就聽見灶房方向傳來的禿嚕和抽氣的聲音,朱頂不由得會心一笑。
飯後,方老頭兒就像照顧病號一樣,不知道在哪尋來一把躺椅,加上一條褥子充當的毯子,讓朱頂在院子里曬起了太陽。
七月份可是盛夏時節,沒人的時候光著膀子都嫌熱,這兒又不是鳳陽鎮,可沒有風扇什麼的讓朱頂消暑;昨晚的「熱炕」已經讓朱頂一早起來就口鼻噴火,現在大太陽頭上又給蓋條褥子,朱頂覺得自己有翻臉的衝動。
說謊是要付出代價的,自作孽不可活,現世報啊!
熱汗直流,可方老頭兒看的實在是太緊,只要朱頂稍稍掀起褥子腳,就會換來一記嚴厲的眼神,和老頭兒勤快的掖被角得手。
朱頂覺得自己就算僥倖擺脫了宿命,今天也得被熱死在這,成為史上第一個被太陽活活烤死的穿越者。
「哎……這是什麼世道啊!」
就在朱頂不知道第幾次嘗試要逃離那條破破爛爛的褥子的時候,一早晨都沒什麼神採的方老頭兒,突然幽幽的來了一句感慨。
滿頭是汗的朱頂不解的問這個猥瑣的樂天派老人:「爺爺這是怎麼了?」
方老頭兒翹著山羊鬍,咂巴咂巴嘴,看著長街方向又是一嘆:
「我可憐那個花魁憐兒姑娘啊,水靈靈的一個二八佳人,又吹的一手好蕭,可惜、可憐、可嘆啊,憐兒憐兒卻終不得憐,這苦命的紅顏啊……」
老頭兒這是要開唱兒?真著調啊……
朱頂讓老頭兒弄得傻眉傻眼,愣愣的看著老頭兒有開唱腔的去勢,趕緊咳嗽了兩聲,搶言說道:「爺爺,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這麼感慨啊!」
倒不是老人家唱的有多難聽,恰恰相反,字正腔圓音渾厚;但是一個白頭髮白鬍子的老頭子,卻掐上蘭花指,一腔的幽怨,這畫風讓朱頂瞬間就感覺不到太陽的熱度了,太冷!
方老頭兒終於止住自己的唱腔,滿是不舍和氣憤的說道:
「好好的一個明州花魁,按往年慣例,都應是我明州才子吟誦佳作,由族老宿慧品評,擇爾其優者贈與佳人,再象徵性的拿出些許纏身之資以惠鴇母教勞,郎才女貌一春宵,成就了多少佳話。
可昨天七夕花魁會,偏偏有個什麼勞什子高麗王子要獨霸花魁,若說他詩文才藝勝過我明州才子,倒也罷了,技不如人。
可是那個草包連詩為何解都不甚了了,仗著自己有倆臭錢,又是外邦使節的身份,就那麼強霸了花魁!
可憐我那憐兒啊,肌膚勝雪面容嬌……」
見著老頭又要跑偏,朱頂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喊一聲:「欺人太甚!」不顧著腳底疼痛就化身游龍,一溜煙兒的跑出了小院,留下一臉懵懂(BI)的老人,絕塵而去。
朱頂跑出來,當然不是關心那個叫憐兒的花魁的死活,他是在乎自己好不容易撿回來的這條命!
朱頂帶著大黃躲在一個角落裡,等著老人一陣風一樣的向著正街跑去。
老人跑遠之後,朱頂彎下腰,在大黃軟軟的肚皮上摸挱起來,不一會兒就摘下一枚令牌,正是錦衣衛同指揮使的腰牌;昨天來的路上他就留意到,在離碼頭不遠的地方,有一個錦衣衛千戶所的衙門。
朱頂領著大黃也不著急,閑逛一樣的來到碼頭。
說是碼頭,可是自從洪武七年之後,明州港就已近荒廢,平日里忙忙碌碌靠著碼頭吃飯的苦力、腳夫也不得不另尋別的職司,幾年下來,這裡也就更顯得冷清了。
一上午的暴晒,讓朱頂口渴得緊,隨便尋了口水井猛灌幾口,他就來到因為放成立不久,還沒有像後世那樣惡貫滿盈的千戶所附近,尋了個死巷藏定。
大黃在離千戶所不遠的地方小心遊離著,直到一個時辰之後,總算熬到街上無人,有一個穿著飛魚服的差人獨自一人從衙門裡走出來之後,這才一溜小跑的來到那人近前,也不接近,嗓子里發出類似哀求的低吟,走三步返兩步的誘著那人。
那個差人似乎想著什麼心事,眉頭緊鎖憂心忡忡的樣子,所以沒有注意到衙門不遠的地方有一條大黃狗,更沒注意到大黃狗已經向他跑來。
大黃突然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的時候,倒還真把他嚇了一嚇,下意識的把手扶向了腰間的綉春刀,等到發現是一條大狗,才放鬆下來,暗罵自己一聲膽小。
大黃的舉動引起了他的好奇,於是右手穩穩的扶著刀把,就跟隨它來到了朱頂所在的那個死胡同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