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二章 李漁學戲
「知道您會產生疑惑,準備所有的劇目都演完了,您還真是急性子。我就直截了當地告訴您吧,京劇、越劇、黃梅戲、豫劇,還有一個評劇都不是咱們大清的產物,是我岳父、岳母跟著佛家師父雲遊的時候,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國家帶回來的。那裡也是咱們中華民族同一個祖先的後代,文化、服裝、語言、文字都和咱們大清有所差別。但是相互之間還可以交流,畢竟是同一個祖先嘛。可以說,那裡比咱們大清發達,物產豐富、人的文化水平也高。國土面積和大清差不多少,人口卻有十三四億。」
「啊?十三四億?那也太多了吧?具體在什麼地方呢?」
「在下的岳父說,他們是坐船去的,上船不久就睡了。因為不睡覺也睜不開眼,船行速度太快了。也不知道在船上睡了多長時間,醒了就到了。師父在那裡有個很好的朋友,把在下的岳父託付給她就辦自己的事去了,就讓岳父、岳母還有舅舅幾個人在那裡等他。他們三個人都是閑不住的人,看人家那裡的生活富足,就力所能及地跟人家學了幾樣技藝,這些個戲劇什麼的就是岳母帶回來的。」
「怪不得、怪不得,在下再孤陋寡聞也不至於連家鄉的戲都不知道吧?很冒昧啊,在下很想跟您學那麼幾段,不知可否?」
「可以呀,學幾個片段好像不是什麼問題吧?」
「費用上,該怎麼算就怎麼算?」
「您這麼說可就外道了,這些歌曲也不是我們寫的,還朝你們要費用?就算了吧。」
「免費?不是吧?就算不是你們也的,也是您的岳母在那裡辛苦學回來的,那在下該怎麼感謝您呢?」
「是咱們有緣分,不是說『有緣千里來相見嗎?您就不必這樣客氣了。』」
「真的?趙班主您也太豪爽了吧?」
「這有什麼,也不是全部教給你們。你們有興趣可以學幾段,不是問題。不過呢,在下可能明年,內人生產之後,再闖江湖一次。在府上太過享福好像有點要生鏽。」
「極好、極好!年輕人正是出去闖蕩的時候。如果您的仁義班能定下來南下,我們李漁班就等您到明年一起離開京城,不知是否有所不便?」
「這有什麼不便?搭個伴兒也好。但是太具體的日期就不敢定了。內人的母親,就是在下的岳母了,就生了她這麼一個女兒,肯定是捨不得讓她走。」
「您的內人不是先皇封的公主嗎?讓公主跟您一起闖江湖?別說是公主的身份,就是平民的女子有幾個闖江湖的?」
「您說的有道理,但是呢,內人的父親瑞親王,現在正在如火如荼地給聖上賺錢,我們也想在外面闖一闖,想有可能給他老人家找到幾個貨源什麼的。」
「這倒是了。原來老朽還以為,煊親王、趙班主那說不定得是多大的譜兒呢,結果如此平易近人,真沒想到。」
「煊親王自然是天然的富貴,在下卻不能跟他相比。從出身上也差了很多。十來歲的時候,家父遭誣陷發配到黑龍江的二十八站牢城服刑,我們母子幾千里跟隨。後來家父又被抽調到烏蘇里江邊巡江,我們母子只能回京住在外祖家裡,可是不久外祖又被鰲拜冤殺……」
「您可是蘇納海蘇尚書的外孫?」
「正是。抄家那天,鰲拜侄子塞本得帶著鑲黃旗士兵進了尚書府,就跟土匪進了家門一樣。在下正在房裡練字,聽見吵嚷的聲音,想開門看看,一伸頭就給打暈了,醒來的時候就給賣到濟南府了。沒了飯碗只能江湖賣藝了,很有幸碰到一個好心的大叔收留了在下,然後一路南行,碰上了被鰲拜劫持的潤玉公主,就是現在的內人。我們救出了公主,就帶著她順馬由韁,反正是沒家了。到了雲南,不長時間就被吳三桂強行帶回京城。後來才知道,他把我們仁義班當成他的戲班子送給了皇上!我們是從濟南出來的好不好?跟他一個毛的關係都沒有,這個人,人品太差。」
「我們也有這種遭遇。世界上真是什麼人都有,想想也好笑,瞪著眼睛懲霸道。算了不說了。」
「如果李班主有空閑,在下還想請李班主看看我們的評劇《花為媒》。
「評劇?您說是評劇?老朽也是從來沒聽說過,您能給簡單介紹一下嗎?」
「我就給李先生簡單介紹一下。評劇的特點是以唱工見長,唱詞淺顯易懂,演唱明白如訴。生活氣息濃厚,有親切的民間味道。形式活潑自由。評劇唱腔有慢板、二六板、垛板和散板等多種板式。」
李班主再一次見識了仁義班的新劇目,好像掉進了藝術大河的滾滾波濤,覺得有些嗆水——他是一下子接受不了這些新的東西了!
這位年輕時就被人譽為奇才的李老先生,覺得自己在夢裡都是那些悠揚婉轉的唱腔,很多天如痴如醉,不能自已。
仁義班班主趙仁義用一張很精緻的請帖請李班主挑選幾位班子里的年輕演員,記憶力好、嗓子好、接受能力快的人來仁義班分別學習越劇、黃梅戲、評劇和京劇。
李漁並沒有看到過仁義班的京劇表演,顧名思義京劇就是京城的劇目。當然瑞王爺去過的是那個遙遠的京城,那就肯定不屬於大清了。沒有一個國家有兩個京城的。也沒好意思提起京劇是怎麼回事,就帶著四名年輕演員去學戲了。
不是冰兒不想把京劇展示給李漁先生,實在是唱京劇最好的是苦妹。苦妹生了孩子和丈夫、公公回濟南了。班子里唱京劇的演員都是剛剛培養起來的,是福晉從光碟里學了教給戲劇教習李嬤嬤,李嬤嬤再轉教給班子里的年輕演員的。冰兒把情況告訴了李漁,對他說:「非是在下藏私,班子里先前只有一名女孩唱得好,已經成親生子,跟著丈夫回老家濟南去了。這個劇種比其它幾種似乎是難了那麼一點,還是岳母教給了府上戲班子里的一位教習嬤嬤,演員們也剛剛開始學唱階段。在下覺得挺好聽的,先請您聽一段,如果喜歡,就由府上戲班子的人教給您帶來的四位師兄、師姐。」
「趙班主能否給在下介紹介紹這個京劇的來龍去脈?」
「可以呀,在岳父他們去過的那個國家裡,把京劇當成他們五大戲曲劇種之首,腔調以西皮、二黃為主,用胡琴和鑼鼓等伴奏,被視為國粹、戲曲三鼎甲榜首。它的前身是徽劇,原在南方演出,後來,四大徽班陸續進京,他們月來自湖北的漢調藝人合作,同時又接受了崑曲、秦腔的部分劇目、曲調和表演方法,通過不斷的交流、融合,最終形成京劇。形成后在那個國家的宮廷內開始快速發展,到後來的繁榮,以致傳出國門。」
李漁老先生非常認真地聽著冰兒的介紹,覺得這個京劇肯定會更好聽。果然冰兒站了起來,對休息室那邊拍了幾下巴掌。立刻有兩個十四五歲的孩子跑了過來,先行禮然後問冰兒:「額駙有什麼吩咐?」
「你們兩個,《梨花頌》練得怎麼樣了?」
「回額駙,已經學會了。」
「可以伴奏唱給這位李老先生聽嗎?這位可是老資格的梨園前輩。」
兩個孩子的臉上頓時漾起笑容,很肯定地點頭:「嗯!可以的!只是那位琴師他肯……」
「小彤你去請琴師,就說是我讓他來的。」
叫小彤的女孩答應一聲就跑去叫琴師了。額駙有請,琴師陶師傅恨不能接上兩條腿,立馬就拎著京胡跑過來了,一邊抱拳施禮,一邊喘息著問:「額駙吉祥!不知……」
「聽說過江湖上有個李漁戲班嗎?這位就是班主李漁李先生。想聽聽你伴奏的京劇《大唐貴妃》里的《梨花頌》一段,你坐下吧。」
陶師傅對著李漁抱拳一禮,坐下了。
這段《梨花頌》是男女對唱:
楊貴妃:梨花開,春帶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天生麗質難自棄。
貴妃、明皇合唱「長恨一曲千古迷,長恨一曲千古思。」
貴妃:只為你霓裳羽衣窈窕影,只為你,綵衣織就紅羅裙,只為你,只為你,輕舞飛揚飄天際。我這裡款款一曲訴深情,切莫道佳期如夢難尋覓。
明皇:分明見你飄飄欲仙展彩屏,切莫道雲海迢迢星河遠,我盼相逢,金風玉露繞祥雲……」
一對少男少女邊唱邊舞,非常投入地表演著。李漁班主已經驚呆了、石化了。他無法猜想瑞王爺和他的福晉是去了一個什麼樣的國度,見識過多少梨園精英,聽見過多少京劇唱段。總之,這個京劇把他深深地吸引了,超過了越劇、黃梅戲和評劇!雖然兩個孩子還很稚嫩,但是李漁已經感受到了京劇的耐人尋味之處,和醇厚的韻味,以形傳神、形神兼備。他們已經達到了精緻細膩、處處如戲,在唱腔上給人悠揚婉轉,形神兼備。唱詞也比其它劇種要文氣許多,基本上是文言文了。
小彤和小雷已經唱完半天了,李漁先生才從深思中猛醒,趕緊起勁地鼓掌!冰兒賞了他們每人一小塊銀子,倆人行了禮,歡天喜地地下去了。李漁感慨地說:「李某短見、李某短見啊。」
冰兒說:「誒,李先生何出此言?」
「唉,想我謫凡六十年來走南闖北,現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確切。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啊。」
冰兒心裡很急,這位先生髮開了感慨,自己還有很多事要做呢,有點陪不起,可是也不好意思就離開。雪兒這幾天就要臨盆了……
李漁忽然從沉思中猛醒,很是歉意地對冰兒說:「老朽愚鈍,耽誤額駙的時間了。」
「無妨無妨,在下已經安排好了,您的幾位高足是想學文戲還是武戲?」
「這怎麼好意思?」
「有興趣的話,就學上幾段,我讓李嬤嬤過來教幾位。這位李嬤嬤是府上戲班子的教習,之前在宮裡的戲班子,算是老戲骨了。」
「那個小彤,你去請李嬤嬤。」
小彤跑步而去,很快請來李嬤嬤。見禮后冰兒把情況說了,把李漁介紹給李嬤嬤。正在這時,煊兒身邊的貼身太監梁子公公一路跑來,氣喘吁吁地說:「我的額駙您老人家讓咱家好找!公主發動了,很快臨盆。」
「啊?那個李先生……」
「您快去、快去呀,公主臨盆?我的天!」
李嬤嬤卻說:「這位先生不必擔憂,我們府上有一位接生高手,是從異域那邊來的,讀了十二年的書呢,是個女的。還能看婦科、兒科。已經來了十來年了,我們府上的女人多,丫鬟成親、主子們成親都會生孩子,這位凌先生手下個個產婦平安生產,沒有一個出現意外。實在是不好生,凌先生會剖腹產的,就是在產婦肚子上割開一個口子,把孩子拿出來,然後把產婦的肚皮縫上,七八天就長好了。但是以後只能再生一個了。」
「剖腹產」三個字跟一個炸雷似的,響在李漁的頭頂。他開始恐怖了,心臟跳得自己都聽見了:「咕咚咕咚的」。
多話的李嬤嬤嚇壞了,知道是自己嚇到了李先生,趕緊叫來了兩個演武生的男孩子:「你們看護一下這位先生,我去找……」找誰來著?鄭嬤嬤的丈夫姓什麼說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這會功夫李漁先生緩過來了,趕緊告辭:「這位嬤嬤,不好意思啊,今天就不學了吧,在下身子有點不適,先回去了。對不住啊。」
「您是額駙的朋友吧?小彤你趕快去找納蘭總管。」
「不用了,不用了,跟在下一起來的還有幾個孩子呢。我們出去以後就雇車,很快就到,叨擾了、叨擾了。」
坐在雇來的馬車上,李漁有點跟自己生氣,怎麼這麼大的戲癮?公主要臨盆了自己還在那兒跟額駙扯閑篇兒。如果出了什麼事,這個
責任怎麼負?額駙在工作面前就是一匹馬,任騎又任打。公主生孩子他去晚了,肯定會受埋怨,他也會生氣,說不定就會開罪自己……唉,自己這是怎麼了?連個眼色都不懂?其實哪兒有李漁想的那麼嚴重?就是雪兒要生孩子總不能不叫著冰兒吧?婆婆來不及請,丈夫也不在身邊,對雪兒臉面不好看。其實他來能頂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