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血映了雪

  阮橖已經走到了門邊,回眸笑道:“為什麽沒有呢?沒有大雪天城門不開的道理,也沒有幾十兩銀子,旁人就知道你過來住得道理。”


  司北堂抄起酒壇,跟了過來,“赤手空拳,咱們打的過嗎?”


  阮橖挑起眉頭:“打不過也得去打聲招呼,放心吧,他現在沒有膽量,把你弄死。”


  一國的主帥,這樣弄死了,兩個國家必須要你死我活,赫連衍剛剛做皇位才半年,才不會那麽傻。


  更何況,大晉國泰民安百姓修生養息國力比北淩強大了很多,真的打起來了,吃虧的還是北淩。


  司北堂眼珠子轉動想了想:“也是,反正咱倆生死與共,誰也不能把咱倆分開,去會會他。”


  說著拉開房門,開的門和窗戶對流,冷風呼呼的刮,吹散了一屋子的熱氣,就連盤子裏的羊肉,也逐漸變涼。


  阮橖抬腳跨了出去,司北堂跟著她一起出來,阮橖示意他敲門,他的手剛碰到門上,咯吱一聲,門從裏麵被打開。


  阮橖就在心中早有所想,當見到赫連衍的時候,心還是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


  現在的他,整個人散發著別人的氣勢,若說曾經他是一把即將出鞘的劍,現在他就是一把鋒利已經出鞘的劍。


  狹長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凝視著阮橖,緩緩地讓出了位置,“進來吧,外麵涼。”


  阮橖端著羊肉,徑自越過他走進房間,司北堂把它從上打量到下,酸諷的說道:“千裏迢迢而來,安排的如此妥當,赫連衍兄,您真是越發的謹小慎微,越發的令人揣摩不透,心似如海啊。”


  赫連衍嗯了一聲,轉身走了進去。


  司北堂手拽成了拳,衝著他的背後舉起了拳,做捶打的動作,阮橖恰好坐在桌子前,把他幼稚的行為盡收眼底,不給麵子的說道:“不要做無所謂的動作,對他來說,現在整家客棧都是他的人,我們兩個是虎落平陽。”


  司北堂一聽見阮橖罵赫連衍是狗,立馬樂了,急忙附合道:“咱們可不就是虎落平陽要被犬欺,這隻犬,還封了城,真是讓人惱火。”


  赫連衍已經落座下來和阮橖麵對麵,聽到他們的話,臉上無波,一點也不惱怒,拿起了羊肉盤裏的筷子,夾了一片羊肉,放在了阮橖那邊:“我對於你的記憶,是厭惡的,可我又不能放你走,阮橖,我不想和你刀劍相向,但是……”


  “我什麽都沒對你做。”阮橖把托盤的位置一移,放羊肉的那片地方,轉到了赫連衍自己麵前:“是你自己多想了,你應該遵循你自己內心的想法,而不是讓別的東西誤導了你。”


  “遵循我內心的想法,就是不放你走。”赫連衍眼中翻湧著自己都弄不明白的情緒,他心裏清楚,隻要阮橖出走離開,就再也找不到她,所以他不敢冒這個風險,放棄京城所有的一切,過來找她。


  “你堵不住我。”阮橖淡淡的說道:“來了也無用,何必自尋煩惱?”


  “堵不住你,總是要問清楚。”赫連衍不急不緩:“嚐一嚐,這是我親手烤的。”


  阮橖沒有吃羊肉,而是喝酒,溫熱的酒灌入口中,不再讓全身暖洋洋。


  “我嚐嚐。”司北堂不客氣的伸手,抓過赫連衍給阮橖放下的羊肉,放在嘴裏發出大的咀嚼聲:“很乏味,沒有任何一絲香的味道。”


  赫連衍嗯了一聲:“你不喜歡,大可離開,不必再吃。”


  “那可不行。”司北堂隨手一拉:“我不能讓我家棠棠落入賊人之手,把賊人當成好人對待。”


  “沒有我的允許你們離開不了。”赫連衍涼涼的說道:“別再冷嘲熱諷拐彎抹角,既然來了,就好好說話,我可以容忍一而再三,就容不了第四次。”


  “容忍不了怎麽樣?真刀明槍的幹呀。”司北堂帶了一聲唏噓:“赫連衍,大男人敢做敢當,拿得起放得下,你已經給她造成極度的困擾,就不應該在企圖囚禁她。”


  赫連衍站起身來,伸手一把拉住阮橖手腕,把她帶起來,司北堂下手一壓,寒著一張臉:“你要帶她去哪裏?”


  赫連衍猛然一咳,用力的甩開他的手,從門外瞬間來了幾個黑衣侍衛,堵住了司北堂。


  司北堂握掌成拳,掃視著黑衣人。


  阮橖輕咳了一聲:“司北堂,不必動手,我們會順利的出城,誰也阻止不了。”


  司北堂呸了一聲:“你看他的樣子,能讓我們順利離開嗎,他恨不得現在就帶你走。”


  阮橖眉頭擰起,扭動著手中的手腕,卻掙脫不了赫連衍,赫連衍拉著她二話不說的往外走。


  屋內的黑衣侍衛,堵住了司北堂,讓他無法出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阮橖被赫連衍帶走。


  外麵飄雪,阮橖身上衣裙單薄,赫連衍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她的身上,手臂環著她,焦躁不安的心,在這刹那之間安靜了下來。


  阮橖在他的手臂環繞之下,沒有動,而是冷冷的看著他,眼中沒有任何一絲溫情和動容。


  赫連衍觸及到她這樣的眼神,平靜的心,突地跳了一下,手臂忍不住的收緊:“跟我回宮,我們重新開始。”


  雪花飄落在頭頂,讓兩個人白了頭發,阮橖哼笑一聲帶著不恥:“重新開始,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兩個經曆了什麽,你根本就不愛我,重新開始什麽?”


  “赫連衍,不要為了你那些莫須有的東西,來跟我講,沒我你活不下去,曾經你的兄弟赫連函也是這樣對我講的,他現在不也照樣活得很好,沒有一個人抵得過嗎?”


  “重新相識,重新相知。”赫連衍聲音清冷,姿態低下,“我撇去心中所有的一切,與你重新開始。”


  阮橖手抵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從掌心中傳來,比自己的心跳還快,“你撇不去你心中所想,心裏所想的一切,不是你想撇去就能撇去的。”


  “它就在那裏,哪怕你把它封存,它依舊在那裏,等待適合的時機,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


  “你所謂的重新開始,重新相知,隻不過是你心中不甘,不甘你對我不了解。”


  “察覺到我的心跳了嗎?”赫連衍壓著她的手,“它每時每刻在為你跳動,因為有你,它才會平靜下來。”


  “所以你要讓我當你的皇後?”阮橖無比諷刺的說道:“你可別忘了,你對我捅了一刀,你家還有一個美人。”


  “我可不想和美人爭你,我也不喜歡你,你的平靜不平靜,是你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


  “你在乎嗎?”赫連衍問的卑微到極點:“你在乎,我可以讓她們全部離開,隻要你待在我身邊,讓我得一個平靜就好。”


  阮橖露齒展顏一笑,抵在他胸口的手緩緩上前,觸碰到他的脖子,她的手指太涼,他的脖子太熱,手指捂在他的脖子上,讓他忍不住的瑟縮了一下。


  “那我會不會有性命之憂呢?”阮橖輕聲詢問恍若昵喃:“皇宮是你的地盤,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在你的地盤,看你的臉色,性命掌握在你的手上,你覺得,好嗎?”


  冰涼的手摩擦在他的脖子上,他已經適應了冰涼,想把她的手捂熱,站在那裏動也不動,聽到她的話,回答道:“我給你保命的東西,自然而然不會讓你天天提心吊膽。”


  “所以,最能保命的東西是什麽呢?”阮橖墊起腳尖,靠近了他,嘴裏呼出來的白煙,與他的呼吸交匯,兩個人看著親密無間,就像彼此相愛,不要分開一樣。


  “皇宮裏的禁衛軍任你調遣。”赫連衍凝視著她道:“還有京城護衛軍,調遣令牌也給你,你不願意呆在皇宮,你可以選擇京城任何一個地方。”


  “隻要這個地方,是我看見的地方,是我知道你呆在京城的地方,就可以。”


  “我說不行。”阮橖突然冷聲道:“我不稀罕你禁衛軍,也不稀罕你的護衛軍,我現在隻想出城,你所謂的平靜和喜歡,都和我無關,麻煩你送我出城。”


  “你……”赫連衍聲音帶了一絲惱怒,她的手不是要在他的脖子上捂,而是故意讓他放鬆警惕,拿刀子架著他的脖子,威脅他,送他們出城。


  “我怎麽了?”阮橖揚起銀鈴般的笑聲:“運籌帷幄的你,在我身邊安插了那麽多的人,還不允許我反擊了?趕緊讓你的人把城門打開,不要再多說廢話,不然我真的會割破你的脖子。”


  “你休想。”赫連衍一想到她離開,心痛難當,誓死都不願意放她走,莫名的就覺得她要死,也應該死在自己的身邊,死在自己的懷裏,而不是遠離自己,去一個自己去不了的地方,自己夠不到的地方。


  “我休想?還是你休想?”阮橖話音落下,手中的小匕首,劃破他的脖子,寒冷的冬日,太過冰寒,他脖子上的鮮血,順著他的脖子落下來就結成了冰,映紅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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