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
塞繆爾等一行人順利回來後過了兩天，丹妮卡與萬斯這邊，手上的事情也處理的七七八八。
丹妮卡聽萬斯說，帕斯的情況稍微特殊些，不像神殿的人那樣擁有魔法天賦，即使服用了魔葯，也不會那麼早醒來。
於是，丹妮卡就在這兩天里，除了偶爾去一下分部外，更多的時候，回到原先住的那間旅店裡，收拾整理自己的行李。等帕斯恢復意識，他們就離開這裡。
等到第三天，在一邊守候的丹妮卡，終於見到帕斯有蘇醒的跡象。
還在熟睡的帕斯，緊鎖眉頭，嘴裡發出著聽不清的細語，同時，額頭不停的冒汗。
面對這一異樣，丹妮卡立刻去找萬斯。
萬斯看了看帕斯，告訴她這只是普通的發燒，等燒退了之後，就會醒來吧。
「好吧，這傢伙真是的，真是夠折騰，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噩夢。」
嘟囔了一句，丹妮卡準備去要點熱水，萬斯及時喊住她。
「分部的人有事找我，我要出去一趟。」
說完，萬斯還特意交待一句，在他回來之前，丹妮卡哪裡都不要去。
目送著老萬斯離開，丹妮卡心裡仍有一些不安，帕斯需要人照顧，不然的話自己就會跟過去。
「事情不是都結束了嗎，為什麼還要去分部呢？」
萬斯來到神殿分部，門口的騎士見到他的到來，立刻帶到裡面的會客間。會客間裡面有一張長桌和一張椅子，有一人穿戴著盔甲站在窗前，背對著萬斯。
「終於來了。」
萬斯點點頭，應了一聲，視線瞥向放在長桌上的一個東西。
那是一株植物，自己曾經照料過數天的植物。
「分部內部設有光系的防護結界。」
騎士長轉過身，一臉兇狠的瞪著萬斯。
「不管是什麼治病的辦法，居然在分部里弄這種玩意！？」
「還有別的方法嗎？」
老萬斯蒼老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疲態，「歪打正著，解除昏睡症的魔法藥劑能成功做出來，這也是四方神的庇護。否則，陰影元素是不可能在有光系防護結界底下還存在著。」
那株植物上的陰影元素雖然不是特彆強烈，但卻還是存在著的。
那時，想出這個荒唐的辦法，萬斯也不指望真的能成功。
陰影法師所使用的陰影魔法，絕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
甚至，在魔法商會裡，擁有陰影元素的魔葯或魔法捲軸，就像大海撈針一樣難找。那幾天，萬斯去了黑市不止一遍，才找到與陰影元素相關的魔法道具，當然，也包括那株植物。
「規矩就是規矩，不管是什麼目的，你都嚴重違反了神殿的規則！如果你是一名陰影法師，我當場就會立刻捉住你並且處死。」
老萬斯深深嘆了口氣，他最明白不過了，因為自己曾經也是屬於神殿的一員，神殿的規章制度，每個人都必須嚴格遵守。陰影魔法在他們眼裡，就是絕不可觸碰的禁忌與邪惡。
任何人都不得沾染，也不能被蠱惑。
******
清晨下了一場小雨。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街頭，沒有打傘，冒著雨淋往前走。
這裡是靠近大海的港灣，好幾次都能看見漂亮的水族在雨下歡樂的跳舞。
不過，這一切，他都熟若無睹。
他心中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前方不遠處的那間藥店。
來到門口，他停頓了一下，打量了一下那扇虛掩的門，還有隱約的藥味飄了出來。
裡面有些輕微的聲音，在這種天氣，一般都不會怎麼出門吧。
在雨漸漸變大之前，他伸出手，禮貌性敲了幾下，推開虛掩的門，走了進去。
藥店的主人站在櫃檯前，低頭擺弄著放在上面幾個籃子，籃子里裝著藍藍綠綠的植物。
聽見腳步聲后，藥店主人才抬起了頭，臉上的驚異轉瞬出現。
看著與故友有幾分相似的臉，但不完全相似，還有，客人身上攜帶的那把眼熟的長劍。
藥店主人恍了恍神，吐出了兩個字。
「皮羅？」
「……」
他與他的兄長一樣的沉默，走到櫃檯前，不顧鞋子上留下的水跡，沒有在放置在門口處的那張地毯上站一會，焦急的來到貝克面前。
「他失蹤了。」
皮羅把兄長長期佩戴在身邊的劍取了下來，放在他面前。
「他究竟在哪裡。」
「他們居然讓我當騎士長，究竟怎麼回事？」
那把劍是騎士長的身份證明，戴斯蒙一向不會把它丟下。
「我知道，這是你發現的。」
「我也知道，他失蹤前找過你。」
「……不要追究了。」
貝克把劍推回去，聳了聳肩，「皮羅，你不應該來這裡。你現在應該在完成騎士長的考驗吧，按道理來說，你是要完成考驗之後才能得到它的。唐納修和多米尼克也太仁慈了，竟然把它提前交到你手裡。」
皮羅雙手重重拍在櫃檯上，籃筐里的藥草都被震的晃了一下。
「回答！」
瞪著發紅的眼睛，也沒有眨一下，直直盯著貝克。
貝克沒有表情，內心卻在嘆氣，有這傢伙，誰敢進來買藥草啊。
「我不太清楚，他是找過我，那之後他似乎要去執行一個任務。我已經不是神殿的一員了，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就算再好的交情，他也不可能告訴我他去做什麼。戴斯蒙是你的兄長，他的性格你不是最清楚嗎？」
「…………」
皮羅仍直直的瞪著他，認為他還在隱瞞。
貝克又推了推那把劍。
「你不應該在這裡，騎士長的考驗是有時限的，在這裡耽擱下去，就算他們對你抱有期待，失敗了的話……不要放棄戴斯蒙給你的機會。」
「我不管那些，他究竟在哪裡！」
「我不知道。」
「我不信！」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
貝克也感到有些火大了，這時，樓上傳來了一些動靜，像是什麼東西倒了下來。
「先失陪了，樓上有個病人，我去看看。」
「……」
對話暫時被打斷，皮羅留在原地，看著那把劍，陷入了迷茫。
過了半小時，貝克才從樓上下來，見到皮羅仍然站在那裡，感到頭疼。
「你想要讓我告訴你什麼？戴斯蒙？我向四方神發誓，除了前段時間見過一次，在這裡買了一些藥草后，我們就沒有再聯繫。」
「他為什麼找你？」
「他執行任務正好經過這裡，就來敘敘舊，順便買些藥草。」
「……」
皮羅仍盯著貝克，彷彿在說，你在說謊。
「唉……」
貝克揉了揉額頭，感到心煩，以及……悲傷。
「對不起……那個時候我應該挽留他的。」
「你也討伐過陰影法師，知道他們是那麼的危險。」
「……」
「其它的，你也應該能猜到吧，我雖然不知道他執行的是什麼任務，但是，絕不是什麼安全的任務。」
「……」
「至於他現在在哪裡，我真的不知道。不止我，其他人也不知道，唐納修，或者多米尼克，他們兩個才是戴斯蒙的同僚，你為什麼不問他們呢。」
「……」
空氣頓時變的安靜，周圍安靜的像時間靜止一樣。
貝克觀察著皮羅，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作為故友的弟弟，也是熟人了，就這麼趕他出去，也顯的不太友好。
等了五分鐘，他總算有了反應。
張開嘴，聲音竟有些顫抖。
「我……問過……」
「他們……他們說，最後回來的就……是這把劍，兄長他……估計是……連……」
皮羅深深低下頭，說著說著，身體就像失去力氣一樣，無力的垂落下來，垂落到地上。變成蹲著，蹲著按住腦袋，發出彷彿針掉到地上的聲音，不認真仔細的聽，就不能聽見。
他也彷彿，用盡身體所有力氣，才將當時他們兩人的話，重複的說了一遍。
「……死了……連……屍體……也……沒有……找……到……」
貝克沒有說話，用悲傷又難過的眼神注視著他。
就算沒有捂住心臟所在的位置，那裡，也被揪緊了一般的難受。
心或許已經不會再疼了，那種被揪住的感覺，卻仍然存在。
貝克沒有幫他站起來，就只是在那裡等他自己起來。連貝克都不知等了多久，他沒有去關注現在的時間，也沒有關注現在外面是否還在下雨。
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看著他，看著皮羅什麼時候能重新站起來。
終於，當肚子發出抗議的聲音時，貝克感覺雙腳都麻的不能動了，皮羅才站起來，因為蹲的時間太長，動作都變的不利索。
重新站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下意識想要扶他的貝克的雙肩，抓的過份用力，生怕他就這樣離開。
「我不相信……」
「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來這裡。」
「拜託你，告訴我……」
他如此懇求著。
******
儘管奮力鞭策著身下的馬，由於逐漸變的疲憊的關係，速度正在減慢。無奈之下，必須有人斷後。帕蒙特看了一眼身後，他們與那整支車隊的距離，已經進入了危險的射程範圍。
箭支險些擦過臉頰，還有幾支差點射到馬蹄上。
多虧及時扯住韁繩控制住方向往一邊偏移，才成功避開。
可是，下一輪的箭再次襲來。
剛講完必須有人留下來斷後的話語，帕蒙特正想說自己留下來，讓他們先離開。
這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了小鐵的叫喊。
「快看！是樹林！」
原本想說出的話即時停住，帕蒙特轉頭往看了一眼，真的是樹林！
「快！在被包圍前快趕過去！」
眼下也顧不得馬是否疲憊不疲憊了，繼續鞭策著身下的馬，險險避開那些乘風而來的箭支，甚至還把劍撥出，替前方小鐵他們擋下數支。數分鐘后，他們來到了樹林。
進入了樹林，就不像之前那寬敞的平地那麼遼闊，到處都是障礙物，不利於馬車行走。
他們若想繼續追過來，可能會無視樹林的地形繼續追，也可能會繞開樹林從另一邊追上。
不管是哪一種，他們都能夠爭取到一些時間。
真正的問題是，這片樹林的出口會是什麼地方。
不過現在容不得作出這番猜測，帕蒙特揮動長劍，將附近樹上的枝幹一一砍下。
即使這個地形不利於車隊前進，他們還是追來的話，就不得不佩服一下他們的勇氣了。
砍掉的樹枝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們真的繼續追進樹林的話，多少都能影響一下那支車隊的視野，那些箭支不會再輕易出現。
「雖然我們進入樹林，但還不是可以放心的時候。」
帕蒙特跟前方的小鐵與路加說道，提醒他們隨時都要保持警惕。
本來，他們回去的路線並不包括這片樹林，出了樹林之後會是什麼地方，他們並不知道。因為這支突然追來的車隊，使他們的行程偏移了原來的路線。
等徹底擺脫那支車隊后，他們要考慮一下怎麼走才是最快的路線。
小鐵輕輕點頭，即使聽帕蒙特這麼說道，但是，為了接下來的趕路，差不多是時候放慢一下速度，他們的馬已經很累了，再繼續跑下去一定會跑死。
「很奇怪，他們為什麼要追我們。」
路加問了一個問題。
終於，他們不得不面臨這個真正的問題了。
是啊，為什麼要追他們，而且追的那麼迫急。
那支車隊究竟是什麼人。
「他們的身手絕不是一般人。」
帕蒙特通過頻頻回頭的觀察，得出這個結論。
小鐵看了一眼被布裹住的水之劍，表情變的凝重，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應該說，這件事不能讓另外兩人知道。路加的話倒沒什麼，帕蒙特就難說了。
屬於女皇的騎士團，對於那座法師塔的事情多少還是了解的。
這是死也不能告訴別人的秘密，哪怕那個別人是自己的恩人。
他們騎士團是特殊的，也一直保守著這個重要的秘密。
當然，這也是女皇託付給他們的信任。
絕不容許背叛。
明面上，偷取神劍，也是絕不可饒恕的重罪。
只要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神殿也沒有辦法。
身上的這把水之劍，絕對不能暴露。
小鐵只能對於表示沉默，路加也不是多嘴的人，也常常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而且，這次除了派自己前來，還派了路加和帕蒙特。
路加究竟知不知道水之劍的事情，現在暫時也無法確認。
他們騎馬跑了二十多分鐘，在樹林里尋著出去的路。
「那裡應該就是出口了！」
快到達出口時，正要鬆一口氣，稍微安心一些。
然而，有什麼東西急速的飛了過來，帕蒙特和小鐵都注意到，那是一支箭，正巧射到附近的樹榦上。
驀然回頭看去，除他們之外，還有五匹馬往這邊趕來。
原先由於樹木的遮掩，使他們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
當距離變成只相差幾十米的時候，對方的身影從後面出現，這才猛然察覺。
「可惡！果然追過來了！」
後面只有五人，卻沒有馬車，他們應該是分成兩路了。
這五人進入樹林，一邊是要追上他們，另一邊，如果追不上他們，至少也要製造一些麻煩來爭取時間，那樣的話，另一路就可以有足夠時間繞到樹林的出口等他們出來，來一個包抄。
帕蒙特應該早想到這些的，被路加的問題問住，思考為什麼會被追，追他們的究竟是什麼人。
至於為什麼到了這種距離也沒有聽到那幾匹馬在地面造成的動靜，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對方使用了消音的魔法。
據帕蒙特來到這裡之後對這個國家的一些基本發現，雷米拉貝爾是一個崇尚武力的國家，多數人認為便利的魔法道具是卑鄙的，不誠實的，不值得使用，用了也會令人看不起。
而且，魔法道具的價格比其它國家更加昂貴，要入手非常難。甚至，這個國家嚴重缺乏對魔法事物的認識，正規的魔法道具一向很昂貴，真正的魔法植物卻被當成普通藥草一樣沒有多少價值。
這些人不僅窮追不捨，還用上了魔法。
對方之中也許有魔法師，也許帶著魔法道具。
不管是哪一種，現在的情況再次變的不利。
繼續往出口趕去，被包圍的可能性很大。
小鐵與帕蒙特對望了一眼，彼此之間交換了一個想法，默契的一起從馬上跳下。除了只留下路加一人，陷入迷惑，當然，小鐵跳下來的同時，還叮囑了他一句，照顧好馬匹。
路加呆了一秒，也從馬上下來，拉住暫時失去主人的兩匹馬。
站在原地，看著那兩人撥出了腰間的劍，迎上追上的幾人。
這場戰鬥連五分鐘都不到，就毫無懸念的結束了。
帕蒙特趁他們沒有反應過來，一瞬間就解決了最前面的兩人，對於第三人開始有所防備，而且實力也不弱，格外多花了兩分鐘。另一邊，小鐵也利用身形靈活的與身邊地形的優勢，馬上的射手拿自己毫無辦法，射出的箭頻頻無法射中目標。
坐在馬上，開始意識到對於不斷藏於樹后又不斷從某個地方溜出來，追擊的目標時不時就不見，而自己則成為了一個顯眼的靶子。意識到這一點，也就竟味著在地面上戰鬥才是最佳的選擇。然而，從馬上下來的那一刻，就預示著失敗。
就這樣，解決這幾人並沒有花太多時間。
「不管他們是誰，分成兩路對我們來說也是好事。」
帕蒙特看了一眼周圍，「即使樹林入口和出口都有人在埋伏，也無所謂了。」
他們分成兩路也好，三路也罷，現在對他們來說，優勢回來了。
「我們從原路回去，按原來計劃好的路線離開。」
他們要回到樹林入口。
帕蒙特拿出一塊火石，從旁邊樹上砍了一下一條細小的樹枝。
「燒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