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暗幕落下

  「跟我過來。」


  玄武神殿的祭師長眼神微變，丟下一句，轉身往神殿分部最裡面的一個房間走去。


  蘭斯一邊打量四周，一邊瞥著祭師長的背影，原以為他會在半路說些什麼，可是到了盡頭卻一句話都沒吐出，整個過程就像在迴避過往的人，故意裝成啞巴。


  「是這裡了。」


  祭師長停了下來，把手放在門把手上。


  蘭斯跟著祭師長一同進去，進去的同時注意到門上刻畫有玄武獸神的圖案，過來的時候，蘭斯注意到其它的門都沒有任何圖案，就只有這扇門才有，這或許代表這個房間需要某個資格才能進入吧。


  把門關上，轉身的蘭斯發現這是一個舒適的書房，兩排緊挨著的五層書架對著門口，書架右側有一張貼牆的玻璃長桌和一張白色沙發座椅，從沙發座椅下方也就是兩排書架前面的那片空地鋪了一張藍色尼龍地毯，房間的左側則擺放了一張茶几和一張長沙發。


  整個格局看起來很溫馨，彷彿跟家裡的書房一樣，來到這裡后加倍的感到放鬆。


  蘭斯對四方神殿有了新一個認識，回頭望向祭師長，祭師長站在書架前，不知什麼時候拿出一根魔杖，祭師長將魔杖舉高，念了一句咒詞，房間的四面牆似乎有什麼迅速的遊走。


  蘭斯捕捉不過來，感覺應該是一道光，隱約地，空氣中傳來奇異的魔法波動，並不像尋常的那種元素魔法的波動，讓蘭斯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看錯。


  「這到底是？」


  「這是神殿的一個魔法，除了防止被外面的人聽到，從現在這刻起，我和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另一個地方的人聽到，僅此而已。」


  「對了，我們見過幾次，我似乎還沒告訴過你我的名字吧，重新認識一下，我的名字是科茲莫，玄武神殿的祭師長。」


  「好吧，我知道你的名字了，聽到我們談話的那些人，信的過嗎？」


  「當然，原本在這裡聽我們談話的有兩人，前一陣子，其中一個因為救他青梅竹馬的好友而犧牲，現在只剩下一個了。」


  蘭斯感覺對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身邊的空氣變的有些異樣。


  「……對不起。」


  「鼎鼎大名的屠龍騎士先生為何要對一名祭師道歉呢？」


  「夠了，科茲莫。」


  這時，牆壁又迅速的掠過一道疑似光的東西。


  「這個聲音？」


  「好吧，塞瑞斯，我不應該在對那件事還耿耿於懷。」


  「回到正題，蘭斯.傑佩瑞，雖然你現在看不見我，但我可以聽見你的聲音，你也能夠聽見我的聲音，相信你已經猜出來了，我是玄武神殿的騎士長塞瑞斯。在你附近的那位祭師長可能有些情緒，請你不要介意。」


  「那件事，我……」


  「停住！」


  科茲莫將魔杖放到旁邊的長桌上，「這麼多年，我原本以為不會再失去任何一名同伴了，沒錯，我無法不介意。所以，我就在這裡給你提個醒吧，四方神殿有意與每一名屠龍騎士合作，可如果你給我們拖了後腿，我們四方神殿有許可權收回你的神劍。」


  「我發誓不會讓那種事成為現實。」


  這還真是不得了的警告啊，蘭斯不由感慨，這等同於在又自身上施加了一層無形的壓力。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丹妮卡的事情，蘭斯跟她作過約定，和那個約定比起來，壓力就成了無足輕重的事。他們，約定好了要一起努力，丹妮卡作為里丁帕城的城主去努力，蘭斯為了成為優秀的屠龍騎士而努力。


  「我找你問的不關是計劃的事，還有，我想了解清楚陰影法師究竟是一群怎樣的人。」


  「陰影法師？我大致了解你的意圖，好吧，接下來就是講故事的時間了。」


  兩個小時后，蘭斯從神殿分部走了出來。


  聽故事的那兩個小時，改變了蘭斯對現在這個世界的認識，陰影法師究竟是一群怎樣的人，對於這個認知，蘭斯的心頭就像壓了一塊巨石一樣沉重。


  蘭斯了解到所謂的真相，那是真正的黑暗。


  一步一步走在街上，旁邊路人們的喧嘩，聽起來就像另一個世界的聲音，還是第一次，第一次感覺這麼的壓抑，彷彿連呼吸都變的不順暢。


  那是最可怕的真實，令普通人恐懼到發抖。


  「身邊很可能有陰影法師混在裡面，披著熟悉人的皮，悄悄進行著邪惡的勾當。」


  「究竟是誰，在我認識的人之中。」


  「這比被親兄弟背叛更加殘酷和可怕。」


  毛骨悚然。


  在聽故事的那些時間裡，安靜保持沉默的雷之劍並沒有發表任何想法，大概對它來說，這種事已經見慣了。但是，面對蘭斯現在這種情況，放著不管會遲早會出問題，蘭斯是它的主人，它必須說幾句話。


  「主人，比起你聽完那些故事後的心情，她的安危不是更重要嗎。」


  蘭斯停住腳步，注意力回到現實中，從身邊經過帶著笑容的人們，即使他們都是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今後很大可能絕對不會相識，只是擦肩而過的這個瞬間，蘭斯從中明白了一些新事情。


  「謝謝你提醒了我。」


  事情總不能半途而廢。


  真難以想象，一個出身良好的貴族子弟一抓就一大把，而他竟然能夠成為屠龍騎士，還聽到黑暗的真相，從此之後甚至還會介入其中。


  十年前的蘭斯絕對不會想到未來的自己會有這種的經歷。


  「我也只能去習慣了。」


  那兩個小時里，蘭斯聽了不少四方神殿跟陰影連盟之間的事，有多少騎士和神官犧牲，幾百年裡，陸陸續續聽了十幾個故事，陰影法師的可怕之處……此刻的蘭斯已經完全明白了。


  丹妮卡那邊不能耽誤，蘭斯手頭上的任務也不能耽誤，如果推算沒錯，他可以從諾恩殿下那裡下手。


  為了逮到那個躲在皇宮中的陰影法師，蘭斯無可奈何的要懷疑身邊所有認識的人。


  接下來的五天，有大量的神殿騎士進入皇宮，官方說法是有叛逃的騎士挾著神殿寶物藏在皇宮的某處，這個消息一傳出來，簡直跌破眼鏡。四方神殿居然會出現叛徒，這是神殿建立以來的第一回，在所有人眼中，四方神殿是最神聖的，竟然會有人背叛，絕不可饒恕。


  皇宮的氣氛相當緊張，人們都很惶恐，僵硬看著到處都是神殿的騎士，連平時喜歡流傳各種八卦趣聞的女僕們也不敢吭聲。


  「我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可是，如果被對方逃掉了？」


  「怎麼可能，到處都是我們的騎士和神官，對方一有動作我們馬上就能發現，還能逃到哪裡去？」


  以上，是蘭斯和帶著眾多騎士神官前來的祭師長的對話。


  原本計劃是拋出一個陰影法師重要情報的誘餌來引對方上勾，等了幾天，對方始終沒有動靜，於是就中途換成別的計劃，聲勢浩大的進入皇宮，以尋找叛徒騎士為由進行地毯式搜尋，逼對方無處可藏。


  「這個辦法真的有效嗎？」


  蘭斯有些擔心，玄武神殿一半以上的騎士和神官都跑進皇宮了，雖然在得到皇帝陛下的許可花了不少功夫，但是這就代表玄武神殿本部的人減少了一半，假如陰影連盟藉此時機，那不就是給對方機會呢？

  但是，這位祭師長仍是一昧堅持這個計劃。


  蘭斯從聽來的那些故事裡知道陰影法師是多麼陰險的一群人，那不是正常的傢伙，是一群渴望將世界變的黑暗的可怕瘋子，如果，結果還是逃走了那怎麼辦？

  「今天是第三次了，治療完成後他就能恢復正常。」


  祭師長科茲莫忽然說道，令蘭斯想起今天來到皇宮的主要目的。


  前天昨天加上今天，科茲莫每天都來過皇宮，理由是指導諾恩殿下的魔法課，魔法課開始時只有相當的三人陪同，分別是大皇子和蘭斯還有祭師長科茲莫。


  魔法課只是一個幌子，實際是針對諾恩身上的異況進行的治療。


  蘭斯腦海浮想起幾天前聽了一系列故事後，自己向祭師長詢問的問題。


  「依你們對陰影法師的了解，陰影法師是能夠讓一個人做出平時絕對不會做的事吧，好比把一個人變成精神錯亂的瘋子。我有個可能性很大的懷疑，諾恩殿下和陰影法師一定接觸過。」


  把事情說了一遍后，結果不出意外，祭師長和騎士長都贊同了蘭斯的看法，這也就是祭師長几次去探望諾恩的原因。


  「解開這個詛咒魔葯的魔法藥水已經調配好了，諾恩殿下喝下去后就能恢復正常。」


  第一次來探望諾恩是栓查諾恩的身體狀況找出治療的辦法，第二次來是給諾恩施展治癒魔法，第三次就是加上調製好的魔葯和治癒魔法一起解開諾恩身上的詛咒。」


  「光系魔法的事我不了解，祭師長，喝了這瓶魔葯，這孩子真的會好嗎？」


  「諾恩殿下的情況並不重，這是多虧前任再前任的大神官在他出生時給予的祝福，大大減輕了詛咒對他的影響，這次治療結束后，我會給予他新的祝福，不受一切陰影影響。」


  「那就好，那條徽章項鏈我讓那孩子一直戴上身上，這麼多年以來都是毫不變化的白色，那天就突然看到它變黑了……真沒想到……」


  蘭斯打量著喝下魔葯后陷入熟睡的諾恩，所以一開始大皇子扯出的那條重要的徽章項鏈只是一個謊言，這種試探真讓人無語，蘭斯惟有在心裡苦笑，著實白白浪費了不少時間，追尋一條根本沒有丟失的飾品東奔西跑了很多天。


  「對了，諾恩的事麻煩你了，蘭斯。」


  「不，沒關係。」


  大皇子事後安慰讓蘭斯稍微好受一些。


  接下來，科茲莫揮動魔杖，對諾恩吟唱了光系魔法。被魔杖揮灑出來的白色光點如羽毛般輕飄飄的落下，降落到諾恩身邊，在那些明亮的光點開始消散時，科茲莫鬆了一口氣，轉身對附近的大皇子點了點頭。


  「好了，治療結束，之後只要等諾恩殿下醒來就好。在他醒來之前我會一直守在這裡，大皇子不必擔心，假如還是不放心也可以在這裡待著。」


  「他多久才會醒來？」


  「這個就要看他本人了，可能是幾十分鐘，也可能是幾個小時。」


  「是嗎，謝謝你了。」


  「四方神殿絕對不會放著任何一個被陰影侵蝕的無辜人不管，這是我應該做的。」


  「殿下既然恢復就是好事，我們這麼多人留在這裡空氣也許會比較沉悶，大皇子，祭師長，我先出去了，有需要的事情都可以叫我。」


  「你先忙吧，你還要回去彙報這件事，真的是辛苦你了。」


  出來后，蘭斯沿著附近的庭院走了一圈。


  「……好累，身心疲勞。」


  這是第幾次覺得疲累了？蘭斯已經不知道次數了。


  他大大伸了一個懶腰，用力打了一個哈欠，企圖將胸腔里所有鬱悶的氣體排出來，換進新鮮的空氣，同時也讓硬撐的頭腦舒緩一點。


  「……接著，只能期待這些騎士的地毯式搜尋嗎，不，假如諾恩殿下很快醒來，那我就可以從他口中打聽到陰影法師的情報了。」


  「果然是她嗎……」


  那天聽了那麼多關於陰影法師的故事，從神殿分部出來后，蘭斯第一個想到的名字，必須第一個懷疑的名字，諾依娃.艾森。


  「你現在躲到哪裡去了？」


  蘭斯自言自語說道，諾依娃是排名第一最可疑的人物，他第一時間趕到她的家，發現人已經不在，任何人都說沒有見過她。甚至，蘭斯還發現了一個重大的秘密，外表看起來是一幢貴族大宅，進去后竟然是一座法師塔。


  蘭斯在法師塔將所有地方都走了一遍，發現殘忍的刑具，不知道什麼用途的魔葯，還有……牆上撒下不少早已經變深的血跡。


  真是很難想象，往日印象中的表妹，竟然會是……這就是真相，蘭斯逼著自己接受這些事實。


  ******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地下某個幽暗寂靜的區域，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


  「有腳印啊，嘻嘻嘻嘻嘻，那傢伙還沒死嗎？」


  在這片區域里走動的，不，不是走動，是滑動的身影，如影子般在地面滑動的黑色生物。


  「真意外啊真意外啊，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滑動的影子生物邊說邊發出難聽的笑聲，忽然間，聲音噶然而止。


  周圍陷入不可思議的靜謐。


  照映在附近昏暗的牆壁上，是一支箭插入影子的形狀，因為這支箭，這個黑影一樣的生物化為了一灘液體狀的東西。


  「咦？是你？」


  一雙腳出現在液體的後方，一個拿著提燈的少女站在那裡，打量地上這灘可疑的液體。


  「我還以為是哪只老鼠闖進來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不對，你不應該在這裡出現才是，在研究室里搞那轉換身體的研究才是你的興趣，令人噁心到極點的興趣……你居然會來這個據點，我以為大家都把這些小地方忘掉了才對。」


  「嘻嘻嘻嘻嘻嘻，真的，真的……嘻嘻嘻嘻嘻嘻嘻，你還沒死啊，連盟的叛徒，你這傢伙還夠長命的，真讓人意外真讓人意外啊！！！」


  「噁心死了，我不想聽你的笑聲！！！快點交待，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討厭你的箭，快撥掉，我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裡啊嘻嘻嘻嘻嘻嘻。我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裡啊，對了，我可以考慮送你一個消息，你還不知道吧，嘻嘻嘻嘻嘻嘻！被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的你，聽到這個消息後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嘻嘻嘻嘻嘻嘻。」


  「我說過，我討厭你的笑聲。」


  少女從背後拿出另一支箭。


  「從現在開始，我不會笑了，嘻……不，我會收全斂的，把箭撥掉吧，那樣的話，我會儘快溜走，不礙你的耳朵。」


  「……好了，趕緊溜吧。」


  「我自由了！被你的箭插著真是不舒服啊，不是現在這種狀態的話，你絕不是我的對手啊。」


  「噁心的傢伙，趕快滾！」


  「在滾走之前，我送你一個大消息吧！陰影連盟徹底解散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