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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照影(二)

  我比義渠先行一步。義渠安排青鳥與我同行,保護我順便監視我,免得我後悔落跑。乳娘抱著孩子與我一同上了馬車。


  這麽快就要做娘合適嗎?我思忖著,義渠開口道:“隻是覺得路途遙遠,一個乳娃娃跟著馬隊,多有不便。有什麽不懂的多問問乳娘,盡可放心。”


  為掩人耳目,我被安排與大越去北藩的商隊同時出發,據說領隊的商人與義渠山河私交甚好,可以信任。我收拾了簡單的行裝,隻是義渠山河臨時派人買的路上更換的衣服。小心為上,我又戴上了頭紗。


  “都準備好了嗎?人都齊了我們就出發吧。”分明是熟悉的聲音。


  有人回話道:“一切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出發。”


  我卷起簾幕,想一探究竟,便對上宋成雙的眉眼。冷漠的眼神,似要穿過麵紗,看穿我的虛偽與防備。


  宋成雙騎著高頭大馬向我走來,噠噠的馬蹄踩得我心髒撲撲直跳。對於他,我的內心終歸是欠疚的。


  “怎麽是你?”我問。


  宋成雙的嘴角笑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這話應該是我要問夫人,怎麽是你?夫人總是有辦法絕處逢生,周旋於男人之間,左右逢源。從將軍到君王,確實是我一介草民高攀不起的。”


  我無從辯駁,他說的字字句句都是實話,若是斯年知道了,也會傷心對我失望至極吧。


  隻是宋成雙沒有告訴她,當他失去她的下落時,那瞬間的悲戚,怨恨與無助。


  曾經他對她的愛可以大大方方地說出來,隻是從此以後,過往的情深似海,他也隻能藏在心裏了。他們相見隻能是路人,天高路遠,各不相幹。


  北藩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在即,北藩大地上的王必須參加,義渠山河必然將動身北歸。斯年帶兵埋伏在城郊,伺機營救。義渠山河如同往常一般,隨身帶著幾個親信,騎馬狂奔,一路絕塵。


  暗衛大抵遍布在周圍,隻是並沒有帶上幕蘭一同去的跡象。


  如果不是一同前去的話,必然是事先已然安排好人手將她送去北藩。


  斯年已然通知下去,在北方邊關安插了眼線,盤查可疑人物。這幾日並無動靜,莫非慕蘭還留在越城?顯然不可能,不然義渠山河不會就此離開。雖然他並不知曉慕蘭對於義渠來說的價值是什麽。


  離開大越,除了些許的興奮外,生出許多憂慮。過關時要進行盤查,宋成雙大概是經常往來於南北,與邊關守軍的頭目很熟,沒有細細檢查就通過了。以前隻是覺得這個人玩世不恭,沒個正經,現在看看,隻是她沒有見過他正經嚴肅的樣子。不過想想,以前總是與他在望春風相見,要他如何正經得起來,自己又何嚐真正想過去了解他。人和人的相識相知漫長而艱難。


  更深露重,寒星點點。


  青鳥叩門而入,說是有人命小廝送來一封信。機緣巧合,斯年接過信,看到信封上熟悉的龍飛鳳舞的字跡,像是一種精心策劃的昭示。


  “鬱兄親啟”。這幾個字是宋成雙寫的。從相識到現在,宋成雙性格直爽從不彎彎繞繞,隻呼喚他名字,何曾這麽生分過。


  鬱兄:


  江心月已經隨我同去北藩,義渠是仁厚之人,會好好照顧她,勿念。


  宋成雙


  難怪斯年遲遲得不到北方邊界的消息。若是慕蘭經由宋成雙帶走,確實不會引起注意。宋家家大業大,往來邊境是常事。大越不少好馬都是由宋家從北藩購得,定向銷給皇親貴胄。如此一來,宋家人應當與邊境的守衛士卒關係匪淺,自然能躲開檢查進入北藩。


  從信中遺詞中看來,宋成雙也許並不仇視斯年,而斯年也發現,宋成雙與義渠山河的關係也並不一般,相熟程度也許遠在斯年與義渠山河的關係之上。宋家與鬱家結交,又與這個對大越虎視耽耽的北藩的王交情匪淺,看來宋家的商業帝國的根基深厚得遠超過他的想象。


  日夜兼程,在進入北藩境內後,便有一隊人馬來接應。宋成雙對我說:“不用擔心,我會向那個人報平安。”他甚至沒有下馬多說一句話,便調轉馬頭馳騁而去,帶走了我對大越故土的最後一絲餘溫。


  我抱緊了手中熟睡的嬰兒,有些哭笑不得。


  義渠山河歸來之時,我已獨自在營帳中居住多日,人生地不熟,我的活動範圍也僅限於這一個小小的營帳。每天有人在固定的時辰送來吃的,雖不至於餓肚子,但是畢竟飲食習慣不一樣,一時間來不及適應,上吐下瀉了好幾天,整個人清瘦了不少,衣服也寬鬆了許多。


  嬰孩已經睡著,我抱看她入睡。小寶貝的睡眠很淺,我也不得不小心翼翼,身體總在半夢半醒之間,隨時準備著起身哄夜半驚醒的寶貝,怕她餓著凍著。


  不僅僅義渠感同身受,我沒跟他講,其實我也是,知道失去親人的滋味,知道寄人籬下的委曲求全。正因為如此,才會這麽緊緊地抱著這個小生命吧,想給她很多很多的溫暖。


  門口傳來一陣人聲與腳步聲,義渠山河披著北藩的夜色與涼風而來。


  我朦朦朧朧睜開眼,看到義渠山河風塵仆仆而來,驚而坐起,神智清醒了大半。


  “回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派人通報一下。在我睡夢之中進營帳,於禮不合。”我嘀咕道。


  “沒什麽於禮合不合的。在北藩沒有那麽多規矩。何況你雖然沒有名份,對外的話你現在是我的女人,男人遠路歸來,看看自己的女人有什麽不對的?”義渠山河說道。


  “這幾天在這過得好嗎?”義渠山河問道。


  “除了吃食上有些不適應,皮膚有些幹燥,沒什麽大問題。”我回話道。的確我這幾天的生活完全被這個小寶貝給填滿了,沒時間想些別的。


  “我的母親有來找過你嗎?”義渠問。


  我猶豫了片刻,說道:“有,不過是簡單的看望。”


  我沒有告訴義渠山河,他的母親,曾經的豐隆郡主跟我說,隻要我願意,她可以幫助我離開北藩,回到大越,讓我好好考慮一下。我想,她說這些話的原因並不是懷疑孩子的身份,可能隻是不想再出現一個她一樣的女人。孤獨,雍容,又歇斯底裏。又或許是不想給兒子的王位平添一些不安的因素。


  總之,讓我感到了一些不受歡迎的氣氛。


  “還有,”我想了想說:“反正我不過是這個孩子的母親,一個無足親重的人物,你大可不必經常來這。你放心,孩子我會照顧好的。”


  義渠山河臉色一沉道:“你也曾經為人妻,何必有什麽心理負擔。你也放心,我不會對你有什麽想法。”


  算我自討沒趣吧。


  “給這個孩子取個名字吧。”


  “我嗎?我可以嗎?”


  “嗯。以後就要托你照顧,給她取個名字是應該的。”


  我沒有自己的孩子,給妹妹取過一個名字,如今又要給另外一個生命取一個名字,伴隨她的一生。


  “就取個單名,叫‘賦’吧。”我看著義渠山河,略帶期望。


  賦,賦予,天賦。賦予她生命與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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