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變異（下）
「結果果然還是要去救啊，真沒勁。」林清半死不活的聲音在小蒼的耳機中響著。
小蒼早就習慣了林清在旁邊說風涼話，也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反而像對方什麼話都沒有說一樣，自顧自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你不需要躲進掩體里去嗎？」
「都說過了吧？那些傢伙好像對我興趣不大的樣子，多半是因為我曾經被寄生過的原因吧。是激素之類的東西——或者靈魂波動啥的？怎麼樣都好啦，太過專業的知識沒必要去掌握。」林清的聲音中的懶惰氣息如有實質，「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不是這樣也不影響。」
小蒼愣了一下，搖了搖頭：「唉，你這貨——這麼作死真的好么？會有人擔心你的吧？」
「唉？會有么？」林清的聲音像平常一樣，刻薄，冷淡，充滿了嘲諷。
「……說起來，我從來沒見你和父母聯繫過呢。」小蒼說著皺起了眉，猶豫了一段時間，抿了抿嘴唇，「那啥，我突然想到，你——該不會是孤兒吧？」
「啥玩意？那麼惡俗狗血的劇情怎麼可能出現在我身上啊！媽的智障！」林清突然間很激烈地吐槽了起來，「你就算猜我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都比我是孤兒靠譜吧！」
「不，完全看不出來哪裡靠譜啊。」小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過，他也聽出來林清似乎沒有被自己說的「孤兒」刺傷，心裡放心了一點。
「喂喂喂，你好像是鬆了口氣的感覺啊！什麼意思？就算我真的是孤兒，你難道以為我會玻璃心到那種程度？區區一隻小蒼居然都敢瞧不起我了啊……」在耳機裡面，林清的聲音似乎有點不爽，咂嘴的聲音非常清脆，「嘖——我不是孤兒喲。」
「……」小蒼沉默了一陣，「那啥——我是不是應該這樣問，你曾經是孤兒吧？」
「……嘿……小蒼你現在很聰明了嘛。連孤兒指的是不滿十四歲的未成年人，所以我肯定不會是孤兒這種事都能注意到。」林清很開心似的笑了兩聲，「不過，不是喲。」
小蒼點了點頭：「哦，這樣啊，那——你怎麼從來沒和家人聯繫過？」
「嘿嘿嘿嘿嘿……」林清突然發出了一陣非常鬼畜的怪笑聲，「這個問題問得好。不過，我的問題不重要，相比之下，你這個白痴特么地走過頭啦！」
「哈？」小蒼楞了一下，兩腳挺直向前撐住，停止了之前的高速奔跑的動作，然後在地上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剎車痕迹，「到了？這地方好像有點眼熟？」
「是之前你跟女朋友分開的地方附近吧？理所當然的事情呢，在這種隨時可能被觸手怪殺死的城市裡，居然不讓你陪護到家門口，那我可就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找你當男朋友了。」林清冷笑了一聲，「談了這麼久的朋友連人家在哪都不知道，你這備胎當的簡直完美無瑕。」
一邊聽著林清的嘲諷，一邊筆直地向附近的建築物衝過去的小蒼張口反駁道：「喂，什麼叫備胎啊！我們兩個絕對是真心相愛的！而且她絕對沒有跟別的男人好不是嗎？」
「是又怎麼樣？只要沒有結婚，無論她有沒有跟別的男人好，你都是備胎吧？你對備胎的理解很有問題吧。」林清懶洋洋地冷笑著說道。
「才不是啊！是你對備胎的理解有問題吧喂！」
「閉嘴！又跑過頭了白痴！我不都跟你說過是三號樓了么！」
「你特么什麼時候說過啊白痴！不要以為跟我扯了一會蛋我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啊！」
三分鐘后，小蒼以超級賽亞人的樣子靈活地像壁虎一樣爬著牆，一路爬到了十四樓，揮拳一擊，將玻璃窗擊碎，有些緊張地大聲喊道：「安素！你在什麼地方！」
「……原來是叫安素嗎？真是——感覺有點奇怪啊……」
雖然林清的吐槽一如既往地讓人心裡覺得很彆扭，但是現在的小蒼並顧不上和他說相聲，因為——半裸著身子，只用一條浴巾擋住關鍵部位的武安素，正滿臉驚恐地看著他……
「誤誤誤誤誤會啊！」電光火石之間，難得高速運轉的小蒼的大腦。成功解析了眼前的場景所代表的背後的意義，並推斷出當事人可能的反應，進而第一時間做出了對自己有利的選擇，「我我我，我是以為安素你現在很危險。」
「很危險的話打電話叫你會有用才有鬼咧~你以為像那些白痴愛情故事裡一樣，只要女主給男主打了電話，就可以覺醒『世界』的力量發動時停了嗎？木大木大~」林清一開始聲音是很愉悅的，顯然，現在的情況從他指導小蒼爬樓的時候就在他的計劃之中。
「唉……等等……」不過很快，林清就意識到，如果只是破窗而入的話，小蒼的尷尬反應未免有點太過誇張了，所以——「嘖……不會吧……那種主角模板一樣的，喜聞樂見的突入展開，居然讓你碰上了？特么的我才是主角啊魂淡！」
「……」沉默了一陣之後，武安素忽然笑了起來，而且小的花枝招展，某個部位也跟著她的笑不斷抖動，以致於純情的小蒼不得不紅著臉看向一邊，「什麼啊，你在害怕什麼？」
「卧槽這個展開已經開始由表向里不斷滲透了啊！」林清震驚的喊聲耳機外都能聽見。
「不你在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被自己口水嗆住的小蒼不得不小聲和林清對話，藉此來抑制自己心中不斷產生的微妙的尷尬。
「我的意思是，這個展開馬上就要從表番劇情向里番橋段轉化了啊！」
「……」然後，林清這邊也給小蒼帶來了非常微妙的尷尬感……
「你到底在害怕些什麼啊。雖然你突然進來很嚇人，但你是我的男朋友吧？這有什麼好害羞的？」武安素笑得很開心，「真可愛。」
「哦哦哦！」耳機對面的林清似乎陷入了某種亢奮狀態，「很好，小蒼你現在繼續保持者把臉別開的害羞的樣子，然後向她那邊走過去，在離她大概有一米的地方，假裝不小心摔一跤，順理成章地撲到她身上！然後趴在她身上說一會話！正戲就可以開始了！」
「……」小蒼翻了翻白眼，默默地把手塞進口袋，掛斷了林清的電話。
「什麼！居然連給我聽一下都不願意！這個人渣！要不是我老人家好心指點他去爬窗，他能有這麼好的運氣嗎！開什麼玩笑！」
且不提另一邊林清的怒吼，小蒼這邊——小蒼當然不可能真的按照林清說的那麼做，我們說過，小蒼本質上是一個純情處男，雖然對女性充滿了憧憬，但是對女性還是充滿了尊重的——換個說法，就是他還很慫。
「那個……」小蒼向後退了幾步，脖子擰地嘎嘣直響，滿臉尷尬地笑著說，「既然你沒有遇到危險的話，為什麼要這麼著急地把我叫過來呢？」
答案很簡單，雖然暫時沒有危險，但是在這座空城當中，隱藏的危險無處不在。
不過武安素並沒有這麼說，反而微笑了一下，微微嘟起嘴：「你不願意來我家？」
「不不不，沒有！」小蒼有點慌忙地回答道，「我是說，你之前不是不願意——來著？」
「那是不願意讓你被我家裡人發現嘛，當時不是跟你說過了？我家裡人都是老古板呢，就算是你這麼好的人，他們也會因為你是玩家不願意接受吧。」有點氣惱似的嘟著嘴抱怨了一番之後，武安素瞬間切換了表情，臉微微發紅地，害羞似的說道，「不過，今天回來才發現，家裡沒有人呢。」
「咕——」小蒼滿臉通紅地咽了口唾沫，脖子旋轉角度接近180度。
「你今晚，能留下來陪我嗎？」武安素低著頭，有點羞澀地向上看著小蒼，用請求——或者說撒嬌的口吻說道，「在這裡，我一個人有點害怕呢。」
…………
「哼……」林清冷哼了一聲，轉了轉脖子，關掉屏幕上的聊天窗口，脖子上夾著的電話掉到地上，同時張嘴說道，「雙色球，可以了，情況我已經大概了解了。」
「我說，引導者，我在跟您說話的時候，你能不要跟別人打電話打得那麼high嗎？」林清旁邊的桌子上，一隻瞳仁是碧綠色的眼睛眨動了一下，「您真的有在聽我說話嗎？」
「其實也並不是很認真。」林清聳了聳肩，「大概情況和我估計地差不多。人類被逼到地下不過是暫時的，因為之前精神狀態過度鬆懈，突然遭逢劇變，又採取了錯誤的應對方式，才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但從實力上講，就算沒有玩家，人類社會也佔據絕對優勢。」
「您說的這部分實力，包括了各國政府製造出的副本Boss嗎？」
林清抹了抹臉：「不包括，所以我們就算毀了他們也無所謂。」
「果然。真的要毀掉那些副本Boss么？我覺得，他們對我們的計劃，影響未必這麼大。」
林清癱坐在椅子上，渾身上下都極度放鬆，就像沒有骨頭一樣，只有嘴在活動：「也許吧，但是——他們很煩人吶……你們想辦法聯絡他們一下吧。如果他們願意脫離官方的掌控加入我們，就吸收進我們的計劃里，不然的話——就『通關』掉。」
「嗯——我是無所謂啦。另一個問題，接下來，引導者你們恐怕會被迫要站隊吧？如果還要和玩家混在一起的話，恐怕會受到排擠吧。不想想辦法么？」
「不需要，因為我不會站隊。我是主角，主角——」林清的眼神當中一片空虛，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不會去站在任何一個人的陣營，只需要和自己一隊。」
「原來如此。」桌面上的眼睛慢慢變成了金黃色，「您——真的是孤兒吧？」
「……不是。」林清沉默了一會，才回答道。
「在法律意義上不是？」雙色球的聲音似乎在笑。
「……嗯。」林清嘴唇抿了一下，「我不符合『喪失父母』的條件喲。」
「哼——我大概明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