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
「聽著，我是清白的！我確實把一隻野豬點著了沒錯，但我只是為了自保而已，絕對沒有放火燒山的意思！而且之前我們也說了，這次事件引起的後果根本就夠不上立案條件！你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我家裡的孩子還在等我的聖誕禮物呢！」林清聲色俱厲地怒吼道。
「……」護林員再次變回了悲傷的時代遺棄者的模式，左手蓋住額頭，悵然道，「你——也有孩子么？我也有一個孩子啊……但我還是不得不堅守崗位，只是因為——罷了……」
「嘿！想要反過來用感情牌讓我認罪？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幹什麼，但經過了這一個小時的糾纏，你也該明白了吧？這根本就沒有意義！」林清似乎越來越來電了……
「是——是這樣的么？」林清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汽，「原來我們真的如此相似……那麼您應該也明白吧？收不到已經答應好的聖誕禮物的話，孩子會很難過的啊！作為一個父親，你難道忍心看著一個孩子在聖誕節的第二天，發現襪子里啥都沒有的場景么！」
「這……」護林員呆愣了一瞬，忽然捂住頭，再次露出了很痛苦的表情。
「哼，不出所料。你的套路已經被我摸清楚了。」林清看著對方的表現，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得意而有些邪惡的笑容，「在佔據優勢的時候，藉助『人格切換』的設定以求勝利；在處於劣勢的時候，則會通過『切換模式』來轉移話題，挽回敗局——你是個不錯的對手，但是，遊戲結束了。」
護林員再次怒吼了起來：「不要胡攪蠻纏！這關孩子什麼事！現在的問題在於你到底為什麼要帶汽油到秦嶺里來！不要跟我扯什麼條例，像你這種心懷叵測的危險分子，人人得而誅之！」
「贏了。」林清心中默念，雖然還是在表演原先的角色，但嘴角不可抑制地露出了只屬於原本的他的，黑色的充滿惡意的笑容，「你的計策，已經被我看穿了！」
「護林員先生……我剛才不是正準備給您解釋呢么？我的孩子說啊，想要讓聖誕老人給他帶十加侖來自山城的汽油——所以我才翻山越嶺，長途跋涉，走了一個多月的路，從山城給孩子把汽油買回來啊！」
「哈？」護林員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萬分……
「對了，您家的孩子想要什麼？既然您今天晚上不能回去，那我給他去送一個唄？告訴我您家的地址——他是不是也要汽油啊？也許是情人節只剩不到兩個月了的原因吧，現在的小孩好像都很想要汽油哦？」林清憨笑著說道。
「將軍了。」林清再次露出了一絲邪笑，但這次很快就掠過了一層陰影，「怎麼回事？我剛才好像——看到那傢伙冷笑了一下？」
「唔——」護林員再次切換了形態，用一副悲傷的表情對林清說道，「不，我的孩子並不想要汽油——謝謝你的好意……我的孩子只是想要——對不起，這跟你沒什麼關係……」
「反應還挺快？不，之前就已經猜到我會在聖誕禮物上做文章，所以趁此機會準備反將一軍么？可惡，如果按照之前表現出的人物設定，這裡也就只好順著他的話問下去了。」林清咬了咬牙，臉上的表情明明很憨厚，卻給人一種惡狠狠地感覺。
「您的孩子想要什麼？跟我說說看，沒準我幫得上什麼忙？別的不說，幫你把禮物送到這一點是沒有問題的。」林清嘴裡這麼說，心裡想的是，「不管你說什麼，反正我就說我買汽油把錢花光了就對了。從你為了把遊戲進行下去，而放棄了對我買汽油的吐槽的時候，你就敗局已定，已經無力回天了護林員先生！」
「我的孩子——他想要爸爸陪他一起過聖誕節——」護林員的表情很悲傷。
林清挑了挑眉，心中有些疑惑：「什麼情況？只是想讓我替他看一天班？如果他願意放任我這個現行縱火犯來護林，我倒也不是很在乎啦……這麼說他難道真有一個在家等著的孩子？不然就翹這麼一天班沒什麼意義吧？或者有什麼陰謀么？」
正當林清分析著的時候，護林員繼續說道：「我的孩子，只是想要一個帶著十萬塊現金的爸爸和他一起過聖誕節啊。為什麼我身無分文，為什麼我連這小小的要求都無法滿足他啊！」
「小小的要求你妹啊！這是哪裡的熊孩子啊！這只是想錢想瘋了吧我了個去！」林清的吐槽已經到了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不行，不行。在這裡吐槽就輸了，在聖誕禮物這一點上先扯淡的人是我，如果我吐了他的槽——雖然不太明白這個遊戲到底是什麼規則，但總覺得那樣肯定就算輸了呢……冷靜下來……」
「為什麼……」護林員越來越入戲，不但說話帶著哭腔，似乎還有晶瑩的液體從臉上滑落，「為什麼我這麼無能……為什麼我連孩子想和我一起過聖誕節的要求都無法滿足他？」
「嗯，總而言之，先嘗試把話題拉回正軌……」雖然林清本人愛好扯淡，但是當別人完全出乎他意料地像他一樣對他扯淡的時候，他就會陷入微妙的緊張和不適應的狀態……
「雖——雖然錢的問題我幫不上什麼忙，但至少，我可以幫您守一天山林，讓您可以回家和孩子團聚……這兩瓶汽油，還請您郵寄到我給您的地址那裡去。請您放心吧，也許您不能信任作為前任縱火犯的我，但同樣作為父親，我一定不會讓孩子哭泣的……」
護林員愈發悲傷了：「謝謝你……但是，但是我孩子說不拿十萬就不讓我進家門啊！」
「那不是完全跟你沒什麼關係只是想要錢而已了么！本來還以為是個喜歡撒嬌的任性的不懂事的小孩，這麼一聽根本就是虐待老人的冷血拜金狂吧喂！你這個設定把本來微妙溫馨的聖誕氣氛完全毀掉了啊魂淡！我不遠千里為孩子買汽油的感人設定跟你攪和到一起，結果搞得我也像是被當恐怖分子的孩子劫持，被迫步行買汽油放火燒山的悲情角色了啊！」
「呃——結果到最後，你的演員能力還是沒能抑制住你的吐槽本能，我很失望啊。」護林員忽然變得一臉淡定，把手裡捏著的一團用來擠水的紙團扔到了一邊，「本來我以為一上來就跟我胡攪蠻纏的玩梗，接著還能把《國家林業局、公安部關於森林和陸生野生動物刑事案件管轄和立案標準》，這簡直就是用來騙字數的長名字背出來，你應該更強才對……」
「更強什麼啊，說的你好像是什麼一心等待勇者挑戰的大魔王，結果發現勇者沒有認真練級十分失望一樣的感覺……」林清翻了翻白眼，渾身上下重新散發出一股懶散的氣息，「再說了，偏偏又把《國家林業局、公安部關於森林和陸生野生動物刑事案件管轄和立案標準》說上一遍來騙字數的人是你才對吧？」
「不，明明是你把國家林業局——呃，總之明明是你把那個名字說了兩遍，我可是只說了一遍啊，要說騙字數的話果然還是你才對？」
「不——其實咱們現在說的完全是會讓人齣戲的廢話而已啊，本質上來講這也屬於騙字數灌水的範疇啊。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騙字數什麼的都毫無意義吧？說到底，只是作者在騙字數啊。」兩人就這樣把之前毫無意義的扯淡的責任推到了他倆都不確認存在的作者身上。
「這麼說也對呢——那就不說這個了。剛才我的要求也說得很清楚了吧？你替我一天般，然後再給我十萬塊錢，這事就算這麼了結了。」護林員滄桑的面孔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扯淡，像我這種窮鬼每天都為了愉悅——我是說為了生計四處奔波，哪有時間替你的班，又哪來的十萬給你？我要是有十萬我肯定要用來買一些生活必需品啊！像是更好的電腦啊，更好的主機啊，更好的手柄啊——哦，還要買幾張正版國產遊戲碟支持一下國貨。」林清的表情非常嚴肅，卻又帶著憧憬，就好像真的在幻想自己要是有了十萬會怎麼樣。
「這些東西再怎麼也不能叫做生活必需品吧？尤其是最後一條，很有可能只是買到了情懷而已啊……」護林員撓了撓頭，「你要是拿不出十萬——那我也不想為難你。」
「就拜託你在這裡呆一會吧。」說著，護林員掀開了一塊地板。
「你這是什麼意思？非法拘禁么我去！」林清看著地板下面黑洞洞的洞口，順口吐了個槽，接著忽然間臉色就變了，「呃——等一下，我剛才好像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嗯，你大概是聽到了小紅的聲音吧？真是，總是這麼激動啊，小紅她。」
「小紅？可是我剛才聽到——」林清頭上冒出了冷汗，「我能不能問一下，小紅是什麼物種？能麻煩您告訴我，小紅，我們是應該用『他』、『她』還是『它』指代么？」
「別小看小紅啊，小紅可是正兒八經的可以用『她』來指代的生物哦？在這個本子戰艦都能用『她』來指代的時代，居然還有人認為同為靈長類的小紅要用『它』，這簡直是太過分了。」護林員皺著眉，看了看洞口，「小蘭是不是又被欺負了？聲音又是這樣……」
「小蘭？剛才那一聲突破天際的嘶吼，是屬於一個名為『小蘭』的生物的？」林清渾身一抖，整張臉都抽搐起來，「剛才你好像說了很奇怪的台詞啊？而且對小紅的物種介紹也只有靈長類三個字而已……咱們能不能有點學術氣息，生物分類學的界、門、綱、目、科、屬、種，這裡面根本就沒有一個叫做類的級別——所以說靈長類這種說法根本不科學啊！」
「你小子還挺博學的嘛。讓我想想看，動物界脊索動物門哺乳綱靈長目人科——接下來我就記不清了。不過這樣你就可以放心了吧？」護林員撓了撓頭，大笑了起來，「哎呀，年紀大了，記性就沒有你們這些年輕人好了。」
「不不不，我現在敢賭五毛你不會超過三十……」林清先吐了個槽，然後忽然臉色一變，「人科——然後接下來你說你不記得了……讓我猜猜，黑猩猩屬黑猩猩種？」
「嗯——就是這個，所以說你們年輕人的記性就是好啊！」護林員爽朗地大笑著。
「好——你——妹！」林清整個人的凌亂了，「你特么只是沒有接著往下說了吧！前面那一串記得那麼清楚你就記不住它是大猩猩么我去！」
「不，不是大猩猩而是黑猩猩啊，這種常識都不懂會被人笑話的哦？」
「嗯……雖然我記不清了，但猩猩的發情期好像也是在春天來著？」林清沒有理會護林員的廢話，嘟囔了一會，權衡著利弊，「嗯——十萬塊錢什麼的有點太扯淡了……雖說我確實是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如果——護林員先生，你想讓我在下面呆多長時間？」
「哦？」護林員眉毛一挑，對林清的表現有些吃驚，「除了和人類一樣全年發情的倭黑猩猩以外，大多數的猩猩的發情期確實是1~3月沒錯。但今天已經12月25日了哦？一月到三月什麼的，這種玩意也不會那麼精準的。你真的敢挑戰么？」
「要呆多長時間？」林清咬了咬牙，惡狠狠地說道。
「真是——勇士啊。」護林員露出了讚歎的神色，「嗯，既然是你主動提出的，按照一般的規則，多多少少要給你一點特別的優待。一般來說，除非我覺得他們快要死了，否則是不會少於半個小時的。不過你只需要堅持二十分鐘就可以出來了。」
「嗯——那還真是多謝了……」面對對方『大度』的胸懷，林清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說起來，像你這樣濫用私刑，還把保護動物抓起來關著，到現在都沒有人舉報你么？」
「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啊，只是那些想要舉報我的人，我都送進去呆了一段時間——等他們出來以後，都是一副虛脫的樣子呢。」護林員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這之後我就很有信譽地放他們走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不去說我虐待他們的事啊——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這門生意居然還有些回頭客唉。」
「……」林清嘴角抽了抽，咽了口唾沫，沉默著走向了地洞，順著梯子開始往下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