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陰毒計謀
洛陽,溫柔坊,宜春院
溫柔坊是洛陽一等一的煙花之地,與長安平康坊並稱帝國雙花,宜春院則是溫柔坊中一處看似不起眼的青樓。
除了門口掛著的兩串大紅燈籠,宜春院看起來與普通富貴人家的院落沒有差別,裡面也無青樓常有的喧鬧之聲,沒有絲毫青樓妓館的氣息,一切都顯得平靜而幽雅。
穿過硃紅色的大門進入院中,迎面是一條鵝卵石鋪就的曲折小路,路旁種著各色花木,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小路兩側是木質的迴廊,廊間掛著一串串風鈴,微風吹過,風鈴輕聲作響,令人心裡不禁安靜幾分。
走到盡頭,一幢三層高的閣樓巍然聳立,閣樓坐北朝南,斗拱襯托,雕梁畫柱,屋脊鏤空飾以龍獸,四豎脊殿角飛起,下掛風鈴。絲竹聲不時從樓中傳出,悅耳動聽。
兵部員外郎鄭連山躺在閣樓內雅間的床榻上,榻上放著一張案幾,留著一個空空的瓷杯。
鄭連山面色紅潤,身上脫得只剩下汗衫,眼裡充滿了迷離的神情,似乎整個世界都變得飄忽,虛幻,他的身體也變得輕飄飄的,如墜仙境一般。
這時房門忽然開了,一名身著粉紅色繡花羅衫,大紅色的雲紋抹胸,錦白的珍珠長裙,帶著香風的女子走了進來,後邊還跟著一名身著綠色長裙,淡粉色錦緞裹胸,露著大片雪白肌膚的女子。
「鄭大官人,可讓奴家們好等!」兩人俏笑著上了床榻,順手放下了帷帳。
「美人,快過來!」鄭連山一臉怪笑,對著兩名女子動手動腳,神色激動,眼睛赤紅,撲了上去。
一時間床榻上被翻紅浪,喘息聲不絕於耳,份外動人。
片刻后,鄭連山恍如大夢初醒,看著躺在身旁的赤裸裸的女子,皺著眉頭,揮手讓兩名女子離開。
「鄭大官人,可是不滿意春嬌,秋韻的服侍嗎?」門外走進來一名身著青衣的老者,施施然對著鄭連山說道。
「你到底想要什麼?」鄭連山問道,急忙抓過衣服蓋住自己的身體。
「大郎,老夫沒有惡意。你獲得無邊的快樂,我拿些捲軸作為回報,並不過分吧!」老者說道。
「你們要兵部的布防圖幹嗎?想造反嗎,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歡愉過後的鄭連山恢復了些許理智,氣急敗壞地道。
「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怕什麼?」老者不以為意地說道,旁若無人坐到屋中的椅子上。
「我已經把靈州道的軍事地理圖,韋公西征的情報統統給你,難道還不夠嗎?」鄭連山歇斯底里地喊道。
「大郎稍安勿躁,我此次並未要什麼東西,只是送上神葯,美女而已,」老者哈哈一笑道,「不過過去約好的東西,我想大郎會給我的。」
說完老者轉身離去,留下鄭連山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極度的歡娛后是難以抑制的疲憊和害怕,泄露朝廷軍事機密可是滅門的大罪,等同於謀反,鄭連山都不知道自己向老者透露了多少東西,那一件都能讓自己頭顱落地,最後他不知自己怎樣穿戴好衣服離開宜春院回到家中。
兩天後的下午,鄭連山從兵部回到家中,把自己緊緊鎖在書房,一個人呆著。
鄭連山坐在書案前,煩躁地在鋪好的麻紙上寫著前線剛傳來的軍情文書,手臂不時顫抖著,一滴墨水落在紙上污了一片。
鄭連山憤怒地將麻紙揉成一團扔到一邊,順勢推倒了面前的書案,將毛筆扔到地上,嘴裡重重地喘著粗氣。
「老爺,有什麼事?」外面侍候的僕人聽到了急忙高聲問道。
「都滾遠一點,」鄭連山高聲叫道。
僕人們正欲推門而入,聽到鄭連山的聲音,嚇得停下腳步,不斷後退。
這些天鄭連山脾氣甚壞,碰到小事就可能對僕人任意鞭打,惹得僕人們都變得戰戰兢兢,害怕不小心得罪鄭連山。
發泄過後,鄭連山突然感覺自己像陷入無盡的黑暗當中,一切亮光從眼前消逝,雖然現在已經進入夏天,但鄭連山卻覺得渾身上下冷颼颼的,然後是奇癢難挨,接著就是疼痛,一種疼痛是常人無法想像的,噬骨的疼痛,渾身上下像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噬自己的骨頭,而骨頭像被劈開一樣,骨頭從裡向外一點點地刺穿肌肉和皮膚,鄭連山痛得躺倒在地上不住地打滾,依然難耐那無邊的痛苦。
過了良久,鄭連山方清醒過來,癱軟在地上,兩目無神地看著屋頂的橫樑,房間里一片死寂。
等到晚飯時分,實在等得不耐煩的鄭氏夫人帶著僕人在外面大聲叫著鄭連山,卻沒有任何反應,鄭氏夫人忙叫僕人們破門而入,發現鄭連山直挺挺地掛在房樑上。
僕人們手忙腳亂地去把鄭連山接下來。
鄭連山的身體已變得冰涼,鐵青色的臉上透著蒼白的病態,眼裡充滿了悔恨與不甘。
鄭氏大宅內哭聲不斷,哀號傳得四鄰都聽到了。
武承嗣的府上,一臉興奮地武承嗣面對著武三思滔滔不絕地表達著掩飾不住的喜意。
今日的朝堂上,皇帝親自率領朝臣為太后加尊號為聖母神皇,武承嗣則被太后武則天任命為納言,為宰相之一,正式步入了朝廷的權力中心,志得意滿。
武三思微笑著聽武承嗣長篇大論,心裡卻略有恨意,「武承嗣不過是志大才疏之輩,怎麼姑母就看上他了呢?為什麼我得不到姑母的認可?」
「姑母私下裡召見我,特意表揚了唐同泰上獻洛水神石一事,叮囑我做好祭祀洛水的事,」武承嗣得意揚揚地說道。
「恭喜大兄得嘗所願!」武三思拱手賀道,「將來必定光大我武家門楣。」
「我武氏當興,必將更上層樓,」武承嗣躊躇滿志地道。
「大兄,對祭祀洛水的事姑母有何吩咐?」武三思問道。
「姑母沒有明說,只說要將儀式弄得盛大一些,另外召集諸州都督,刺史及宗室,外戚於拜洛前十日抵達神都。」武承嗣說道。
「召集宗室和外戚?」武三思微微沉吟道,「那些宗室敢來嗎?會來嗎?」
「姑母會通過皇帝陛下傳達聖旨,他們能不來嗎?」武承嗣哈哈笑道。
「李氏宗室遍布州郡,自姑母臨朝以來,密有異志,實是我武氏大患,不如趁機將他們剷除乾淨。」武三思想了想道。
李唐建立后,有懲於前代隋楊宗室孤弱,以致江山易主,將子孫封王的同時,賦予他們州郡的實權,歷經高祖,太宗,高宗朝,宗室諸王可謂遍布天下,擔任著許多州郡的刺史,比如越王李貞就任豫州刺史,其子李沖任博州刺史,此外還有青州刺史霍王李元軌,絳州刺史韓王李元嘉,邢州刺史魯王李靈夔等等,連太后武則天都對他們忌憚不已。
「等他們來京后將其控制起來嗎?」武承嗣皺眉道。
這些宗室中有不少以才行著稱,其中以越王李貞和霍王李元軌為最,他們可是一等一的人物,怎麼會來京乖乖的束手就擒。
「怎麼會呢?」武三思說道,「李貞,李元軌都是歷經風雨的老怪物,不會這麼簡單地就範,如果他們來京說不定藉助京中殘餘的保皇勢力拋起風雨,反而不好處置,不如將其逼反,然後再明正言順地將他們趕盡殺絕。」
「逼反?」武承嗣問道。
「派人散播謠言,就說神皇欲於拜洛之際,使人告密,盡收宗室,誅之無遺,或者說神皇欲移李氏社稷以授武氏,」武三思說道,「早就聽說李貞等人密謀不軌,相信他們聽了肯定會有所反應,我們再藉機告變,使他們不得不反,然後派大軍一舉平定叛亂。」
「三思不愧為武家卧龍,妙計百出,」武承嗣想了一下高興地說道。
武三思的計策真夠狠毒的,不惜以兵亂為代價逼宗室們反叛,達到將他們一網打盡的目的。當然計策雖然狠毒,可是很管用。舞鳳的情報網也是遍布天下,李氏諸王就是重點的防範對象,多少得到了一些他們密謀的消息。
「多謝大兄誇獎,只是前陣子聽說越王李貞與蛇靈意圖在京中刺殺姑母,破壞祭祀洛水的計劃,但一直沒有得到詳細的情報,」武三思忽然說道。
蛇靈策劃的行動不可謂不宏大,但行動越大,露出的破綻就越多,雖然核心內容只有寥寥幾人知道,總透出了一些風聲,讓武三思偵知。
「祭祀洛水的事不容有失,我會加派人手密切注意的。」武承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