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峨眉柳葉
第二天上午，狄仁傑洗漱完畢后，正坐在縣衙後堂旁邊的廂房休息，縣尉丘忠和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神色慌張，兩步並做一步推門而入。
「何事如此慌張？」狄仁傑皺皺眉道。
丘忠和平常不是那種魯莽之輩，相反是八面玲瓏，深諳官場禮節的傢伙，怎麼今天連門都沒敲就跑進來了。
「狄大人不好了，南市又出現一具女屍。」丘忠和臉色難看地說道。
不到一月就發生了三起命案，受害者慘遭分屍，屍塊還被扔在大街上，真是聳人聽聞，傳遍了整個洛陽城，自己身為承擔第一責任的河南縣尉怎麼也逃脫不了干係了，就算是現在能破案，自己也沒啥好果子吃，得想想怎樣保住目前的位置為好。
「又出現一具女屍？」狄仁傑站起身來說道，「屍體還是被分為數塊嗎？」
「是的，大人。屍體被分為六塊，已派人收集完畢，送往義莊，剛派人去告訴崔縣尊，還通知了宋仵作前去驗屍了。」丘忠和說道。
雖然事出意外，丘忠和的頭腦還算清醒，知道第一時間通知責任人崔縣尊，安排仵作前去驗屍。
「事不宜遲，我們不等崔縣尊了，跟我一起去義莊！」狄仁傑命令道。
李榮和李元芳也聽說了，跟著狄仁傑一起前往義莊。
屍體一樣分成六塊，頭顱、軀幹、四肢。宋仵作已經趕了過來，看著放在地上的六塊屍體，心裡忍著嘔吐感，試圖把屍體簡單拼湊成一起。
屍體身上血跡儼然，尚未清洗。宋仵作到是沒敢擅自作主，等在那裡。他知道狄仁傑正在縣衙，聽到女屍的消息後會前來，一切得等狄仁傑來了再說。這麼重大的案子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仵作可以作主的。
看到狄仁傑過來，宋仵作忙上前躬身施禮。
「死者死亡時間約在丑時，屍身沒有僵硬，血障甚少，想是因死者傷口過多，血液流盡造成的。」宋仵作把驗屍的結果簡單對著狄仁傑說了一下。
「宋叔，」李元芳進來看見宋仵作說道。
宋仵作名叫宋成，要說仵作這個職業跟儈子手差不多，多是代代相傳。李元芳的父親，祖父都曾是洛州府的仵作，與宋成家算是世交，都是干這個出身的，因此兩家關係不錯，按輩份李元芳稱宋成為世叔。
「原來是元芳，」宋仵作看見李元芳向自己打招呼才發現，「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李元芳不但繼承了父祖關於仵作驗屍的經驗，手藝，更因為本身武功出眾，刀法高明，驗屍水平遠超過普通的仵作，可以說整個河南道府內的仵作都知道李元芳的大名。
「姚衙役，去取些水來清洗一下屍體！」狄仁傑對著剛跑過來的那兩名洛州府的衙役說道。
這兩名衙役隨後才得到消息，趕快跟了過來，等候狄仁傑的差遣。不然，狄仁傑到魏元忠那裡告上一狀，足以讓兩個傢伙滾蛋回家。
兩名衙役趕快跑到外面，尋得一處水井，打了兩桶水過來。
宋成和李元芳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屍體放在地上，屍體下面鋪著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竹席。
過了一刻鐘左右，兩人才把屍體清理乾淨。
宋成自覺地站在一旁，讓李元芳上手處理屍體。
李元芳蹲在地上，俯身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死者身上的傷口，就像撫摸情人的肌膚一樣溫柔。
「除了元明，元芳留在這裡，其餘人都出去吧！」狄仁傑揮手吩咐道。
兇手肯定不是普通人，說不定還是名門大派出身，總之背後站著某個大勢力的可能性非常大，這些都不是普通的衙役，官吏所宜知曉的。
丘忠和、宋成等人知趣地退到了廳外。
「為什麼不讓我們守在旁邊？」一名河南縣的衙役說道。
「你們懂什麼，這些事是我們能參與的，管好你這張嘴。」丘忠和狠狠地瞪了這名衙役一眼道。
這些事真不是他們能夠摻和其中的，無論是受害方還是兇手。普通人那敢殺人，還是在洛陽城殺人，把屍體丟在大街上，絕對是一個瘋子，還是一個武功高明的瘋子。
大廳里只剩下狄仁傑等三人，還有地上的屍體。
「元芳，你怎麼看？」狄仁傑對著李元芳問道。
「狄公，兇手用的是短刀，可能是彎刀或是柳葉刀，以前者可能性大些，」李元芳指著傷口道，「你看這些傷口轉折如意，圓潤自然，只有彎刀柳葉刀這樣刀身弧形才能造成這種傷害結果。短劍之類的劍痕過於筆直，轉折之間以斜線為主，不似這種形狀。」
李元芳自創「無間刀法」，參研了諸多刀法秘技，對彎刀，柳葉刀並不陌生，甚至他還曾練過柳葉刀，因不喜柳葉刀刀身短小，不合他的胃口，才換成了現在的碎夢刀，而他的碎夢刀其實就是柳葉刀的加長版。
「嗯，你的碎夢刀，無間刀法確實與峨眉派的柳葉刀，迴風舞柳刀法很像，至少是有些淵源。」李榮說道。
李榮能自創「輪迴刀法」，見識自是不淺。他的父親李晦又是武學高手，搜集了許多門派的刀法秘籍，迴風舞柳刀法就是其中一種。
「我的一位老師是峨眉中人，無間刀法也確實借鑒了不少迴風舞柳刀法。」李元芳說道。
李元芳曾在機緣巧合下幫過峨眉派長老巴天明一個大忙，因此得到了峨眉秘傳的迴風舞柳刀法。
「能看出兇手的修為境界如何？」李榮接著問道。
李元芳的刀法來歷畢竟是其個人隱私，李榮自不會究根問底。
「兇手真氣凝而堅實，傷口深淺如一，如若不錯，兇手應是六品高手。從傷口可以看出他的刀法圓潤如意，毫無晦澀之處，想來傳承不凡，修鍊的刀法應是經過諸多高手精心打磨過的，並且兇手修鍊有成。換而言之，他應出自某個大門派或是勢力。」李元芳解釋道。
「兇手會否是峨眉中人？」狄仁傑突然問道。
狄仁傑知道李元芳與峨眉淵源甚深，不希望真的是峨眉派人所為。
「可能性不大，這也是我說兇手更可能使用彎刀的原因，」李元芳搖搖頭道，「柳葉刀難學難練，除了峨眉沒有其它門派擅長，而兇手刀法的純熟顯示出在上面浸漬已久不是倉促學會的。至於峨眉中人符合兇手特徵的人幾乎沒有，修為最深的長老巴天明是七品宗師，然後就是掌門顧天養，六品境界，其餘人等不足為慮。」
「嗯，我也這樣認為。」李榮點點頭道。
一門出色的武技必須與功法，心法配合才能圓融無二，修鍊者三者合一才能熟練運用，達到更高的境界。李榮看過迴風舞柳刀法，多少了解一些峨眉派的心法，近似於道家的清靜無為，兇手如果是峨眉派的，這種變態的心境與峨眉心法不合，出刀時心境不對，是使不出那種圓潤如意的刀法的。
「那兇手使用的是彎刀？」狄仁傑問道。
「幾乎可以肯定！」李榮回道。
「沒有拿到絕對的證據前，什麼都有可能。」狄仁傑嚴肅地說道。
「曉得的，狄公。」李元芳站起身來說道。
「你對峨眉派比較熟悉，就去調查一下最近有沒有峨眉派的人在洛陽出沒，」狄仁傑吩咐李元芳道。
「至於李榮，你去查查有沒有使用彎刀的高手出現在洛陽？」狄仁傑接著對李榮道。
李元芳用懷疑的眼光看著狄仁傑。
李榮年不過十八，又是剛到洛陽，多半時間還是在宮裡訓練千騎，怎麼去調查使用彎刀高手，沒有渠道，也沒有經驗呀！
「不用看，彎刀在塞外比較流行，中土使用彎刀的很少，這些以我武道外行的人都知道的。元明雖然剛到洛陽城，人生地不熟，但是李尚書以前可擔任過金吾衛大將軍，之前更是在塞外駐守多年，對塞外諸族的熟悉比我要強多了。我的意思是讓元明回去多向李尚書請教。」狄仁傑說道。
狄仁傑與李晦是好友，兩人同得到高宗皇帝的重用和寵愛，因此狄仁傑對李晦的經歷了解得很是清楚。
李晦曾任過營州都督，雍州長史，金吾衛大將軍，在任的時候都與塞外諸族打過交道，甚至與一些人關係不錯，比如契丹族的虎王孫萬榮。
「好，」李榮說道。
到不是狄仁傑故意把困難的任務交給自己，追查外族高手的任務確實自己更容易。那些外族能稱得上高手的人要不是高官大將，要不就是來唐使節，以李元芳的關係查起來不太容易。
太宗統一中土后，使用了許多外族將領，像契必何力，阿史那忠，後來的泉獻誠，沙吒忠義，黑齒常之都是外族貴種，投靠大唐朝廷。這些人很多被朝廷尊為三品以上的大將軍，地位尊崇，不是李元芳這樣的一介平民可以接觸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