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能做的事與該做的事
托特躺在庫洛洛的精靈遺迹,不,應該說為七千年前的原始精靈所鑄造的監獄里,動彈不得的樣子一如當初他當時被間隙吐出來時,癱在卡拉馬山脈差點回歸大自然物質循環的時候。
只不過,此時圍上來的這群怪物可不像那時候的蒼蠅那般好欺負,而且被時間修正力從七千年前打回來后,托特現在很清楚的察覺到它們身上的神子味道,仔細想想,似乎從克洛迪亞的邪神碎片開始,他就曾聞到過這股腐朽的臭味。
再結合那個沒名堂的帝國公民所說的話,托特甚至隱隱有種感覺,神子的事情還遠沒有結束,哪怕自己無比確定已經將它徹底壓潰。
白蟲,條怪,紫晶蜂,托特叫得上叫不上來名字的諸多怪物,圍著自己環繞成一個圈,卻不敢再向前一步,似乎自己額頭上那個正一點點與身體融合的圓環狀符號能夠激發它們根源上的畏懼。
同時空中的雷雲壓得很低,托特僵著脖子看到那些罕見的青紫色球狀閃電像是失去轟擊目標那般在鉛雲中煩躁的逡巡著,不能也不敢有絲毫異動。
就憑他多次與降臨監視現象打交道的經歷來看,這個雷雲多半是沖著自己來的,沒辦法,精確度向來準的令人髮指的監視現象,沒理由放過自己額頭上這個洋溢著魔法女神的氣息,還不知收斂的力量吧。
他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希望一個人不那麼守信。
好在這次降臨並不嚴重,也是因為這力量與這個時代的魔法女神有那麼些許的不同,才使得在某個有心人的幫助下,讓托特不至於就這麼死在希洛克難得的「好心腸」下面。
只是那個人是誰呢,托特終於能猛地揚起右手,與其說是拍,倒不如說是砸在額頭上,在快速思維尚未完全恢復的情況下操控魔力從身體外面發力吊起胳膊,還是有些許的勉強。
比上次稍微幸運一點的是,這次托特只是在身體上被時間流搞得無比虛弱而精神力卻旺盛的可怕,甚至因為連續的幾次透支,還隱隱有些增長跡象。確定了調動魔法不會刺激到降臨現象后,似乎為了驗證自己失而復得的力量般,托特違背身體發力規律那般直挺挺的立起來,掃了一遍奇形怪狀的蟲子,幾乎在瞬間便算出了它們在時間流上的異樣。
一陣紅剛閃過,嗡嗡作響的漫天白蟲突然止住了動作,稀里嘩啦落了一地,然後就像推到了第一片多米諾骨牌,這道紅光以奇快的速度向著四面八方輻射而去,那些以庫洛洛為中心的異常現象直接消融。
庫洛洛的周邊海域,終於迎來了七千年來的第一個黑夜。
「哼,連最後一點證據都不肯留下,這手筆……」身為傳奇法師的托特,對自身的力量掌控幾乎達到了極致,在事情弄清楚之前,自然不可能做出這種類似抹除痕迹的事情,而出現這種情況只能說明一件事,某個對自己的力量和心性無比熟悉的傢伙,針對自己擺出了這套牌面。
而這一切都被魔法書看在眼裡,「是不是很後悔,夥計,就算不那麼拚命,我們也沒有什麼後顧之憂。」
托特悄悄魔法書,在精神鏈接中對它說到:「解決前往庫洛洛的困難是我該做的事,探明庫洛洛的異常更是我的任務。」
「那麼改動希洛克的未來呢?夥計你的時之沙已經開始從方形偏折了,當它變成菱形再也無法提供保護的時候,想想年邁的克里斯塔。」
不知是不是錯覺,托特竟然從魔法書的連接中察覺到了不滿與嫉恨,不過還未等他確認便被踢了出來,看樣子距離徹底恢復還得有些時間,只能搖頭說到:「她的舉動直接關係到安娜的誕生,看看那個時間定點,歷史上的我們就是這麼選擇的,這是我們能做到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在這枚沙子徹底失效之前,我們還有很長的成長時間。」
「嘿,夥計你別的地方怎麼看都不像是法師,這種毫無原因的自大倒是不差分毫。」魔法書有些不認可托特的說法。
「沒辦法,就像斯塔納說的,既然他們都認為我該這麼做,那麼我就這麼做給他們看。」托特吃力的握了握拳,感受著魔力在肌肉中流淌的愉悅感,像是在與魔法書交談,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說起來當時迎合安東尼的心思去挑釁凱恩斯就是個錯誤,用亡靈大帝壓榨我的潛力,迫使我在短短兩個月內將傳奇級別的力量融會貫通;任由西利亞帶著我從法爾范防線開始橫穿大半個人類版圖,藉此強行拔升我的眼界;現在又火急火燎的讓我見識這世界的殘酷,他就那麼想知道我對著世界的態度嗎?」
魔法書不理睬托特的時候比較多,但是由它挑起話題后卻不再回應的情況就著實罕見了,除非是在托特抵達了人生的岔路口,所做選擇將直接影響今後的一切事情時,魔法書通常不會提供任何建議。
就如同現在,經歷了這一系列事情,見識到那些隨時可能滅絕人類,甚至將埃里溫變為死地的威脅,托特終於開始了從物質上的傳奇法師向著心態上的傳奇法師的轉變過程。
前者只是說他擁有了傳奇法師的力量,而後者,才真正對得起「守護者」的稱呼。
一般來說,傳奇法師的第一,有時候還包括了第二個研究課題,都是由法師協會建議的,關於社會結構與力量層次的觀察研究,通過前輩的引導建立以一個適合傳奇法師的世界觀。
本來安東尼也是這麼打算的,但是安東尼在托特身上看到了相當完善的「社會平等」,不是學院里那場敷衍的抄襲,而是真正發自骨子裡的平等,法師與法師,法師與巫師,能力者與貴族,特權者與平民,可以說,托特的「大同」思想讓安東尼不敢對他放鬆警惕。
托特知道,安東尼是怕自己腦子一抽直接在埃里溫掀起一場「人人平等」的革命,畢竟一個新階層的出現需要擁有能保護這一階層的力量,而傳奇法師的身份加上希莉亞的力量恰恰滿足,這種情況下,就算他們能夠阻擋,也會元氣大傷。
但是安東尼不清楚的是,托特腦子裡裝著一份對社會關係的深度剖析,他對於種族的理解甚至超過了魔法協會的任何一個人——現行制度下的最底層,即使被上層吸幹了血也一樣逆來順受,但同樣是這些人,一旦被公平對待,對那些曾壓在他們身上的,甚至是他們中間過得較好的同胞的恨意和報復就會像庫魯蜜思山上的雪崩那樣不可阻擋。
這就是生物天性中的「惡」,獸人有,精靈有,人類也有。
所以,托特那個瘋狂的計劃也不過是讓魔法變得更容易被學習,更容易被接受,至於那些學會了點皮毛就叫嚷著我要平等權利的傢伙,托特表示你哪涼快哪呆著去。
不過話說回來,當一個平民成為法師,甚至法師學徒的時候,他就已經脫離平民的範疇。
增強整個種族的力量,卻不能從根本上破壞現有的結構,這才是托特遲遲不肯著手研究課題的原因,不過心態發生改變的托特似乎想通了什麼——
「要真發生這種情況,安東尼他們應該比我還急吧,折騰了我這麼久也該付出點代價了,走,我們去貝爾瑪爾要塊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