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魚人開路，萬船影從

  傍晚時候，斯塔納怒氣沖沖的回來了，還帶回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老肖恩不太願意現在出船，哪怕把道理都說明白，那老傢伙也不肯鬆口，再稍微逼迫的話，就大喊滾出我的船隊。


  托特能猜到斯塔納口中的稍微逼迫只怕不是稍微那麼簡單，正因如此，老肖恩的固執才是斯塔納莫名憤怒的原因，一個在海上討生活的人不應該看不清眼前形勢，特別是托特展示了傳奇法師身份之後。


  畢竟這老頭嘴裡什麼貨物沒有籌備好，海上全是浮冰的說法，沒有絲毫說服力。


  船上裝的是耗材，早一天抵達就能早賺一份新鮮錢，奇貨可居永遠比貨船滿載更重要，而他說的海上浮冰，沒看見庫洛洛島燈塔的維修船跑得那麼歡嗎。


  常人眼中的大多數困難對法師來說都不值一提，這是孩童都明白的道理，否則的話老肖恩之前也不會特意給船隊募集一向臭脾氣的法師，沒人喜歡給自己找不痛快。


  明知現在出航對雙方都有好處，卻找拙劣的借口拒絕，托特兩人討論許久，只得出一個可能，做出決定的不是老肖恩。


  至於是誰，托特和斯塔納不約而同的冷笑一聲，臉上閃爍著奇怪的光芒，這兩人一個是大意之下邪神碎片搞得灰頭土臉，另一個直接為了對付這玩意兒失去了急速溝通的能力，有時候不止是巫師容易記仇，偏執的瘋子報復起來更加駭人。


  來到帛琉德后，因為魔法材料和本身傷勢的問題，自己抽不出手也就罷了，但既然提前發船超出了他們任務預留的緩衝時間，那就不可能好心的等到他們人員齊備之後來對付自己，甚至，托特已經打算提前收取人魚的利息，把局面攪得更加混亂。


  放下從貝殼裡取出來的正閃著綠光的半圓形鱗片，托特才旁若無人的扭扭身子，因長時間保持同一動作而有些僵硬的身體里不斷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好像這短短几個小時內，他的骨頭就如同在海里漂泊了十幾年的鐵船那般，被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銹跡。


  無論是將魔力灌入骨頭還是從中提出，托特都不可避免的經受極大地疼痛，但對方是擁有邪神力量的存在，單憑三個禁咒檔次的魔力水平也很難阻止他們，哪怕極端厭惡這種方法，在魔法書出現問題的現在，大海之上他也沒別的選擇。


  原本只是預防萬一，沒想到他們真的打算連同自己一起解決，畢竟如果只是對付這支船隊的話，應該巴不得多餘的人儘早離開才對，特別這些多餘的人比整個船隊加起來還要難對付得多。


  一般來說，對傳奇法師動手的人會遭受整個埃里溫的通緝，特別是這些人還涉及到了邪神走私，但通緝的前提是你要知道他們是誰，通過人魚族在貝殼裡留下的鱗片，托特聯繫上了他們的某個掌權人，一番交代之後好像才想起斯塔納還在自己房間，略帶驚奇的說到：「你還沒走嘛？」


  盯著在自己眼皮底下深度冥想的托特，斯塔納的臉色有些陰沉，如果人魚真按他剛才的意思做了，並且那組織不在意有多少人因此而亡的話，這件事過後在中轉港討生活的人至少會減少一半。


  是人魚不聽從托特的吩咐，還是那伙亡命徒會在意其餘人的生死，斯塔納想不到海港這群人能得救的理由，更主要的是他也沒有搭救的意思，看看這兩天拿到手的材料，違禁品，通緝貨，甚至還有某搜遇難的巫師貨船上的貨物，傳奇法師是能把他們的貨都洗白，但，真當這些只能佔便宜的傢伙不管了？

  斯塔納是打算回過頭來再找機會算賬，而托特則是要讓這幫已經被判上死刑的傢伙最後再發揮點餘熱，抵擋著因深度冥想而眉頭緊鎖的托特身上隱隱傳來的排斥力，斯塔納這才意識到，現在的托特雖然處處帶著自己熟悉的感覺，但他再也不是當初魔網上那個天真的傢伙，失去聯繫的這五年裡，托特身上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似乎是對潛意識裡對斯塔納停留在自己房間的抗拒，深度冥想對外界失去反應的托特突然爆發出極為強烈的精神力，在斯塔納走神的時候將他生生的擠了出去，等斯塔納因渾身刺痛而回過神來時，密密麻麻的絲線已經構成一個完整精神網格，將整個房間包裹的嚴嚴實實。


  迎著剛剛升起的慘白月光，斯塔納看著不遠處的港口中微微晃動的戰船，微弱的光線下，彷彿一條條嗜血的海蛇，盤縮在最陰暗的地方，只等著在路過的無辜者身上狠狠的咬上一口；又不由得思索起托特的安排，突然聯想到大海中一種被稱為魔鬼的燈籠魚，以散發著光芒的肉球誘惑往來的貪食客，然後轉瞬之間，血肉四濺。


  托特毫無疑問就是那個魔鬼，或許最開始決定展示身份時還沒考慮這麼多，但見到收上來的材料后，肯定當時就起了將這些人全部絞殺的心思，法師協會圖書館里那一個月不是白呆的，以他那本奇怪魔法書的本事，恐怕早將整個圖書館搬空了吧，而在某種程度上說，法師的腦容量和他的魔法書容量是相通的。


  斯塔納可是知道，狄爾老頭放在圖書館里最醒目位置的東西，是埃里溫的事件記錄以及通緝卷宗，以托特的性子，看到了就不可能當沒見到，斯塔納甚至懷疑，在發現交易對象都是亡命徒后，哪怕老肖恩沒有拒絕，托特也想用這個計劃將他們葬入大海。


  在斯塔納愣神的時候，一則消息從人魚內部流出，兩位傳奇法師因為任務緊急決定提前破冰行船，人魚族受其恩惠決定舉全族之力幫忙，同時另一則消息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流傳，這裡發生的大規模交易引起了監察者們的注意，海港已經不安全了。


  消息是那隻魚人傳過來的，見對方小心翼翼詢問能不能把船掛在自己這個船隊的後面，斯塔納不住的嘆氣，他能預見到明天的港口碼頭必定是最繁忙的一天，如果說第一則消息只是做給那些因為交易暴露財富和血仇而難以棲身的人看，第二則消息就真是惡意滿滿了，哪怕沒有參與到這次交易中來，對他們來說這地方也要暫時捨棄了，都是海上強盜，誰還沒有幾件罪孽呢。


  不過斯塔納嘆氣倒是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對自己還要跑腿感到無奈，那句「你還沒走」可不是趕人，從褲腿里抽出瑩瑩的白色短杖，既然最後還是要用強制手段發船，自己還回來找托特商量個什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