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所謂自由
自從托特在他的宣講會上代表自由法師喊出自己的聲音后，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出門，甚至那日走出學院后他連魔法協會都沒有回去便鑽進了這所不起眼的小房子，雖然早已離開了貝爾瑪爾，但梅瑟親自改造的房子，仍然可以輕鬆躲過大多數人的探查。
這三天里，聲討他的浪潮一波蓋過一波，學院法師與自由法師的衝突事件飆升到了平常的數十倍，法師協會，王國掌權者，各職業巨頭甚至聯合發表聲明，希望大家都能冷靜下來好好談一談，數以百計的勢力難逃大洗牌的命運，不過身處風暴最中心的托特，反倒是消失在了眾人視野中。
摩挲著左手食指上的嶄新戒指，托特出神地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關係網，這是他從法師協會與【圖書館】記錄的埃里溫大事件中一點點提取，整合，分析的各個勢力的利益糾葛，涉及到聯姻，封地，會盟，世仇，戰爭等諸多要素，拋開那些放在明面上的東西，從這些自相矛盾的事件記錄中剝離出的蛛絲馬跡，才是他真正的收穫。
「這麼混亂嗎。」將最後一根代表暗中合作的黑線兩端接到貝爾瑪爾與費爾，托特嘆了口氣，這項工作從他決定離開老師的魔法塔踏入人類社會開始就一直在進行，直到現在才接近完成，足足一百四十八張一米見方的紙上寫得滿滿當當，這還不算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組織，八葉，猩紅會，冥衛隊，自從了解神的真相之後，托特不認為這些組織僅僅是流傳於故事中的勢力。
指尖一陣輕微震動，將托特的目光吸引到左手，手背上裹著粉紅色的新肉，彷彿費爾的經歷就在昨日，托特收起這些價值斐然的情報，他要面對的遠比自己當初設想的還要多得多。
「托特，準備一下我們這幾天就該出發了。」接受完戒指里傳來的訊息，托特習慣性的敲了敲頭，有資格使用傳奇法師通訊戒指的人里，唯一會用名字稱呼他的只有安娜了，既然是與安娜一起的任務，那麼就應該是與安東尼的那次下午茶里提到的聖誕小鎮，沒想到拖了一個多月還是沒跑，不過凱恩斯的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安娜還需要開解嗎？
「聖誕小鎮，聖者誕生之地嗎？看來是個有意思的任務。」托特一邊給左手纏上繃帶，一邊隨意的回應，聽起來心情不錯，好像近來的事情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你，不擔心嗎？」安娜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出言問道，這幾日的風波連她都有些心悸，甚至在一向崇尚自由平等的法師協會內部，都有不和諧的聲音開始流傳，她不明白為什麼托特有底氣，數量龐大的學院法師，把控著九成以上的基層權利，註定要外派一方的托特，將來少不了和他們打交道。
「讓他們鬧吧，無外乎一個地位，傳奇法師，還有什麼立場之分。」托特無所謂的咧咧嘴，突然意識到安娜並不能看到，自嘲般的笑笑：「一會兒見。」
盯著失去動靜的戒指，安娜苦澀的一歪嘴，托特的意思她自然明白，就算她不懂，還有半精靈老師，安東尼他們。傳奇法師是人類的傳奇法師，這是他的立場，但是在這之下總歸還是要有個偏向的，畢竟就算是魔法協會，也是由數量龐大的學院法師維持著，否則單憑十二個傳奇法師，如何處理的完整個埃里溫的事務。
但是這個基本上處於最高地位的群體，在短短的三日形勢急轉直下，這全是托特一個人造成的，她不認為這是托特一時意氣，畢竟真如凱恩斯說的那般，傳奇法師的交替哪次不是利益交換，只是托特的實力與才華，以及在大方向上的正確立場，讓那些法師就算對破壞規則的托特心懷芥蒂也只能暗地裡搞小動作，比如如果沒有他們的默許，那些一向膽小的議員怎麼敢在三權議會上有那種作為。
現在托特給了他們這麼一個借口，讓他們積蓄著的嫉妒與不滿終於爆發出來，畢竟托特身後沒有勢力，根基不穩，最重要的，他不像安東尼他們，托特太年輕了，一個不會帶給他們絲毫利益的，有可能把控人類走向上百年的領導者，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想接受的。
聰慧如托特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只是他不想將自己與他們綁在一起，畢竟如果他想的話，甚至不需要怎麼做，只要在魔法學院掛一個老師的虛職，一切反對的聲音會頃刻間消失。
她只是想不通，托特為什麼不那麼做。
「你在這幹什麼？」托特推開門，看到蹲在牆角與他打招呼的斯塔納，一挑眉毛，看他腳下新寫的那幾個有些難度的算式，看樣子等了不少時候了，「怎麼不進去？」
「我也得能進去啊。」斯塔納指了指房頂上的少女，將腳下的公式抹平，伸了個懶腰說到：「怎麼樣，這種待遇不好受吧，你說你費這個勁幹什麼。」
「……」托特盯著斯塔納，無論是巫師會管理層欽定下一屆領導者，還是魔網上有名的攻略大師之一的身份，他不相信這個傢伙不清楚自己的目的。
果然，下一刻這傢伙就無比鄙視的說到：「權利過大就將它分散，階級不穩定再創造一個新的階層出來，宮廷法師是這樣，費爾是這樣，現在你又這樣，法師高層還真喜歡做這種事。」
托特沒說話，算是默認了，其實斯塔納說的沒錯，隨著法師的地位日益高漲，他們與其他職業者的矛盾也一天天加深，或許托特在宣講會上支持自由法師是一時興起，但隨後安東尼他們便意識到之後這是一次機會，托特可以很容易的得到自由法師的支持，他們也能夠完成對宮廷法師權利的削減。
可以說，這場聲討，從一開始就是上層的謀划，至於宮廷法師，自由法師，甚至投機者，不好意思，為了人類，只能讓你們受點委屈了。
「我們只是表面上不在乎生命，你們簡直壞到骨子裡了。」
「這就是政治。」托特聳聳肩，為了多數犧牲少數，這是人類用三萬年的血汗換來的教訓，甚至於他也是被犧牲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