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章 內聖外王
「不行，這筆生意牽扯的太大，一次性要供應三家伯爵的糧食，今年的收成根本不夠用，說不定還要用到歷年來的存糧。」
廷論會議，小唐大公經過細緻的計算，確定了三位伯爵確實是獅子大開口——倒不是說這筆生意會虧，事實上，拿蜂蜜換糧食，怎麼算也是小唐大公佔便宜，畢竟在這個時代蜂蜜就相當於液體黃金，問題是，要換出去的糧食太多了。
「糧乃國之本，我不可能動用糧庫裡面的存糧，哪怕是給再多的蜂蜜也不行！而且這麼大的事，就派幾個使者來也太不像話了。這樣，你去通知巴德，讓他準備出使，就用我的名義，說我準備辦一場秋收祭，邀請幾位伯爵大人前來觀禮。」
「您的意志，大公大人。」
克萊恩優雅的行禮，知進退，懂得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這也是小唐大公用他用的越來越順手的原因之一。
例如說這次的事件，事關重大，小唐大公沒做出決定之前，克萊恩可以暢所欲言，但是一旦小唐大公做出決定，克萊恩馬上就會服從，並且認認真真的去做。
「怎麼還不走，還有什麼事嗎？」
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會議就已經結束，克萊恩應該出去準備工作，小唐大公回房間，把小莉莉喊起來學習，又或者乾脆睡個回籠覺。但是今天，克萊恩卻是猶豫不決，有幾次都想要張嘴卻又強忍下來的樣子，小唐大公實在看不下去，就直接幫他說道。
「是的，我還有一點小問題，那些流民您打算如何處理呢？」
「流民？」
小唐大公愕然，但是卻又不得不重視這個問題了。
畢竟流民，這可算不上是什麼『小麻煩』。
流民不同於逃奴，事實上，流民在理論上來說都是自由人，想去哪就去哪。不過人活著就需要吃飯，吃飯就要有糧食，要糧食就要種地，但是土地，卻是不會跟著人一塊流動的。
這就形成了一個尷尬的事實，走，成為流民，只靠著雙腳沒吃沒喝的又能去哪？不走，就要給領主交上一筆沉重的賦稅作為『自由』的代價。說是自由民，其實也不過是被土地束縛住的可悲人，和莊園里的農奴相比，也僅僅是好了那麼一點罷了。
中世紀封建領主對於流民，自然也有著他們獨有的一套處理方式，一般來說都是哪來的回哪去，有野心的倒是可能會大量的收納流民來增強自己的實力。不過眼下的這兩條，對於小唐大公來說卻是不太合適了。
因為流民大部分都來自附近的幾個伯爵領，而小唐大公現在正好要與這幾位伯爵談生意，這個時候再去收納流民，就顯得有些不地道了。
「嗯，首先，先在邊境地區建立一個流民居住區吧……」
小唐大公沉吟著，最後這樣決定：「讓小奧德加再忙一次，把這些流民的年齡職業都統計一下，有能耐有技術的，我們都要；沒能耐沒技術的，前兩天不是剛出爐一批新箭頭嗎？讓他們磨箭頭去，按件計數，磨五十個給一塊麵包。」
磨箭頭……
這可是個辛苦活，從模具中一次成型出來的箭頭只能算是粗胚，必須要經過磨製才能有殺傷力。不過眼下這年頭又沒有什麼自動化，磨製完全靠人力，又耗時間又耗精力，一般來說，都是小唐大公的女學生，帶著農閑時候的家庭婦女乾的。
但是現在這個時候正好，同窗三年，男學生們都已經功成名就，女學生們還是悶在城堡之中，日復一日的隱姓埋名干著這些無聊的活計，也是時候該給她們放放假了。
「是的，大公大人。」
克萊恩鞠躬示意自己明白，又把小唐大公剛才說的話全部都抄寫在紙上，這才繼續問道：「那麼，我們要不要為流民提供免費衣服，還有頭兩天的免費麵包，省的他們凍死餓死？」
「不，完全不必。」
說到這個問題，小唐大公的語氣陡然轉變，就好像機器一般的冷漠。
「克萊恩，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你要明白，我是芒斯特的大公，你是芒斯特的財政總管，我們兩個人所做的任何事，都要處在芒斯特的立場上才行。」
說著，小唐大公突然自嘲的笑了一聲。
「事實上，那天從維內托的商館中回來，我想了許多事，在你面前天真善良的是我，在奧爾科巴伯爵面前冷酷無情的同樣是我，明明都是我，為什麼會有這樣完全相反的兩面？」
大概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個普通人，既沒有百折不撓的決心，也沒有堅定不屈的意志，所以才一直都是優柔寡斷，被人說兩句就輕而易舉的轉變態度了吧……
而且正是因為我的優柔寡斷，大公領的內部才一直都是矛盾不斷，前幾日奧爾科巴伯爵和克萊恩的一場衝突，小唐大公看的出來，這位老騎士是真的動了真火，差點就直接動刀了。
左手打右手，手心手背都是肉啊！為了防止兩人的衝突，小唐大公不得不用換防的名義，把韋德騎士給召回來，把奧爾科巴伯爵派到阿爾斯特伯爵領去，就是盼著借用時間和空間，能讓兩個人充滿怒火的腦袋冷靜下來。
「所以，這一次我必須要做出改變，內聖外王，這才是我應該選擇的道路！」
外王，這個不需要解釋，王霸之道，但是內聖，這個聖，肯定不會是聖母的聖。
正所謂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聖人不會情感用事，對百姓一視同仁。
小唐大公要做的內聖，就是對於自己的領民一視同仁，不因身份地位，不管是騎士還是死士，功必賞，過必罰。以法為骨，建立一個公正——相對公正的體系，在這個體系內，每個人都能有著向上的希望，每個人都能有著『只要奮鬥就能有所收穫的信心』。這樣，整個大公領三十萬人才會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奮發圖強。通俗一點來說，就是要領導人民，不是為了過『好日子』而奮鬥，而是為了過『更好的日子』而奮鬥。
「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克萊恩，免費的麵包我可以給，這並不算是什麼貴重東西，哪怕我養他們一輩子對我來說也只是九牛一毛，但是，你覺得這樣真的好嗎？」
「免費的東西給多了，人就會沒有前進的動力，把他們像豬一樣養著，每天就只會哼唧幾聲，對於他們，對於我，你覺得如何？」
嘴炮，又見嘴炮。
但是這卻是小唐大公第一次的嘴炮，況且，有了覺悟的人嘴炮起來真是不得了。至少，現在克萊恩就已經被鎮住，看小唐大公的目光就好像是看見一個嶄新的人，一個漸漸破蛹成蝶的王者，說不出半句話來了。
「這些流民，他們從附近的伯爵領逃到這裡來，路途算不上遠，每個人身上都肯定還有糧食，你把箭頭運過去，動作快的話，明天就會有人能夠吃上第一塊麵包了。」
說到這裡，小唐大公明顯猶豫了一下，暗道一聲『我果然還是沒法鐵石心腸』，之後又繼續說道：
「對於那些確實沒有足夠的衣食，馬上就要餓死凍死的人，我允許他們領取麵包衣物——但是是要還的。提前預支一塊麵包，就要多磨十個箭頭作為補償，但是每個人最多不可以預支超過三塊麵包，以防止他們好吃懶做。這樣，你還有什麼意見嗎？」
「您睿智無比，我……不，臣下沒有任何意見。」
克萊恩恭敬的行禮，比以往的每一次，比表忠心的時候還要更恭敬，因為之前只是因為恩情，而這一次，僅僅是從稱呼上都能看出來，是在對著國王行臣子之禮了。
「那就這樣吧。」好像是沒察覺克萊恩稱呼上的差別一樣，小唐大公緩緩閉上了眼睛，有些疲累的說道：「你去辦這件事吧，還有，邀請三位伯爵來的宴席，一定要辦的隆重一點才行。畢竟，我還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們討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