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人質
和維京首領的交談，雖然中間還隔了個翻譯，但小唐伯爵不得不說，其實是相當愉快的。
如果排除掉維京人動不動就要舞刀弄斧嗜血狂暴的性格，事實上維京人還是很好相處的。因為斯堪的納維亞的凄苦環境，每一個部落的人都必須團結在一起才能度過荒涼寒冷的冬天，因此維京人絕對會全身心的，甚至於心甘情願付出生命的對待自己的兄弟——前提是他認為你是他的兄弟。
因此，絕對不會有傻瓜跳出來大吼著劈上一斧子，然後雙方就開始火拚，真要有這樣的禍害維京首領都不會帶他出海，又或者趁著在海上就直接把他弄死了。
更何況，這個維京首領是個少有的睿智的人。
維京人的睿智，就是說這個人足夠的狡猾，以及足夠的冷靜。
再打下去，對雙方來說都不會有好結果，維京一方固然能把小唐伯爵這邊全滅，但是他們也至少會死傷大半，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會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搶劫修道院，也就代表著整個部落的人都將餓死在今年的冬天。
但是如果說收贖金的話，他們又必須要有一個有足夠分量的人作保，否則小唐伯爵他們一去不復返，那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於是，維京首領指認要求小唐伯爵留下來做人質。
「伯爵大人！左右不過是一死而已！讓我和他們殺到底吧！」
聽到這個要求，騎士們當時就是怒髮衝冠鬚髮皆張，就好像是老虎炸了毛一樣，『錚』的一聲人人緊握著刀劍，只要小唐伯爵一聲令下，他們就是不顧性命也要把小唐伯爵給安全的送出去。
另一邊，看著小唐伯爵這邊動了刀子，維京人立刻緊張的舉起了斧頭，形式一瞬間又變的劍拔弩張——不要忘了，他們的首領還現在騎士們面前呢！
話說這個時候直接偷襲俘虜維京首領也是可以的，雖然八成的可能是維京首領乾脆自殺，然後小唐伯爵會被暴怒的維京戰士撕成碎片……
「都安靜下來！」
小唐伯爵怒道:「多大點事！只不過是去暫住三四天，又能有多大點事，你們急什麼？！」
「伯爵大人，這是侮辱！這是對我們最大的侮辱！身為您的騎士卻不能守護您的安全，那還要我們幹什麼！」
騎士們義憤填膺，他們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給小唐伯爵看，以證明自己的日月忠心，也許咱們一開始的時候是有些對不起你，但是既然咱們現在都已經對你死心塌地了，這生死的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求我們能死在你之前啊！
不過小唐伯爵貌似有點不領情，他無奈的看著維京首領，那首領也只做個攤手的手勢，意思是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所以說，好感刷的太高，有時候的確也是個事啊。
「都停下！我是伯爵還是你們是伯爵？都聽我的！」
不得已，小唐伯爵只能拿出身為伯爵的威嚴，強行命令道:「你們忘了韋德騎士的傷勢了嗎？都給我回去！奧爾科巴騎士留下來陪著我，菲利普教士，你聽我的話，你帶著騎士們回去，然後速度的回來，你知道嗎？」
「是的，我聽從您的命令。」
菲利普教士深鞠一躬，無比服從的說道，從一開始，這位教士就沒相信過小唐伯爵會死在這，身為一個惡魔，一個能從火焰地獄裡面爬出來的惡魔，怎麼可能會死在凡人的刀劍下呢？
這下騎士們可就沒轍了，威望最高的騎士親自陪同在小唐伯爵的身旁，而除此之外威望第二高的就是菲利普教士了，現在菲利普教士親自帶領著他們回去，這下他們就無話可說了。
「那……您……我們一定會儘快回來的！」
騎士們虎目含淚，最後只能這樣說道，然後他們收起刀劍，抬起擔架，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
這時候，只聽見那個維京首領又對著奴隸說了幾句話，奴隸使勁的點頭，然後回過頭來對著小唐伯爵說道:「族長說，您能有這麼忠心耿耿的騎士，他實在是羨慕您，他問您會不會說希臘語，這樣他就可以親自和您交談了。」
小唐伯爵和奧爾科巴騎士面面相靦，希臘語！沒想到這個海盜還挺有文化的，這可是遠在東方的東羅馬帝國的語言，說實話小唐伯爵該不會呢。
「族長說，那真是太遺憾了，他曾經在東羅馬帝國瓦良格衛隊做過士兵，因此懂得一點點希臘語，現在，請您跟他來吧。」
小唐伯爵頓時瞭然，瓦良格衛隊，這可是維京海盜的一個傳統了，當年維京人兵臨君士坦丁堡城下，東羅馬皇帝付出了巨額贖金，直接將這群北歐人全部都雇傭了。從此之後，如果一個維京戰士沒有加入過瓦良格衛隊，那他就稱不上是個合格的維京人了。
維京首領話說的客氣，行事也客氣，一群維京戰士並沒有將小唐伯爵和奧爾科巴騎士死死的綁在中間，而是任由他們走在最後，和族長走在一起，就彷彿他們是客人，而不是俘虜一樣。
反正左右也不過兩個人，就是跑，在這大沼澤地里，他們又能跑到哪裡去？
越過長長的布滿陷阱的沼澤——小唐伯爵總算知道為什麼這個大沼澤從來都沒有人能夠走到盡頭了，他嗶嗶的就和迷宮差不多，但是這些維京人卻能夠長驅直入，這實在是讓人恐懼——他們到底曾經來過這裡多少次，又熟悉這裡到什麼地步了。
然而現在，小唐伯爵卻沒有精力再去記憶走過的路，維京首領出乎意料的熱情，就已經足夠他忙於招架了。
「族長說，他曾經特別羨慕您這些尊敬的貴族，您生活在溫暖而又肥沃的地方，每天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而他和他的族人必須要在冰天雪地之中與巨熊搏鬥，才能搶下來一口肉食吃，因此他年輕的時候特別仇視您這樣的人，一旦抓了俘虜從來都不會留下全屍，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肩上擔子的沉重，他就一點點的改變了。」
就是這樣的，維京首領說一句，奴隸翻譯一句，這一路上就喋喋不休的沒完了，而且小唐伯爵還必須做出認真傾聽的姿態，不過也托此之福，他才明白了許多這個維京首領的故事。
比如說，維京首領的名字叫奧拉夫，沒錯，就是那個瘋狗奧拉夫，這其實在北歐是個相當大路貨的名字，但是這名字卻代表著『恐怖的力量』。奧拉夫曾經是一個大部落的繼承人——現在他是族長了。
1066年的諾曼入侵，挪威國王哈拉爾德三世幾乎帶著整個挪威所有成年的維京戰士們上了戰場，結果卻是大敗虧輸，奧拉夫的父親以及族人們也都沒有回來，一個眼看著正在蒸蒸日上的大部落轉眼間就有了衰敗之相，正在瓦良格衛隊服役的奧拉夫接到消息，急忙就帶著他身邊的親衛趕了回來，但仍然是晚了一步，他的部落已經被鄰近的另一個部落攻破，部落人數十不存一。
不要小看維京人之間的戰鬥，它遠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殘酷——假如有兩艘沒有任何盟約的維京海盜船相遇，那麼只有一艘船上的人全部死光，另一艘船上的人才能宣布自己勝利，沒有人知道這個傳統到底是怎麼來的，然而它就是這樣，百年千年的傳承下來了。
奧拉夫當了族長之後，全身心的就投入到對部落的建設當中，然而這又何其容易，在北歐，一個幾乎沒有什麼成年男人，又沒有物資儲備的部落（已經被搶光了），幾乎就是必死無疑。
然而奧拉夫還是撐下來了，就和他之前對小唐伯爵說的一樣，他帶領著剩下的男人們去獵巨熊，北歐巨熊的皮毛在商人那裡總能賣個好價錢，巨熊的頭也是一種榮耀，貴族們最喜歡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而且巨熊的肉也能夠拿來交易，換取一些種子，又或者是用來禦寒的衣物。
在這樣的磨難中，奧拉夫開始一點一點的成熟，變的穩重，並且工於心計，本來他以為日子就能這樣過下去，年輕一代的孩子馬上就要長大，但是去年的北歐突然的一場暴雪，淹沒了部落內所有的莊稼地，並且凍死了許多牛羊，部落里實在是撐不下去了，他只能帶著寶貴的族人，豁出性命來干這沒命的買賣。
而奧拉夫之所以願意跟小唐伯爵說這麼多，據他自己所說是『很久都沒有和文明世界的人說過話，已經快忘記這種滋味了』，不過根據小唐伯爵看嘛……
這位睿智的族長，八成是想著拉攏他呢。
首先『迫不得已』出來搶劫這一點就可以否認了，真要是迫不得已，你怎麼對這個大沼澤的路就這麼熟悉，一點都沒有認錯？你當我傻子？
然而其他的事，小唐伯爵認為八成有可能都是真的，畢竟說謊話的最高境界，是九分真一分假。
而奧拉夫族長拉攏小唐伯爵的目的，也就很清晰的可以知道了:那可是五百個金幣！五百個！之前就說過，雖然現在看來只是個小錢，但以前德斯蒙德最窮的時候，一年的稅後還不到二百呢！
經濟基礎決定軍事實力，有這麼多錢的人，武力一定差不到哪裡去，而奧拉夫族長確實是很珍惜他的戰士的生命，能和平解決的辦法他就絕對不想要武力解決。更何況奧拉夫族長就是靠著和商人貿易起家的，一個北歐巨熊的皮毛，在商人那裡賣多少錢，商人拿給貴族又能賣多少錢，這些他都仔細的打聽過了，從此他就明白一個貴族到底有著多麼強的購買力，和一個貴族，特別是一個有錢的貴族拉好關係，以後再有大宗的貨物買賣，那就直接拉到這來就行了，再也不用受到商人的剝削了。
至於剛才的衝突，我這邊都死人了還沒說什麼呢，只要給貴族伺候的好好的，他還不是頓時就忘了？
想到這，小唐伯爵立刻就恍然大悟了，怪不得這位族長這麼客氣，原來還真的是有求於他呢！
這時候，就不得不感慨一句，有錢真好。
就在這樣的交談聲中，又穿過一道灌木叢生的狹窄道路，維京人的露營地，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