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瘋狂
重騎兵衝鋒。
重騎兵集群衝鋒。
當數以百計，千計的重騎兵們以無可匹敵的碾壓姿態，猶如重型貨車以時速八十邁的架勢轟隆隆的橫衝直撞的時候，即使是上帝，也必須要在這些渾身鋼鐵的騎士面前退讓。
鐵蹄隆隆踐踏大地，人吼馬嘶響徹天空，這就是重裝騎兵，整個中世紀最為昂貴，最為強大，最為兇殘，最為可怕的兵種，當這些重達半噸的鐵罐頭以最高的速度奔跑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必須承認，他就是無敵的。
但是越是精銳的兵種越需要優秀的指揮官，越是無敵的軍隊他的弱點也就越明顯，很遺憾的，這一次穆爾奇德大公兩點都佔全了。
首先說指揮官，前面就已經說過，穆爾奇德大公是在算不上是什麼優秀的指揮官，甚至連一般的估計都比不上。他所會的也都只是一些中世紀領主最為常用的戰術，例如說用鮮血與人頭逼迫著農兵向前沖，又或者用錢財與榮耀刺激著騎士殺戮。
而至於其他正規的命令，他就完全不懂得了，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就真的不會了，一些簡單的命令，例如說:「前進」，「後退」，「從側翼進攻」，「從後方衝鋒」，這些大公自然都還是明白的。
但是如果你問他問什麼重騎兵要從側翼攻擊，從側翼攻擊又能取得什麼樣的效果，那大公就只好懵逼了。
然後說一說重騎兵的弱點，重騎兵最大的弱點，眾所周知，沒有機動力。
重騎兵沒有機動力。
短途的衝刺，重騎兵可以短暫的使用他的最高速度，但是如果讓他們用這個速度長途奔跑，那就要小心馬失前蹄了。
想象一下，當一個全身披掛重量超過三百斤的騎士，騎著以四十公里的時速奔跑的戰馬，然後突然從兩米多高的高度上飛出來，這個畫面太美，簡直無法想象。
這騎士沒被摔死也要變腦殘了。
但是重裝騎士還有著另外的弱點，這個弱點就是身體無法自由的活動。
即使是在沒有板甲的時代，騎士們普遍穿戴著鎖子甲，有的富裕的領主甚至要給自己的騎士穿上兩層的鎖子甲，這樣的衣著，使得騎士們根本就無法將手抬高超過九十度。因此他們的裝備總重最少也有著一百斤，即使是一個大力士，你讓他穿上一百斤的負重服，然後蹦噠半個小時試試？
這兩個弱點決定了騎士只能作為一次性的力量，只有一擊的力量，這股力量是毀滅性的，但是一旦這一擊沒有成功，那麼騎士也就只能等死了。
但是在現在這個時刻，騎士仍然是無敵的。
總數一百五十名的重裝騎兵，他們從『一箭之地』開始加速——古人常說的『臨陣不過三矢』，這個矢，就是指箭——這個距離未免太近，使得騎兵無法積累足夠的速度，沒有足夠的速度也就沒有足夠的動能，沒有足夠的動能也就沒法轉變成足夠的動力勢能，也就是說，這一次的衝鋒是半殘疾的。
但是距離近也有著距離近的好處，那就是根本來不及反映。
不管是小唐伯爵，還是他的超長槍兵軍隊，又或者是雇傭兵部隊，甚至是穆爾奇德大公的步兵，都沒有反應過來。
「砰——」
半噸重的鐵塊撞上人體的聲音。
血肉之軀被輕鬆的撕裂，殘肢斷臂，以及拋灑的鮮血，還有高高被撞飛的士兵，這一刻的戰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視線都定格在重裝騎兵撞擊的那一刻。
「跑啊——」
「快跑——」
一個士兵驚恐的叫了起來，然後，整支軍隊崩潰了。
崩潰的不只是雇傭兵，就連穆爾奇德大公的步兵都崩潰了。
因為重裝騎兵的戰績實在是太過於『顯赫』，他們在這一次的撞擊中只損失了三個人，卻撞死撞殘了至少兩百名士兵！
包括大約七十名雇傭兵，以及一百三十多名大公的步兵。
好吧，這很尷尬，這相當的尷尬，殺死的自己人竟然要比敵人還要多——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一箭之地，說白了也就是九十米遠。這麼短的距離，重裝騎兵衝鋒也就是幾秒的時間，哪裡能調整什麼方向，於是他們就這樣直截了當的撞了上去。不過反正成果也是有了，你看，敵人不是崩潰了嗎？
至於自己人的崩潰，呵呵，只不過是廉價的步兵，哪裡有寶貴的騎士重要呢？
就連穆爾奇德大公都沒有生氣，他眼看著自己的騎士第一次衝鋒就能夠直接將敵人擊潰，興奮的手舞足蹈:「回身！回身！讓他們再沖一次！」
而現在阻擋在重裝騎兵以及小唐伯爵之間的所有障礙，包括雇傭兵以及步兵，甚至連地上的死屍，都已經被踐踏成了肉泥，這條路上寬闊無比，再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擋視線的東西了！
於是騎士們策馬回了身，這一次他們來到了足夠的距離，然後，他們衝鋒。
「所有人注意——第一第二列，長槍插地！第三第四列，平舉長槍！第五第六列準備，隨時補上缺口！」
這個時候，小唐伯爵也已經是緊張無比，汗如雨下——他激動的連聲音都變形了，甚至都在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逞強，還不如乾脆投降算了。
這樣至少不用上戰場，也不用有生命危險了。
但是現在已經是在戰場上，敵人要命的騎兵已經開始衝鋒了，將是兵的膽，這個時候他絕對不能露怯，否則就全完了。
而小唐伯爵這次使用的，正是瑞士傭兵對抗騎兵的常用陣型，小唐伯爵把三百名長槍兵分為六列，每列五十人，然後又把剩下的沒什麼大用，只有基本訓練的輕步兵夾雜著布置在超長槍兵中間，填補他們之間的空隙，最後用他自己的騎兵來護衛兩翼。
把超長槍插在地上，便可以依靠大地作為承重力，這樣第一第二排的士兵便只需要扶正長槍，而不需要直接承受騎兵第一波的撞擊——但是說實話，即使是這樣的布置，第一第二排的士兵幾乎也死定了，所有的士兵在當時抽籤決定了，要誰來做這種賣命的工作，誰抽到了這一張之後，這幾天的好酒好肉管夠——基本上就和監獄裡面的最後一頓性質一樣。
當時，看著這群鋼鐵堡壘越來越近，感受著戰馬踐踏大地的隆隆響聲，有些士兵——即使是經過了小唐伯爵嚴格訓練的超長槍兵也一樣，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我她媽的應該當逃兵才對。」
當然更多的是直接嚇傻了。
而重裝騎兵們，已經被鮮血和殺戮慾望沖昏了頭腦的他們，根本就沒法判斷前面到底是長槍還是其他的什麼要命的東西了，當然，其中肯定有兩個冷靜的，不過，時速八十邁與時速七十邁也沒什麼區別不是嗎？
反正都是個死而已。
所以，就在這一刻，重裝騎兵與超長槍兵相撞了。
「咔嚓——」
這是木杆的長槍斷裂的聲音。
「哼——」
這是騎兵死亡前的悶哼。
重裝騎兵們第一時間接觸到了超長槍——之後飛馳的戰馬一聲哀鳴，當胸的被狠狠地捅了一下——也有一些是騎兵——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就算是身穿的雙層鎖子甲也避免不了他們被戳個透心涼的命運——然而，在對面的超長槍兵們，也同樣的不好受，雙手手臂絕對妥妥的骨折脫臼扭曲變形——這在中世紀這等醫療之下，他們變成廢人的可能性相當之高……
當然了，最終的，他們絕大多數沒有變成廢人，而是變成了死人。
慣性作用下的戰馬怎麼可能這麼簡單的被停住？雖然頓了一下，略微降低了速度——然而，最前排的重裝騎兵們仍舊堅決的一頭扎進了小唐伯爵的陣線之中，不管他們是活著還是死了。
在這裡可以簡單的做一個初中物理題，騎士們以四十公里每小時的時速，從兩米五的高度飛起，那麼他可以飛多遠呢？
答案是四點五米，正好飛到了超長槍兵的第三排。
於是整個超長槍兵陣型的前三排一片人仰馬翻，一時間混亂無比。
重裝騎兵全力的一擊非同凡響，這一擊殺死了超過八十名的超長槍兵，三十人的輕步兵，並且至少製造了超過五十人的報廢與半殘廢，馬上就要丟掉性命的那種。
單從戰果上來看，騎兵們還是大賺特賺的。
但是超長槍兵的存在，本來就不是為了能夠和騎兵一對一廝殺的，他們存在的目的，就是延緩騎兵們的速度。
沒有速度的重裝騎兵，連普通的重裝步兵都不如。
而且現實可不是遊戲，遊戲中如果騎兵衝鋒失敗了，可以立即調整馬頭再來一次，但是現實中，騎兵一旦衝鋒失敗，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前排的騎兵倒下了，第二排的騎兵就會撞到第一排騎兵與他們的戰馬的屍體——你總不會認為總重超過半噸的戰馬還能夠跳到一米多高吧——於是第二排的騎兵也就倒下了，接下來是第三排，第四排，直到最後面的騎兵可以減速到停下來為止。
但是這個時候，前面的騎兵就已經倒下的差不多了，就算這些騎兵們都是銅頭鐵腦，這麼猛烈的撞擊一點事都沒有，那麼這些倒下來的騎兵，他們又要怎麼樣馱著這全身差不多三百多斤的烏龜殼站起來繼續廝殺？
學習烏龜王八蛋嗎？
因此，可以這樣說，雖然這群騎士當場就被超長槍捅死的不會超過二十人，但是因此而喪失戰鬥力的，卻足足有著大半之多。
這個大半是個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這群重裝騎兵差不多已經廢了。
「動手！快！快！快！騎兵出動，追殺還騎在馬上的敵人！輕步兵，殺死地上的騎兵！」
當時，小唐伯爵看著自己辛苦訓練的超長槍兵一下子就報銷了一半，當場就紅了眼睛，半是心痛半是興奮的喊道。
心痛，是因為自己士兵的死亡，而興奮，卻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勝利！
事實上完全不用小唐伯爵喊，老於經驗的奧爾科巴騎士馬上就回過神來，帶領著他的騎兵就已經和還在馬上的重裝騎兵廝殺起來。回過神來的士兵們也都已經紅了眼睛，你要知道，人都是有一個接受極限的，超過這個極限，人不是昏迷就是陷入瘋狂，但是這裡是戰場！戰場！昏迷就是在找死，大腦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所以說，士兵們瘋狂了。
輕步兵們怪叫著，拿著自己手中的刀劍，又或者是斧頭，他們嚎叫著衝出陣型，然後對著趴在地上起不來的騎兵就是狠狠一下子！
但是騎兵們身上都是穿著雙層鎖子甲的，雙層鎖子甲，也就是說他們的防禦力很厚，也就是說他們沒有那麼容易就能夠被殺死，也就是說他們要承受更多的劇痛！
被刀殺，被劍殺，被砍死，被剁死，被咬死，被淹死，被窒息死，被分屍死，都只是死啊！
然而小唐伯爵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這裡了，失去了威脅的重裝騎兵已經不值得他的關注了，此刻，他的眼中能看見的，就是遠處的那個『渺小』的身影，那個有著崇高身份的穆爾奇德大公！
「該死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公鬚髮皆張，雙眼赤紅，完全不顧儀錶的怒罵著，他簡直不敢相信，那可是重裝騎兵！重裝騎兵！
你知道培養一個重裝騎兵要多少年，還需要多少資源嗎混蛋！
而現在全部都報銷在這裡了！
大公憤怒極了，甚至怒火都已經開始沖昏他的頭腦了，這使得他根本就不顧自己現在兵力缺少的事實，強行驅趕著剛剛聚攏的潰軍又要往前沖。
但是這群潰軍，大部分是剛剛才被重裝騎兵沖了一波的步兵，少部分還是徵召農兵，這個時候他們都還心有餘悸，士氣低落的很，現在指望著他們再一次奮勇作戰，那簡直就是開玩笑！
穆爾奇德大公身上又沒有什麼主角模板，根本就沒有什麼遇到生命危險爆種開啟基因鎖的可能性；他也不是什麼品德高尚的聖人，能夠讓無數人為了保護他而獻出生命。
所以說，當時，那些剛剛聚攏的潰軍們看著大公狀若瘋癲的表現，毫不猶豫的轉身……逃跑了。
「可惡！這群賤人！奴隸！該殺千刀的混蛋！把靈魂賣給惡魔的墮落者！」
大公當場就愣住了，他從來沒想到一群賤民竟然還敢違抗他的命令，但是識時務者為俊傑，面對著正在飛馳而來的小唐伯爵的騎兵，他毫不猶豫的脫下了身上的鎧甲，刀劍，以及所有可能會減慢速度的東西，然後同樣的逃跑了。
但是大公就是大公，即使是逃跑，也總要說上一句場面話，或許還不僅僅是場面話:
「等著吧，很快的，很快的我就會回來了！」
Ps:4500字大章……算是補上我中午沒更的缺口吧，這一章相當難寫，我反覆修改了三四遍，如果加上草稿那就估計得一萬字了，又參考了相當多的電影，不過還是不怎麼滿意，完全沒有寫出我想象中的場面……筆力還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