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廷論
清晨的陽光穿過重重枝葉照在林間的空地上，稀薄的晨霧在樹葉和草地上凝鍊出了一滴滴晶瑩的露水。
一隻灰兔敏捷地從松樹下面它的洞穴裡面鑽出來，這是捕獵的季節，秋天的時候所有的動物都在儘力長膘，以便能夠度過寒冷的冬天，灰兔必須小心的出行，省的被狗熊或者狼群盯上。
很快的，這隻灰兔就找到了一片肥美的草地，它的三瓣嘴一張就咬了一片嫩草，就著露珠吃的津津有味。
突然，它停止了動作，就像雕塑那樣靜止，只有抽動的黑鼻子和頭頂上高高豎起旋轉的耳朵顯示這是個活物。
它聽到了地面傳來的震動，聽力靈敏的兔子會用腳敲擊地面彼此發信號，據說在條件適合的時候能傳聲一百多碼，但是這次傳來的不是它同族的信號，是有大生物朝它的方向過來了……一個四足行走的大生物!
這隻灰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回了它的洞穴。
過了一會，那個引起大地震動的生物終於接近了，這是一位騎士！
這位騎士並沒有全副武裝，他只是穿著輕便的皮甲，武器也只有弓箭和劍——很明顯，他並不是來戰鬥的，說明白點，穿的這麼輕便是為了遇敵的時候能夠順利的逃跑。
逃跑，然後回去彙報小唐伯爵。
這是那天在大廳討論之後才形成的機制，因為小唐伯爵的情緒失控，那天的廷論並沒有討論出一個結果，但是有一個地方總算是有一點共識了，那就是要有斥候去巡邏。
不管最後的結果是戰是和，是決死一擊還是乾脆投降，都至少要提前有個準備，要有個消息，要不然人家直接提兵打到了你家門口還不知道，這多尷尬？
「我們並不是他們的對手！我並不是在長他人志氣，但是我想各位都明白，穆爾奇德大公手中有著兩塊伯爵領，而我們只有一塊！」
這是第三天的爭論，像這樣的廷論已經連續開了三天了，和派戰派各自爭論不休，現在正是一個和派的騎士正在說話。
「這樣的話你已經說了幾遍了！兵力的差距我們誰不知道？但是大公的貪婪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難道你忘了春天的時候我們才剛剛交給過他稅賦，而秋天他就打算直接來搶了！還有去年的，前年的，這些事情你都忘了嗎！我們每年給他交上這麼多的東西，我們自己還能剩下多少？」
「但是打不過就是事實！就算我們拚命反抗，最後到底能不能獲勝？如果不能獲勝，那麼我們不僅丟掉了錢財，連生命都要丟了！」
就是這樣的，和派更看重生命而戰派更看重榮耀……或者說是錢財，然而，即使是他們在台上表演的這麼歡，在真正的主人，小唐伯爵還沒有表態之前，他們也只是在表演。
而小唐伯爵，他其實也很迷惑。
戰，就如同那位和派騎士所說的一樣，到底能不能打過，這誰都不知道。贏了，一切好說，但是如果輸了，那就不僅僅是賠款的問題，還是生命的問題了。
但是和，小唐伯爵就要交上一大筆的沉重的賦稅，當然這和小唐伯爵沒什麼關係，只要他能放下他的夢想，他依舊可以過上許多現代人夢想中的領主生活——只要他能夠忍受混雜著青葉蟲的麵包，滿是糞便的城堡，以及髒兮兮的人群。
歷史上，也曾經有一位君主與小唐伯爵的處境十分相似，他就是孫權。
曹魏八十萬大軍（實際十八萬）南下，手下大將如雲良將如雨，艨艟千艘，兵士更是猶如天上的星辰一般數之不盡，劉琮嚇得直接投降。而東吳呢？傾國之力也不過拼湊出了三十萬人馬（實際五萬），這是一場無論從紙面上，還是現實中，都看不到一點勝算的戰爭。
也難怪張昭等人一力建議投降了。
但是魯肅是怎樣對孫權說的呢？
肅曰：「如肅等降操，當以肅還鄉黨，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將軍降操，欲安所歸乎？位不過封侯，車不過一乘，騎不過一匹，從不過數人，豈得南面稱孤哉？眾人之意，各自為己，不可聽也。將軍宜早定大計。」
這段話翻譯過來就是，假如說我投降曹****，那我憑藉著家族的勢力，還能當個市長一類的職務。但是如果你投降了，你又要去哪裡呢？到時候曹操壓制你，你手裡面又沒兵又沒馬，他想怎麼搞你就怎麼搞你，想上你老婆就上你老婆，你還能反抗不成？
這段話，對於小唐伯爵來說，也是同樣適用的。
和了。死，小唐伯爵是肯定不會死，先不論小唐伯爵和那位穆爾奇德大公之間的親戚關係，單單說這個時代，便不允許貴族殺貴族的事發生，要不然到時候貴族都死光了，還不得讓那群泥腿子爬到我們頭上來了？
但是和，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小唐伯爵繼續做他整個愛爾蘭最窮的伯爵，一年心血化為烏有，最差的結果，這位大公幹脆就直接把小唐伯爵軟禁起來，讓他一輩子不露面不掌權，等到他老了再推一個孩子出來說這是小唐伯爵的種——那時候都過了幾十年了，還有誰會在乎這些？
所以說和，小唐伯爵是真的不想和。
但是戰，光是看這大廳內和派騎士與戰派騎士的數量就能看出來，12位騎士加上菲利普教士一共13人，和派就有8人，而戰派只有5人。
幸好的是，站在戰派這邊的騎士都是比較有實力——也就是說他們的封邑都是比較大的。
而封邑大了，這些騎士自然也就會有擔心，一旦大公來了，他會不會剝奪我的封邑？會不會讓我多交稅啊？
所以說，一切的問題，到了最後都還是屁股問題，有些人不是沒有智商，只是屁股坐哪邊，他就必須往哪邊思考罷了。
於是，小唐伯爵就悟了。
他猛的拔出腰間的長劍，對著面前的桌子就是一砍:「大公欺人太甚！我意已決，今日我當與大公誓不兩立！再有敢言降者，有如此案！」
好吧，這一招又是從孫權學的。
但是從哪學的不重要，是不是抄襲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效果，不看過程看療效，小唐伯爵這一下，不說是霸氣外漏，好歹也算是氣勢十足，暫時的把這些騎士給鎮住了。
「但是伯爵大人……」
有一位和派的騎士嘴唇微動，又想說話，小唐伯爵立刻就把頭扭了過來，狠狠地盯著他，這位騎士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沒說出話來。
——這是因為小唐伯爵在騎士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定的威望。這一年間，小唐伯爵修路，做聖事，植草，造紙，每一項都給德斯蒙德，也給這群騎士們帶來了大量的利益，也使得這群騎士習慣了聽小唐伯爵的話——這要是換到小唐伯爵剛穿越那會他敢這麼干，騎士們早就把他綁了送過去了。
「既然伯爵大人已經這麼說了，那我們便討論要如何戰鬥吧。」
另一邊，老成持重的奧爾科巴騎士和稀泥道，這位忠心耿耿的騎士是戰派的代表人物，說的話有足夠分量，小唐伯爵也必須給他個面子。
「我們應該現在就把我們的軍隊全部都聚集起來，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一個騎士立刻說道，有人開口，接下來就好辦了。
「我們應該集結我們的騎兵，利用騎兵的機動性來騷擾敵人。」
「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招募大量的傭兵，正好現在來做生意的商人都還沒走，我們可以同他們商量一下，從他們那裡獲得一些支援。」
戰派的騎士們各個踴躍發言，和派騎士們則是面面相緬，最終無奈的交換了眼神，有人便說道:
「除了戰鬥之外，我們還可以使用外交的手段，奧蒙德伯爵領同樣是大公的公爵領分封領地之一，現在大公過來攻打我們，難道奧蒙德伯爵就不感到有一點點的不安嗎？現在大公把矛頭對準了我們，那我們戰敗了，難道大公就不會再去攻打他們嗎？」
小唐伯爵頓時眼前一亮，三角陣型，聯劉抗曹，這些可都是中國人最熟悉的故事了，他怎麼會將這件事忘了呢！
Ps:三更結束，我得歇兩天才能繼續三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