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經濟發展水平報告上：紙
入夜，奧爾科巴騎士的呼嚕打得震天響，這位騎士什麼都好，公平和藹勇敢還忠誠，對唐切斯特伯爵的好感都達到78了！
天可憐見，這可是78！伯爵大人第一個看見手下有封臣好感能過了六十的及格線的！—以百分位滿分制的話。
當然，這並不是說好感度低於六十的就是亂臣賊子了，事實上在這個年代，封臣對於領主的好感低於30才是常態，整個歐洲都充滿著背叛，陰謀和刺殺，像是奧爾科巴騎士這樣的堅守騎士道的人幾乎都已經絕種了。
——根據唐切斯特的親自分析總結，這個好感的大概分級是這樣的。
0~10：陌生人
10~20：比較熟悉的人
20~30：一般朋友
30~40：好朋友
40~50：知己
在往上唐切斯特就沒法分析了，因為知己本身就已經是BUG的存在了，沒看伯牙子期遇見個知己都能傳唱千年了，士為知己者死也是家喻戶曉。一般來說，只要達到這個等級了，就再也不用擔心對方背叛啥的了—人家都能為你去死了，還能背叛啥？
但唐切斯特伯爵就是喜歡奧爾科巴騎士更多一些。
同樣是忠誠，一份忠誠永遠也沒有一百份的討喜。
只要奧爾科巴騎士的呼嚕能夠打得小一點就好了。
伯爵大人不無痛苦的想到，奧爾科巴騎士什麼都好，就是這個打呼嚕的習慣，簡直能把死人都從地下吵醒，更不用說耳聰目明的伯爵大人了，但是這又算不上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倘若為了這麼個東西而惹惱了騎士，反而平白使他掉了好感，那伯爵大人才是欲哭無淚呢。
因此這兩天，伯爵大人幾乎是側夜未眠，白天又要騎馬到處視察，精神頭簡直就差到極點了。但是好在德蒙斯特伯爵領的發展實在是討喜，僅僅這一點就又能讓伯爵大人精神百倍了。
「沒辦法，再撐一天，明天會到城堡里去一定要睡他個昏天暗地的，誰都不能吵醒我！」伯爵大人一邊暗暗的咬牙發誓，一邊摸摸索索的穿好衣服，藉助著明亮的月光掏出了打火石，點亮了燭台上的蠟燭。
——這年頭，連蠟燭都是奢侈品，就這兩根還是伯爵大人親自掏了一個銀幣從商人那買的，而且用一段時間就要削一次蠟頭，否則油就會積住，實在是不方便到了極點。有了蠟燭，伯爵大人就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鵝毛筆，以及專用的墨斗形墨水瓶，最後，拿出了一捲紙……
是的，紙。
穿越之前，唐切斯特伯爵從來沒想過自己最懷念的不是充滿了各種糟糕物的電腦，也不是花費千辛萬苦才收集的諸多手辦，而是一卷柔軟的，能夠用來擦屁屁的紙。
如果可以的話，伯爵大人甚至願意用伯爵領一年的稅收來換這一卷最不起眼的紙，他嗶嗶的老子竟然要用樹葉來擦屁屁啊！這讓老子嬌嫩的菊花情何以堪？夏天好歹還有寬闊的爬山虎的葉子湊合，等到了冬天，樹木的葉子都落完了，他嗶嗶的僕人竟然拿來針葉樹的針葉來給老子擦屁屁，那酸爽簡直不敢相信。
所以穿越的第一個冬天才剛剛到來，撫摸著自己紅腫的菊花，欲哭無淚的穿越者小唐伯爵就下定決心：無論如何，先把紙搞出來！
而且紙，是人類歷史上最賺錢的買賣……之一。
以一座純手工的土法造紙作坊為例（註：因為沒有古代造紙作坊具體成本，所以引用數據為費孝通先生《易村手工業》中民國土紙作坊），一座純手工的土法造紙作坊，僱人起一個作坊，買工具，買一頭牛用以碾磨原料紙漿，起始成本是一千元。
這樣一個作坊，每天可以造八十刀土紙，每刀二十八張，因為原料不佳，技術低下，成品粗糙，所以寫字的話只能作為練慣用紙，最大的用途是清明燒掉，毫無技術價值可言，是完全不能和宣紙、高麗紙、洋紙競爭的低低低檔品。
造這樣的低檔土紙，買造紙原料，雇傭一個人看牛，雇傭兩個工人造紙（一個負責將紙漿舀成濕紙，一個負責將紙貼牆烤乾），工人工資加伙食，買烘烤紙張的柴火，買造紙所需要的各種添加劑，運輸原料、添加劑、成品的運費，造紙作坊的折舊和維修，
零零總總加起來，以一年開工360天計算，一年的開支總數是2598元。
那麼，一年的收入是多少？
一個最小規模的作坊，以每天出紙八十刀計算，一年可出低檔土紙28800刀，批發價為每一百刀二十元，一年可得收入5760元。
收入5760元－成本2598元=利潤3162元。
作坊價值：1000元。
年利潤：3162元。
即使加上原料人工運費，第一年的利息也能達到八分利！
八分利是什麼境界？
放高利貸，也不過如此。
而且，高利貸還有倒帳（欠債人還不出）的風險，賣紙，一分錢一分貨。
而在一個造紙技術已經公開兩千年，毫無保密可言的國度里尚且如此，那麼在還在用羊皮卷的中世紀又是什麼樣子？
這簡直不是在造紙，這就是在印錢！
中世紀通用的羊皮卷，它的價格又是多少呢？
即使在今天，你也可以在日本買到真正的羊皮紙，一張A4尺寸大的約160人民幣。而在當年，一本羊皮捲紙的聖經——這可是中世紀土豪才能擁有的財產，相當於義大利一座葡萄園的價格！而根據記載，一位叫MichelWitz（死於1588年）的貴族用了兩千五百佛洛林金幣的價格才買下了一座莊園，而當時馬不過30佛洛林，牛10佛洛林，相當於80匹馬，250頭牛的價格！
而紙，蔡倫的改進造紙法使用樹皮，漁網，破布。但是漁網破布，這些也都是亞麻布，雖然便宜，但以當時德斯蒙德的水平想都不要想。最後還是使用的樹皮，但是教科書上就是不寫用的哪種樹皮來造紙！
沒辦法，好事多磨啊。
最後發現，其實所有的樹皮都能造紙，無非是質量好差的區別而已……
得，沒說的，開始造紙。
原料曬兩個月，石灰池裡泡三個月，然後再曬一個月，曬好再往清水裡泡一個月，整整七個月，原料才達到可以做紙漿的地步。然後，碾紙漿，兌紙葯，抄紙，壓紙，烘乾，揭，紙出現了。
成本幾乎沒有。
原料用的是樹皮，牛是現成的，房間也是現成的，反正城堡這麼大都在空著；人工是農民—這可是上帝賜予的權利，農奴每星期要為領主無償耕地三天，免費工作再三天！唯一有難度的是碾石，最後找了一個鐵匠來做，花了三個銀幣。
也就是說成本三個銀幣，那麼賣出去多少錢？
我不要一張一個金幣，也不要一張5個銀幣，我甚至連一張一個銀幣都不要，揮淚大處理賠本做買賣，五張一卷賣二個銀幣，這可真是良心價了——對中世紀而言的。
至於那些商人，他們倒手都能把紙賣出五倍甚至十倍的價格！那些金主，那些貴族，還有主的牧人那些修道院，哪裡不需要用紙呢？而且這些上面還帶著樹木清香的黃紙（植物纖維），怎麼看都要比臭烘烘的牛皮紙，油膩膩的羊皮紙要好上千萬倍了！那些商人甚至連廣告詞都想出來了：「這是南方傳來的再好不過的紙，是走私品，舶來品，呱呱叫！是大酋長才有資格使用的記載家譜的玩意，輕，薄，耐用，比臭烘烘的牛皮紙好，更不用說油膩膩的綿羊皮昵。」
事實上，自從有了紙之後，伯爵大人就再也沒有為了錢而苦惱過了。
那些商人，從愛爾蘭各地而來的，從威爾士，從蘇格蘭，從英格蘭，甚至有跨越大海從布列塔尼從諾曼底來的，他們趕著馬車，開著海船，每天每天的就住在伯爵大人的領地賴著不走，就為了等待一卷新出爐的紙！
而這些商人，他們來了肯定不能空手而來，他們要做生意，要做買賣，就要自己帶貨物，而商人一多貨物就多，競爭就大，連帶著價格都降了下來；而且隨著商人的增多，德斯蒙德漸漸就成了愛爾蘭最大的商人流通地，現在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在德斯蒙德，沒有你買不到的貨物，全部都是便宜又好用的新奇玩意，這些可都是唐切斯特伯爵萬萬沒有想到了。
不過，即使造紙這麼賺錢，小唐伯爵也沒有忘了自己造紙的初衷——為了保護自己粉嫩的菊花。所以，如果你不嫌髒的話，可以在城堡里每日抬出的糞便桶中找到一兩捲紙。
事實上，每天自願撿大糞的人還蠻多的——他們差點為了搶奪大糞的所有權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