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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鋒芒暗蘊(一)

  在另一個時空,第一次汴梁被圍,靠著西軍入衛,再加上徽宗欽宗兩代皇帝的卑辭厚禮締結恥辱條約女真退兵。接著大宋內鬥還不肯罷休,因為禁軍太爛,入衛西軍又太強,外重內輕,防武臣如防敵國的用事文臣們,又強逼西軍去援太原。


  這件事情做得實在太蠢,合約的確是恥辱的,太原重鎮割讓給了女真,但是當時大宋衰弱如此,只能忍辱積蓄力量,有點力量再去收復失地,而不是去輕易撩撥已經搶得心滿意足的女真貴族——這些蠻族,實在還沒有足夠意識到他們已經能輕易覆滅大宋,這是活生生血淋淋的現實。


  為了將西軍調走,甚而是削弱幾分讓西軍看起來不那麼可怕——其時西軍的戰力也不成了,遠遠不是女真軍馬的對手,但是比起更爛的汴梁禁軍,還是太過於強悍。


  已經喘不過氣來的大宋就此將西軍送入了河東的崇山峻岭當中,河北打得稀爛,還提供不了多少軍資輜重。


  締結盟約不過半年,虛弱如此的大宋就先悍然悔盟,近十萬西軍又打不過銀術可的不足萬人女真騎軍,在太原城下全軍覆沒,种師中戰死,女真大軍再度南下,還加上了從太原而來的一路,最後攻克汴梁,覆滅大宋。


  真實歷史上就是大宋上下都知道中央禁軍太爛,一定要整練,結果黨爭內鬥之下,什麼事情也做不成,最後還附帶斷送了西軍。


  在此刻的時空當中,事情比真實歷史上要好那麼一些,有楊凌這麼一個現成的人才,勉強算是有老種撐腰,可以爭一下整練禁軍這個位置,所以梁師成最近一些日子雖然連同趙佶在逃避這個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的問題,但也知道,這事情總要是面對的!

  秦檜說得直白,意思就是一個,這事情躲是躲不過去的,大家不如面對為好,要斗就斗那麼一場,絕不能讓楊凌借勢之力上位,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也要掌握在他們自家手裡!

  想明白了其間的道理,梁師成忍不住長嘆一聲:「會之銳氣方張,看得明白……可是如之奈何?老公相何等人也,輕巧巧就借力西軍和這武夫之輩複位,他若發力,誰也不知道是何等手段,說不定就在等著看我輩破綻,這豈是能輕易動得的?」


  大宋黨爭到了末世,已經非依附於各黨不能立足的地步,朝中誰是誰的人分得很清楚,梁師成自然知道秦檜是自家這黨新起骨幹,還有智囊之名。,話也沒什麼顧忌了,為秦檜的銳氣打動,最近深感疲憊的梁師成還難得說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


  實在蔡京的陰影實在太深重了,用事幾十年,保持著大宋在執政位置上的最長紀錄,當日可以和蔡京抗禮的政治對手,全都被他放逐得乾乾淨淨,至死也未曾能回到朝中。


  新黨征誅之術在蔡京手裡更揚廣大,他的敵手不僅遠竄的遠竄,編管的編管,就連子孫恩蔭都被剝奪得乾乾淨淨,今後幾代都是白身,還要服丁役。


  本來以為蔡京如許高齡,再難翻身,外有童貫掌軍,內有王黼領政事,還有舊黨清流為輔翼——至少在對付蔡京上大家是同盟軍,還有官家支持,蔡京也只能閑居等死了。


  卻沒想到,憑藉一場燕雲戰事,憑藉一個突然冒出的楊凌,蔡京輕輕巧巧的就再登相位!想著蔡京往日手段,梁師成這些日子表面寧定,支撐著架子不倒,背上卻不時有冷汗滲出,半夜還會被驚醒。


  秦檜明顯是鐵心要站到蔡京一黨當中了,現在不坑不哈的,誰知道蔡京背後給秦檜出了什麼主意,讓他坐以待時?大家要對某人下手了,蔡京又會有怎樣的反應?

  梁師成最大的擔憂,就是如此!

  可是在今夜,他的擔憂,卻被秦檜接下來吐出的話語輕輕化解了,「太師老了……」


  梁師成一怔,誰不知道蔡京年高?偏偏這老頭子還是保養得極好,精力似乎也沒衰減多少的樣子,偶有大朝,站班行禮一絲不苟,比五六十歲的人還耐得,多少人比他年輕都沒熬過他,墓木早拱,他卻還是再度站到了相位上!

  秦檜彷彿知道梁師成的疑惑也似,目光閃動,解釋下去:「自保鞏固權位而已,只想安心在相位上安老,又能有什麼作為?」


  秦檜搖頭:「不過有些權力老公相只是不去爭而已,要是真的落在他頭上,老公相也自然就是笑納,反正不是爭來的,官家也少了許多忌憚。」


  楊凌此人,老公相看來是準備冷眼旁觀了,若是他自己有本事,讓官家動心,最後屬意他來整練禁軍,老公相自然會錦上添花說上幾句好話,現在替楊凌出頭,讓他投了自己一方,卻是斷無可能!


  在燕雲河東之地,楊凌殺伐果斷,拳打腳踢出一身官袍,在汴梁,卻不是靠蠻勇不惜命就能出頭的!」


  梁師成笑著搖頭:「楊凌再武勇十倍,領兵本事再高十倍,在汴梁也是難出頭的……想引得官家信重,談何容易?」


  他已經為楊凌有些說動,但心裡還是有點惶惶惑惑的,卻又自持身份,不想追問秦檜全盤打算。


  秦檜是何等樣的聰明人,微笑著疊起兩根手指:「話已經說到分際處,就全憑恩府先生決斷了,只要讓楊凌這個名字這些日子不會出現在官家耳邊,官家每日里多少大事要忙,自然也就淡下去許多……那時候再尋一個由頭——勾結武臣以圖不逞的名義就很好——輕巧巧讓他去沙島走一遭抑或遠竄瓊崖,保住領就算是幸事了,再將整練禁軍事接過來,恩府先生地位,豈不是如泰山之安?」


  梁師成並不說話,秦檜一席分析,讓他本來覺得有些疑疑惑惑的事情都清楚了許多,他也是朝中沉浮多少年的人物了,自然一聽就知道秦檜今日實在是說到了竅要地方,判斷局面,設謀行事,無一不準。


  看著燈火下秦檜正是精力旺盛的身形面容,梁師成真的覺得自己老了,蔡京那個老妖怪不必去說他,他們比起秦檜而言,都是上一代的人了……


  這些話,他自然不會說出口,甚至還盡量不要表現出對秦檜的賞識,只是心下牢牢記住這個人,此子得而用之,緩急可成大事,倒是值得好好提拔一番……


  他威嚴的咳嗽一聲,冷冷道:「楊凌此子練兵打仗的確是有一手的,幾支人馬雜湊起來的晉陽軍,那麼點軍資糧餉供應,就練出一支鐵軍,官家有借重他整練禁軍的心思,也是難免……現在且不必說他,反正此子用不得,這整練禁軍大事落在我輩手中,又如何撐持得起來?原來童制置算是知兵的,也不過如此,更不用說禁軍已經是這般模樣,誰能濟事?」


  攻倒秦檜,將這樁要事從蔡京那裡爭搶過來,總要至少在最開始有個模樣,才好對官家交代。梁師成政爭有一手,這上面實在不大來得,往常都依靠童貫,在他下面,他對王黼就是毫不客氣,對童貫卻還是有點尊重的意味在裡頭,現在翻檢夾袋,實在一個人都沒有,難道將童貫找回來?這可不是緩急間就能做到的事情。


  秦檜今日來是做足了功課的,當下笑道:「何愁無人?恩府先生是想聽治標之法,還是治本之術呢?」


  今日秦檜給了梁師成太多驚喜,他決斷不下的事情,秦檜替他分說明白了,他正愁無術的事情,秦檜居然有治標治本兩種辦法,當下心頭對秦檜更看重了不少,笑道:「你說,你說!」


  秦檜淡淡道:「治標之術自然就是揀選能將領整練禁軍事,入衛勝捷軍之都管王稟,就是最好人選,出自童制置下,與西軍隔閡已深,王稟深沉厚重,也頗有練兵之能,威望也算是足夠,此人用之,就算不能徹底改觀都禁軍,多少練出幾萬得用軍馬還是不在話下的……」


  梁師成暗暗跌足,現在全部精力都貫在蔡京和楊凌身上,居然忘記了這員猛將,實在是楊凌的功勞太高,給人的心理暗示太過於深,將王稟比得完全提不起來了,王稟本來又不是一個喜事的人,這些日子在河東也是安安靜靜,存在感異常的低,連梁師成這等人物都差點忘記了他的存在!


  現下想來,王稟竟然是難得適合的人物,童貫使出來的人,不用說是自己這一黨里,本事也盡有,童貫當年鎮日誇耀他那勝捷軍就是明證。


  哪裡還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這哪裡是治標之法,簡直就是治本之術!

  梁師成暗嘆今日完全被秦檜這小輩比下去了,居然連這個人物都忘記了,王稟沉寂也有些時日,也沒親近籠絡一下,轉念一想也就釋然,自己這些日子還在擔心於能不能和蔡京爭贏,哪能想到後續之事?倒是這秦檜,每一步都看得長遠,的確是個人才。


  他心下感嘆,不過面上卻是絲毫不顯,笑道:「王正臣么,倒也罷了……還有治本之術是什麼,左右無事,會之一說來就是。」


  秦檜今日進策大獲成功,梁師成對他說話都完全和顏悅色起來,在內相面前如此出風頭,放在別人身上是喜出望外之事,秦檜卻還是那副恭謹神態:「選一文臣,奉旨整練禁軍,要將禁軍徹底改天換地。」


  大宋祖制是文臣領軍,現在仍然如此宣稱,可是在這等末世,什麼樣的祖制都走樣了。西軍是大宋這幾十年最強悍的武裝團體,但是這幾十年一直都是內宦領軍,經略使之類原來文臣掛的差遣,現在都加到了老種小種這些武臣身上。


  樞密院號稱掌天下兵事,卻對西軍指划不得,什麼方略也不聽樞密院的,原來用來卡武臣脖子的兩件事情,後勤上面,現在都是領軍的幾代內宦,直接找上三司。不經樞密院之手。


  人事上面,考核提拔武臣,原來都是樞密院重權,可是現在大宋將經營百年,恩蔭又多,家中子弟落草就已經有官銜,在軍中謀個差遣名義就是,也用不著去樞密院求官,堂堂大宋西府,已經差不多成了擺設,北伐戰事樞密院沒挨上半點手就是明證。


  就連都禁軍,現在三衙高太尉權重,官家又親信之,幾乎一切都是高太尉包辦,樞密院對腳底下三衙禁軍都渾沒有多少影響力,蔡攸還對西府之位孜孜以求,真不知道是熱衷哪一段。


  聽到秦檜說出文臣領軍,梁師成神色不動,哦了一聲,淡淡道:「談何容易!」


  梁師成微微有點失望,前面秦檜分析謀划,無一不精準高妙,對這治本之術,他真有些好奇,說出來卻不過是這等老生常談,想想秦檜也要站在他文臣士大夫的立場上說話,梁師成也就釋然了,今日要是秦檜進言得用,已經是意外之喜,就再不奢求更多了。


  他歲數畢竟有些了,陪精力充沛的趙佶游宴耍樂這些日子,早就不濟。剛才強提精神和秦檜談了這麼久,心事去了不少之後頓時又覺得疲乏上來了,當下就準備說幾句客氣話送客,秦檜出了這般氣力,總要許諾他點什麼的。


  秦檜卻一直在看著梁師成神這個時候突然又躬身一禮:「恩府先生,武臣之輩,最看重的還不是自家的軍將,自家的兵馬?縱然一時得用,等到位高權重了,又如何使喚得動?當年老種小種,對童制置如何?等到童制置要為國削些權柄了,老種小種又如何?燕雲之事,若沒有老種小種投靠太師,背後支持楊凌,如何會有太師復相,童制置王相公去位?武臣之輩,是萬萬依靠不得的,要讓官家放心,還得是我輩士大夫遵循祖制領軍!」


  這句話又將梁師成說出了一身冷汗,現在大宋什麼最遭人忌憚?是在中央武力已經完全不堪用的情況下掌握著另外一支強大武力最遭人忌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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