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千鼓法陣
天很快就亮了。
我乾脆沒睡,打坐了三個多小時。
沈雪也沒睡,陪著我坐到了天亮。
一大早,白瑪卓嘎給我們送來了早餐,吃完之後,她帶著我們來到前面的大殿里,白瑪央珍正領著十幾個人在這裡等我。
這些人有男有女,年紀大的有五六十歲了,年輕的也有三十來歲了,見我來了,呼啦一聲都站起來了,態度無比恭敬。
我有點不習慣,尷尬的笑了笑,「呃……大家好。」
白瑪央珍走到我身邊,「老祖宗,請上座吧!」
我很不自然的看她一眼,「非要這麼稱呼么?」
她笑著點了點頭。
我無奈的聳聳肩,走到正中間的座位上坐下,沈雪依然在我身邊一站,神情自若,不卑不亢。
白瑪央珍沖那些人一揮手,說了一句藏語,接著帶頭跪下了,旁邊的白瑪卓嘎也跪下了。
她們母女一帶頭,其他人呼啦一聲全跪下了。
我尷尬的看著滿地的子孫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老祖宗」,白瑪央珍說,「我們這一族分十三支脈,都是紅琥公主的孫兒孔雀金剛的後人,我是這一代孔雀家族的族長。因為時間緊迫,所以您的其它子孫支族來不及通知,今天孔雀家族十三支的當家人都來了,我們一起拜見老祖宗!」
「拜見老祖宗!」他們用生硬的漢語說。
接著白瑪央珍帶著他們給我磕了三個頭,然後恭恭敬敬的等著我訓話了。
我清清嗓子,「呃……這個……大師啊,不好意思啊,我想問問,這位孔雀金剛是紅琥公主的哪個孫子?」
「昨天跟您說過,紅琥公主共有四位男孫,一位女孫」,她恭敬的說,「其中有兩個人後來成了紅琥公主的再傳弟子,繼承了她的法脈。他們後來都是修為有成的大成就者,那位男孫修的是孔雀明王心咒,後來得大圓滿,於是人們尊稱他為孔雀金剛;那位女孫修鍊的是大吉祥天女咒和大日如來本尊密觀法,後來也得了大圓滿,人們尊稱她為吉祥卓嘎。」
我乾笑了幾聲,「呃……是這樣啊,大概明白了。」
她繼續說,「吉祥卓嘎一生未曾婚配,所以她只有法脈傳承,沒有子嗣傳承。孔雀十三支中,我們這一支傳承的就是她的法脈。」
「難怪這麼厲害」,我訕笑著點點頭,看看他們,「大家別跪著了,都起來吧,起來說話!」
「謝老祖宗!」白瑪央珍站了起來。
「謝老祖宗!」人們見她站起來了,這才跟著站了起來。
看得出來,白瑪央珍在這些人心中的威望非常高。
我看看白瑪央珍,「你說的布置結界,就是這十幾個人么?」
她平靜的一笑,「當然不是了,我現在是帶各家的當家人來拜見老祖宗,真正布置結界,除了我們這十幾個人,還有外面的其它各家帶來的族人和弟子。現在他們在寺院後面的山上已經準備好了,只等老祖宗一聲令下,我們就可以去後山,開始用咒語布置結界了!」
我微微一笑,「好,我也準備好了,那咱們就去看看吧!」
很快,我被十三家當家人簇擁到了後山,接著我就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震撼了。
那是一片平整而空曠的山地,近千人身著法衣,手持法鼓,經旗,在方圓幾千平米的範圍內,布置成了一個圓形的大陣。中間搭起了一個檯子,周圍站了一兩百人,一半是穿紅衣年輕男人,一半是穿黑衣年輕女孩,見我們來了,他們遠遠的,不約而同的沖我們跪下了。
「怎麼這麼多人?」我吃驚的問。
「這些都是孔雀家族精選出來的有修為的弟子」,白瑪央珍說,「一共一千人,修為最高的二百位年輕弟子守護法壇,其餘八百人組成千鼓法陣,為老祖宗護法!」
我咽了口唾沫,「紅琥公主到底給我留下了多少子孫?」
白瑪卓嘎上前一步說,「您和紅琥公主的子孫,傳到現在共分入了四個民族,差不多有二十萬人左右。」
「二十萬?」我吃了一驚。
白瑪央珍接著說,「別的不說,只說我們孔雀十三支脈,就有五千多人,都是您的子孫。」
我愣愣的掰著手指頭數了數,乖乖,吐蕃公主給我生了一個兒子,千年之後竟然繁衍到了二十多萬人!我們三神教南北兩宗加在一起,一共才六十多萬弟子,這麼說來,我程小馬的子孫,竟然相當於三分之一的三神教那麼多!
真不知道吃驚之餘,是不是該感謝一下那位給我生孩子的紅琥公主。這麼說來,我確實得去看看她了,於情於理都得去。不然的話,老子良心上過不去不說,就是眼前這一千多子孫,為了他們老祖奶奶也不會輕饒了我的。
我不由得笑了出來。
「小馬哥哥,你笑什麼呀?」沈雪納悶。
「人生真的很奇妙」,我感慨,「太奇妙了!」
白瑪央珍微微一笑,「老祖宗,您不用感慨,很快您就適應了。現在都準備好了,就等您登上法壇了。」
我想了想,「你們有沒有紅琥公主留下的什麼物件?」
「有的!」白瑪央珍說著從身後一個人手裡拿過一個物件,往我面前一遞。
我一怔,「天鐵降魔杵?你們……」
「這是吐蕃王族之物」,白瑪央珍說,「當年藏王松贊干布將它賜予了自己的愛女紅琥公主,公主虹化之時,手中就拿著這降魔杵。」她看看我,繼續說,「後來,吉祥金剛用這降魔杵射殺了朗達瑪之後,它就被苯教藏了起來。為了鎮壓其中的朗達瑪魔性,他們用了濕腸血祭之法,壓制住了它原本純凈的氣息。」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我那天拿著它的時候,只看到了朗達瑪和血祭,沒看到紅琥公主……」
她把降魔杵放到我守中,「現在我們已經把那些強加給它的骯髒之氣和朗達瑪魔性祛除了,它已經恢復了自己的靈性,您再感受一下試試。」
我看她一眼,握住降魔杵,閉上了眼睛,心裡頓時安靜了下來,接著,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笑容。
我睜開眼睛,愣了一會,不由得笑了,「是她!」
白瑪央珍微微一笑,「這真是上天的安排,諸佛菩薩的加持護佑,您和紅琥公主重逢之日到了,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你們怎麼把這降魔杵得來的?」我問,「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吧?」
她搖頭,「沒有,他知道這是我們族人的寶物,之前不願意交出來。飛兒受傷回來的路上,我已經派出了第二批弟子,他們到了丹珠嘉措那裡,話都沒說,他們就主動把這天鐵降魔杵送了出來,交給我的弟子。」
「主動送出來了?」沈雪不太理解,「仁波切不是說,守護降魔杵是他的使命么?怎麼會主動的送出來?」
白瑪央珍看她一眼,「這個……我也不清楚。」
她們不清楚,我清楚,凌天劍也是他的使命,不也被我帶出來了?這個例一開,再拼了全寺弟子的性命守護這天鐵降魔杵也就沒什麼意義了,所以他主動交出來了。
一百多歲的老仁波切,他是個聰明人。
命運就是這麼神奇,我們是為了尋找阿殊的寶劍找到了那雪山上的寺院,然後為了能看看降魔杵而挺身而出,與我的後世子孫白瑪卓嘎一番大戰,我還打斷了女孩的三根兒肋骨。然後她知道了我叫程小馬,然後我找到了凌天劍,然後我就變成了這些人的老祖宗……這就是事情的經過。
我師父林以柔說過一段話,天道如棋,人道亦如棋。我們每個活在世間的人,應該下好人道這局棋,同時觀好天道這局棋。因為人道的棋,人可以試著去把握;然而天道之棋是大棋,遠非世間之人可以掌握,所以要學會觀棋。
因為在天道之棋面前,我們只能觀棋。
凌老師說,世間之事,過去未來,都是環環相扣,而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獨立興衰,人間萬世繁華,不過是命運之神的瞬間出神。明白了這個道理,眼可著人間,心可存方外,性可合大道,如此一來,人就真的活明白了。
她們的話,異曲同工。
想到這裡,我會心一笑,「仁波切是聰明人,這天鐵降魔杵該回來了,而我,也該見她一面了。沈雪,你在這等著我,大師,飛兒,我們走!」
沈雪點點頭,「嗯!好!」
眾人紛紛給我們行禮,讓路,我一路前行,直接登上了法壇。白瑪央珍母女和其它十二個當家人帶領眾族人弟子向我行禮之後,紛紛坐下,掐起手訣。外圍的八百多面法鼓同時響起,聲勢浩大,法壇周圍的人們念起咒語,他們的咒語將周圍的靈氣集中了過來,在我所在的法壇上,形成了一個強勁無比的結界。
我靜了靜心,看了看遠處天上的白雲,又看了看千鼓法陣外面的沈雪,微微一笑,在法壇上盤坐好,右手握住了天鐵降魔杵。
「千年之前,雪山,紅琥公主虹化之前……」
我只覺得頭微微暈了一下,眼前白光一閃,接著周圍的發鼓聲,持咒聲,風吹經旗聲頓時消失了。
我感覺手上一暖,一隻纖細而柔軟的手握住了我手中的降魔杵。
「程小馬……你終於來了……」她笑了。
我咽了口唾沫,輕輕睜開眼睛,我到了一間山洞裡,坐在一張氂牛皮上,紅琥公主正坐在我的對面,正平靜的看著我。
她老了,頭髮有些花白了,眼角有了些許細紋,但是她依然美麗,依然性感的不可方物。
我卻心一酸,含著眼淚笑了,「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麼多年。」
她平靜的一笑,「是我放不下你,你沒有對不起我。見不到你,念了你一輩子,見到你了,我卻後悔了,真的不該發那個誓願,不該讓你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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