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青銅面具
我張了張嘴,想說話,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師叔,您別這樣,小馬沒事就好」,龐爺說。
小姨抹了抹眼角的淚水,看了看插在我胸口上的刀,「你這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跟你媽媽交代?你個不爭氣的兔崽子,不惹點事你難受是不是?非要把天捅破了你才高興是不是?」她淚如泉湧,又恨又心疼。
「小馬,你覺得怎麼樣?」舒蘭和趙司辰異口同聲。
「疼不疼?要不要緊?」苗乙眼圈也紅了。
我說不出話來,吃力的擠出一絲笑容,想告訴他們我沒事。
「他能笑就說明暫時沒事」,趙司辰說,「趕緊送醫院,流的血太多了!」
小姨抹抹眼淚,「你們送她走,龐英,我們留下,跟九妹祝的人談!」
「可是師父……」,舒蘭一驚。
「別廢話,趕緊走!」她變換手訣在我眉心一點,我頓時失去了意識,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很長的夢,夢裡我一個人獨自在沙漠中行走,又累又渴,關鍵還沒有方向。天空是紅色的,周圍是灰濛濛的,腳下的沙子忽冷忽熱,我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艱難,但卻不敢停下,因為一旦停下了,沙子就變成了旋渦,就會一點點的把我的身體吞沒。
我想說話,說不出來,想念咒語,腦子裡卻一片空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的走,不知前路,唯有苦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實在走不動了,噗通一聲跪下了,大口大口喘息起來,嗓子里如有煙火,炙熱難忍。沙旋開始出現,我的身體開始緩緩下陷,我實在動不了,心說愛咋咋地吧,老子走不了了。
但是當沙子埋到我大腿的時候,我心底突然湧出來一股強烈的生的慾望。我還有很多事沒做,不能就這麼放棄,我拚命掙紮起來,吃力的爬出了沙旋,站不起來就往前爬,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要盡量向前走出這沙漠。
當我拼盡全力,越過了一個又高又險的沙丘后,突然一陣清風襲來,眼前出現了一片廣袤的綠洲。那生機盎然的綠色讓我眼前一亮,身上也有勁多了,求生的慾望激發了我的潛力,我跑過最後幾百米沙路,跑進綠洲,來到一處清泉前。
我捧起甘冽的泉水痛飲,接著撲進泉水,乾涸的身體貪婪的汲取著生命之源……
我又活過來了。
喝飽了水之後,我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突然發現水面上空懸浮著一個少女的身影。我仔細一看,原來是個帶青銅面具的黑衣少女!
「你是總壇教主嗎?」我問。
少女沒說話,彷彿仙女一般,自上而下的注視著我。
「那你是三神娘娘嗎?」我又問。
她還是沒說話,玉手一伸,我緩緩的離開水面,升到了半空中。
「你到底是誰?」我茫然的看著她。
少女雙臂一伸,整個身體向後倒著飛走了,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直到消失在雲端……
「你到底是誰啊?」我大喊。
「小馬!」耳邊突然傳來了苗乙的聲音。
我猛地從夢境回到了現實,眼睛微微的睜開了些,發現我已經躺在病床上了。我鼻子上有氧氣管,前胸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苗乙和白曉珊一左一右,伏在我的病床上都睡著了。
嗓子又干又痛,跟冒了煙似的,我定了定神,吃力的張開嘴,「水……喝水……」
苗乙一下子醒了,敏捷的站起來湊到我身邊,「小馬,你可算醒了,感覺怎麼樣?」
「水……」我看著她。
「喝水是吧,好!」她拿過一瓶純凈水擰開,倒到杯子里,又對了點溫水,然後把杯子遞到我唇邊,「來,慢點喝……」
這時白曉珊醒了,起來揉揉眼睛,一看苗乙正在給我喂水,她眼睛一下子精神了,「小馬,你怎麼樣?」
我吃力的咽下一小口水,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渴……」
「你嚇死我了」,白曉珊握住我的手,眼睛又濕潤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看看她又看看苗乙,「辛苦你們了……我昏迷了多久了?」
「三天兩夜」,苗乙說,「你外傷不重,問題出在內傷上。鹿長老說你用出神術沒來得及收神就被拉回了本體,所以經絡受到了重創。如果不是她及時封住了你的靈光,你的元神早就散了。」
「都怪我不好」,白曉珊滿眼淚水,使勁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湧出來。
我笑了,「看把你委屈的……這不是沒事了么?苗乙,你們回去休息吧,讓趙司辰……來陪我……」
「我不回去,苗乙你走吧」,白曉珊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我在這陪她。」
「你自己也受了傷,你回去,別爭了!」苗乙看我一眼,「我在這陪他會,等趙司辰來了,我也回去。」
「不行,我不走!」白曉珊很擰。
苗乙一皺眉,「你!」
倆姑娘各不相讓,一會就得掐起來。
「曉珊……你回去療傷」,我說,「讓苗乙陪我……你放心……」
白曉珊看看我,又看看苗乙,一百個不情願。
苗乙無奈的嘆了口氣,「算了,等趙司辰來了,一起走!」
白曉珊這才笑了,拉住我的手,「小馬,你是不是很餓?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我……」
「鹿長老說他醒了也不能吃東西,至少要等到靈光恢復過來」,苗乙看看我,「你再忍一忍,天亮了就好了。」
我看看倆姑娘,心說我還是睡覺吧,這樣下去話也說不了幾句,而且句句都是導火索。想到這裡,我點了點頭,輕輕閉上了眼睛。苗乙給我緊了緊被子,白曉珊則把我腿上的被子細心的整理了一下,接著拉住了我的手。
苗乙放下了平時的高冷,給我緊好被子后,把椅子挪近了些,默默的看著我,輕輕的舒了口氣。
我很快睡著了,進入夢鄉之前,我的左手下意識的伸出了被子,握住了苗乙的手。
這次我沒做夢,一覺到了天亮。
上午,趙司辰來了,倆姑娘這才離開,她們一走,我第一件事就是讓老趙扶我上廁所。
「三天三夜,愣沒憋死」,我感慨。
趙司辰瞄了我下面一眼,「說的也是,你也挺能忍的呀。」
「看什麼看?」我皺眉,「你一大老爺們,偷看我幹嘛?」
老趙一笑,「都是男人你怕什麼?那天送你來醫院后,醫生說要給你插尿管,有個人死活不幹,她說你能挺過來,你猜是誰?」
我尿完最後一點,身上一激靈,提上褲子,「白曉珊?」
「是苗乙!」他看看我,「想不到吧?」
「苗……苗乙?」我一怔,「她怎麼就那麼認定我能忍住?」
老趙把我扶到床上,讓我躺好,然後把病床搖起來一些,讓我靠著舒服點,「她說小馬身體底子好,又好面子,給他上尿管,他受不了的。那醫生不答應,可是她堅持說可以,醫生也就沒說什麼。哎,當時你不知道,白曉珊那眼神那個複雜呀,肯定以為你和苗乙……」
「老趙!」我打斷他,「我和苗乙什麼事都沒有!」
他看我一眼,「你是覺得奇怪?我趙司辰這個醋缸,竟然能說出這種話,是吧?」
我沒說話,他說沒錯,我確實很納悶。
他在我身邊坐下,「你知道我們是怎麼知道你出事了的么?」
我搖頭,「不知道。」
他看我一眼,「出發之前,苗乙對鹿長老說,能不能晚兩天再走,她說小馬可能要出事,想留下來保護你。鹿長老開始沒答應,苗乙給她跪下了,後來就……」他不說話了。
我沉默不語。
他嘆了口氣,「我那會就明白了,雖然你對不起她,你傷了她,可她喜歡的還是你,我是沒那個機會了。我也知道,你選白曉珊的一個原因,是因為我。兄弟,聽哥句勸,現在雖然木已成舟,但是也不晚……」
「所以,你們根本沒離開北京,說去蘭州,去瀋陽,都是騙我的……」,我頓了頓,「因為只有這樣,我該惹的禍才會來,你們才有機會救我,是么?」
「九妹祝里有人想得到你,算計了不是一天兩天了」,趙司辰說,「就算沒有這個事,也會找別的事。他們需要等一個機會,就是我們都不在北京,你身邊沒人的時候。只是沒想到你小子那麼能惹事,人家還沒給你設套,你自己先惹出點事送上門去了。小馬,白曉珊是不錯,可九妹祝里並不都是她這樣的人,你還是早點跟她劃清界限的好。」
我平靜的一笑,「人家姑娘剛陪我出生入死,為了我不但得罪了師門,差點還把命丟了。你現在跟我說讓我和她劃清界限?那我成什麼人了?」
「做人不能太任性」,他說,「從馬氏兄弟到九妹祝,都拿你喜歡他們的女兒或者弟子做借口,要挾你為他們辦事,這裡面的門道你看不出來么?苗乙那麼喜歡你,她對你沒有其它任何附加的條件,你別傷害她,你們兩個最合適不過,你應該珍惜她,別傷害她。」
我輕輕嘆了口氣,「我不能對不起曉珊,老趙,別說這些了。對了,我小姨呢?他們有沒有為難我小姨?」
他看我一眼,「小馬,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我小姨怎麼樣了?」我強調。
他無奈搖了搖頭,「鹿長老沒事,九妹祝沒為難她,不過……韓應龍和盛名都被你給廢了,這事,沒那麼容易收場。」
「需要我抵命么?」我問。
他看看我,「那樣的話我們還救你幹什麼?你放心,鹿長老說了,這個事三神教會擺平,等你養好了傷,咱們就跟九妹祝談判,把這個事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