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鍾齊海
我看看她手裡的羊皮卷,「僅靠這個,能感知到么?」
「相傳這圖是鍾齊海親手所繪」,舒蘭看著我,「你拿著它,應該能感應這個事情的真相吧。」
我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靜了靜心,閉上了眼睛,心裡默默的念了一句,「鍾齊海……」
眼前瞬間出現了一個景象:一個健壯的蒙古少女策馬飛奔,她身邊有十幾個衣衫襤褸侍衛跟隨,在他們後面則是近百蒙古騎兵,正在揮刀吶喊……
侍衛們分作兩部分,一部分繼續護衛少女,另一部分則拉住戰馬,回身殺向了追兵,很快他們都被砍死了。
眼看追兵就要趕上來了,其中一個護衛跳到少女的馬上,將少女抱起來扔到了自己的坐騎上,大喊了一聲。我聽不懂蒙語,但他的話我明白,大意是,「公主,坐我的馬跑!」
少女很焦急,「桑格,我們一起走!」
那個叫桑格的漢子狠狠的抽了馬屁股一鞭子,戰馬馱著少女飛一般的向前跑去。他自己則帶領剩下的護衛勒住戰馬,調轉方向,殺向了追兵……
我頭有點暈,搖了搖頭,睜開眼睛微微喘息起來。
「怎麼了?」舒蘭問。
「有點頭暈」,我說,「沒事!」
苗乙站起來走到我身後,用手按住我的后心,接近著一股微熱的內氣進入了我的身體。
我不禁一聲呻吟,「爽……」
「哎!嘛呢你?苗乙那是幫你,你還享受上了!」趙司辰憤憤地說。
我一笑,側臉看看苗乙,「小乙姐,謝了。」
「別那麼多話,出神術消耗大,專心辦事」,苗乙淡淡的說。
舒蘭看看我倆,會心一笑,「需不需要我幫忙?」
「一個就夠了」,我微微一笑,靜了靜心,閉上眼睛。
眼前的情景變了。
少女逃到了一片山上的樹林中,人和馬都精疲力盡了。她牽扯馬,艱難的走向遠處一條山溪,邊走邊念誦咒語。我聽得很清楚,她念的是藏傳佛教的大無畏佛心咒。藏傳佛教弟子相信這個咒語威力極大,可以剋制一切魔神,並可以護佑家人。少女又累又渴又餓,神情已經恍惚了,她此刻的誦念是一種本能,她在為家人祈福,乞求佛祖保佑。
終於走了山溪邊,她鬆開韁繩,連滾帶爬的撲向了溪水,迫不及待的捧起水來痛飲,幾口之後,她被水嗆到,劇烈的咳嗽起來。
戰馬獨自在旁邊飲水,它也疲憊不堪了,跑不動了。
少女喘勻了氣息,洗了兩把臉,往後一靠,躺在了溪邊的草地上。她怔怔的看著天空,眼中分不清是溪水還是淚水,喃喃自語,「父汗……母妃……」
這應該是少女鍾齊海在昭莫多之戰後逃難的情景。
她躺了片刻,突然想起來什麼,一翻身爬了起來,「金佛!金佛!……」她在胸前摸索著,「金佛去哪了?去哪兒了啊?」她聲音顫抖起來,「母妃,鍾齊海不孝,我把金佛丟了……丟了……」
她放聲大哭。
我彷彿站在她身邊,見證著這位準葛爾公主的彷徨與無奈。
哭了一會之後,她擦擦眼淚,想了想,起身走到戰馬前,從馬鞍旁邊扯下一個袋子,翻了起來。裡面有很多東西,火藥袋,小刀,鐵珠,還有一張羊皮。
她眼睛亮了,拿了羊皮和小刀,坐到地上,閉目沉思片刻,用刀在羊皮上刻出了一條條不規則的線條。
「是這裡……應該是這裡……山……河……旁邊的敖包……」她自言自語,看樣子是在憑記憶畫圖。
突然她停下了,緊鎖雙眉,似乎思維卡住了。
「不對……不對……好像不是這樣……」她使勁搖頭,接著狠狠的抽了自己幾個嘴巴!
「我要把它畫出來,畫出來!」她瘋了一樣,聲音顫抖著,刀劍卻果斷了起來。
我再次睜開眼睛,深深的喘息了幾口。
「別說話」,苗乙說,「你只需要靜心,其他的交給我。」
我點點頭,又閉上了眼睛。
一股清涼,撫慰了我胸口的燥熱,很快,我不難受了。
我將手再次放到羊皮卷上,鍾齊海第三次出現在我面前。
羊皮卷已經刻好了,她沒有墨,只能用刀劃出粗狂的線條。仔細的看了一會之後,她搖了搖頭,「還是不對,跟金佛里的似乎不太一樣……母妃啊,我該怎麼辦啊?」
她跪到地上,沖著天空一聲無助的長嘯。
林中的鳥兒被驚動,紛紛飛走了。
鍾齊海靜靜的坐了很久,接著她嘆了口氣,擦乾眼淚,「我不能在這裡等死,我要去找部眾,去找父汗!」
年輕而堅強的准葛爾小公主站起來,將羊皮卷折好塞進胸口的皮袍里,轉身走向了戰馬。
她跨上戰馬,四下看了看,踏過山溪,準備從另外一條路下山。
剛剛走到對岸,在她來的那條路上傳來了一個男人的喊聲,「公主,是你嗎?」
「阿思倫,是你嗎?」鍾齊海一怔。
「是我!」那個叫阿思倫的人鬆開韁繩跑了過來,在他身後,是幾十個准葛爾騎兵,他們聽到找到公主了,也都打起了精神,一齊跟了上來。
我頭一暈,眼睛不由自主的睜開了。
「你怎麼樣?」舒蘭不知什麼時候已湊了過來,正關切的看著我。
我微微一笑,「我沒事。」
「那就好」,舒蘭放心了,「還可以繼續么?」
我看看苗乙,「你先休息下,我心裡大概有數了。」
苗乙點點頭,納氣歸元,回到座位上坐下。
「是不是真的?」趙司辰按耐不住了。
舒蘭和苗乙也想問,但她倆都沒說話,只是看著我。
我看看手裡的羊皮卷,放到茶几上,「這的確是鍾齊海繪製的,但是……已經不是原圖了。」
「啊?」舒蘭和趙司辰都是一怔。
「原圖在哪?」苗乙問。
我看她一眼,「昭莫多之戰後,鍾齊海被追殺,奔逃的過程中,丟了一個金佛。瞧那意思,原圖應該是藏在金佛里,或者就是刻在金佛上的。鍾齊海發現金佛丟了之後很著急,於是用刀憑記憶將圖刻在了這張羊皮卷上。」
舒蘭點了點頭,「難怪這羊皮卷上的線條和文字都有用刀刻過的痕迹,刀不同於筆,刻出來的圖自然免不了要生硬粗獷一些了。這麼說來,上面的墨應該是後來加上去的。」
「對」,我看看她,「所以這圖肯定不夠準確,用它來尋找寶藏,我看很難。」
趙雜毛一聽失望了,「得了,白高興了!」
舒蘭卻不以為意,她想了想,「既然原圖是在那尊金佛上,那我們就想辦法找到那金佛。」
我們都是一愣,異口同聲,「去哪找?」
舒蘭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掐手指算了算,心裡似乎有數了。
「這金佛還在國內,只要它沒被賣到國外,我們就有辦法找到它!」她自信的看著我們,「我們就從找它開始吧!」
「去哪找?」我問。
「是啊,去哪找?」趙司辰跟著問。
舒蘭坐下,「我剛才得了一個渙之蒙卦,從卦象上看,風水渙,巽木為交通工具,可以代表船隻,風水渙就是船行水上;山水蒙,巽木變艮土,艮為止,綜合起來看,應該是沉船。也就是說,這金佛在一艘沉船上,而這個河谷,估計已經乾涸了。我們只要找到河谷,挖出沉船,應該可以找到金佛,就算不是金佛,起碼也是跟它有關的物件。」
趙司辰看看苗乙,「你懂么?」
苗乙搖搖頭,「不懂。」
他又看看我,「你懂么?」
我點點頭,「懂。」
這就是北宗弟子厲害的地方,我們兼學術數!
「小馬,你也懂卦,是林家的傳人,你覺得我說的對么?」舒蘭問。
我想了想,「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只是……山水蒙卦為開蒙之意,而且巽為仙佛,艮可為造像,說是佛像也對,可是整個卦里不見金相,也就說未必會有金佛,但應該會有線索。」
「嗯,有線索就好」,舒蘭點點頭,「如果這麼輕鬆就能找到金佛,那這事也太簡單了。」
「可問題是,那條河道在哪?」苗乙問。
「是啊,沉船也有可能沉在海里啊,憑什麼說一定是河道?」趙司辰也問,「另外,怎麼知道一定是乾涸的?」
舒蘭剛要解釋,我擺擺手,「跟這種不懂術數的,你解釋不清,說了他也不懂的。」
「哎你什麼意思?」趙司辰不幹了。
苗乙也看我一眼,「說誰不懂呢?」
我這才意識到,這一耙子,連苗乙也順便摟上了。
「小馬不是那個意思」,舒蘭替我解圍,「用卦靠的是靈機一動,硬要解釋,的確很難解釋清的。」
「除非是有這方面的基礎,不然你們很難理解」,我看著苗乙,「再說了,我那話不是說你,是說他!」我一指趙司辰。
「南宗弟子不修術數,但並不意味著我們真的一點都不懂」,苗乙看看趙司辰,「你別跟著添亂了,聽隊長和小馬的,這個不是我們所長。」
苗乙都這麼說了,趙司辰徹底無語了,聳聳肩,「行,該怎麼做,你們決定吧。」
舒蘭一笑,站起來,「好,那就這麼定了。從卦上看,這河谷是在北京東南方五百里的丘陵地帶,從位置上看應該是在河北石家莊附近。具體位置,到了那裡再想辦法找線索。今晚大家休息整備,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