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4
思考再三,瑞文一步一回頭、三步一張望地踏上台階。才走出幾碼,他就聽到城牆外傳來蒼蠅般的嗡鳴,聲音不大可持續且嘈雜,吵得他心亂如麻。越向上走,那惱人的聲音就越強烈,最後瑞文只有捂住耳朵才能讓心情平復些許,不過依然無法完全阻止那聲音侵擾他的大腦。
彷彿直通天際的台階浪費了瑞文大量的時間,他的肚子咕嚕嚕地叫著,對他長時間不攝入食物的行為發起抗議——尤其是在他經歷了辛苦的下午,還因飛濺的污穢物而將午餐吐得一乾二淨之後——無處消耗的胃酸腐蝕著他的腸胃,帶給他難以忍受的灼痛,令他舉步維艱。現在他搞明白塔麗莎選擇的時機與路線背後隱藏著怎樣的陰謀了——拖著飢餓且疲憊的身軀登上牆頭足以累垮常年埋頭於礦洞的矮人,而作為一名算不上強壯的人類,縱使沒有衛兵阻攔自己也無力逃出城外。
「啊——」擺脫樓梯折磨的瑞文還來不及俯瞰放逐之地,便張開雙臂擁抱微風。他深深地吸氣以期藉助新鮮的空氣橫掃倦意,撲鼻的惡臭卻如同插入咽喉的觸鬚,讓他再一次陷入乾嘔。
如果不曾站在納斯隆的城牆之巔,瑞文永遠不會相信吟遊詩人口中「人吃人」的世界並非源自天馬行空的想象,日後若再有人當著他的面質疑吟遊詩人所言的可靠性,他一定會滔滔不絕地描繪那恐怖的場景,因為就在他眼前,就在他腳下,納斯隆的城牆之外正上演一場血腥的盛筵。
成千上萬具「屍體」密密麻麻地擠在城牆腳下,瑞文能真真切切地看見它們大多數缺胳膊少腿,偶爾有幾具相對完整的也都殘破不堪,或有骨頭刺破皮膚裸露在外,或有內臟順著大得誇張的傷口流出,模樣讓人驚駭至極。更加令瑞文毛骨悚然的是「屍體」們宛如活人,拚命地相互推搡著湧向城牆,位置靠前傢伙用肉體撞擊石牆,在牆上留下血肉模糊的痕迹,若有誰不慎跌倒,頃刻間就會被後來者碾碎,沉溺於勇往直前的屍潮。大概是由於失去了靈魂或者肉體腐爛致使聲帶受損,「屍體」們只能發出「啊——啊——」的低沉吼聲——聽上去和瑞文的乾嘔別無二致——眾多吼聲匯聚在一起,便形成了折磨著瑞文的嗡鳴。
城牆外的人間地獄衝擊著瑞文的視覺、聽覺與嗅覺,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他慌張地轉身逃跑,暫時忘卻了疲憊與飢餓,跌跌撞撞地狂奔回塔麗莎身旁,途中差一點被自己絆倒從樓梯滾落。
「外面.……是些他媽……什麼玩意?」瑞文大口喘著粗氣問道,他的雙手抓緊了塔麗莎的手臂,疼得後者皺起眉頭。
「殘血。」塔麗莎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操!」瑞文急得原地打轉,不住地叫罵:「操!操!這他媽算啥?老子不玩了!」
塔麗莎伸出手想撫慰瑞文的情緒,結果被他推了個趔趄跌坐在路旁。
「別他媽碰我,****!老子才不管你懷了誰的孩子!我他媽絕不會留在這兒,也不會……」
「砰!」瑞文的話還沒說完,巡視的衛兵就狠狠地一盾牌砸在他後腦上,終結了他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