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清晨的岩蟹鎮剛經歷了一整夜淅淅瀝瀝的小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到處是積水的淺窪。因為已經過了捕捉岩蟹的季節,街上見不到勤勞的捕蟹人,只有零星的幾名前去海邊洗衣服的婦女。
一個身軀偉岸的男人騎著黝黑的軍馬從大路走來,他看上去有三十多歲,穿著帶有及踝拖尾的長皮衣,肩膀和手肘等關節部位綁著粗糙的硬皮塊充當護甲。格外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後奇特的武器——這柄不知該稱為劍還是矛的鐵傢伙有標準雙手劍一般的長劍身和小刃,但雕有蝙蝠圖案的劍格後面插著的卻是一碼余長的柄,柄尾是約一掌長的棱刺。儘管岩蟹鎮的鎮民常往返於家鄉與西南方向不遠處的嘯風灣,對各種異族和奇形怪狀的小玩意早已見怪不怪,男人的形象還是在他們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男人徑直穿過鎮子來到海邊的政務大廳——一棟用木頭搭建,供鎮長辦公及居住的寬敞小樓——他拴好馬匹大步走到門前,用粗暴的方式推門而入。
「誰?該死的,就不能溫柔地開門嗎?」鎮長大呼小叫地從樓上跑下來,打量著男人。「你是誰?來幹嘛?」鎮長問道。
男子從懷中掏出皺巴巴的羊皮紙在鎮長面前抖了抖,然後拍在會客用的木桌上,「我叫塞伽松,在坡上的十字路口的告示牌上看到這個。」他說著點了兩下羊皮紙。
「那就坐下說吧。」鎮長扭動肥胖的身軀費力地搬來兩把椅子。「阿曼達!快拿點酒!」他朝廚房的方向喊道,「說說你吧,我該怎麼稱呼你?閣下?大人?還是別的特殊稱謂?」
「叫我塞伽松就好。」
「好吧,塞伽松。你是幹什麼的?雇傭兵還是職業刺客?這不重要,但我得確定我不是在和土匪打交道。」
「我是名獵人。」塞伽松答道。
「獵人?恕我無知,我認識的獵人都背著弓箭和捕獸夾藏在草叢裡,還沒見過哪個會騎馬到十字路口去撕懸賞告示。——阿曼達!你就不能快點嗎?」
「獵——人。」
鎮長被塞伽松的話搞得一頭霧水,無奈地揮揮手說:「算啦算啦,告訴我你都能幹掉什麼?」
「我的劍——就是我背上這把——砍過吸血鬼的腦袋,刺穿過狼人的心臟,攔腰斬斷過獸人和食人魔,但是大多數喪命於這柄劍下的是,惡人。」塞伽松撫著背後的劍柄說道。
「你說的惡人指的是終日在集市上遊盪,靠偷盲眼乞丐破碗里的零錢維持生計的小賊,還是在水手之傲酒館一夜睡了三個妓女,早上卻以床不舒服為由拒絕付賬的無賴?」
「我指的是把人扒了皮穿在長矛上當作慶典裝飾的邪教徒。」
聽到這裡,鎮長調整了懶散的坐姿,向桌前傾著身子,用雙手拄著桌子拖住下巴說:「請原諒我的無禮,塞伽松,只是你的打扮讓我容易聯想起梅森自由傭兵團。」
「梅森自由傭兵團的大多數成員都是菜鳥,很少有像我這麼專業的。」
「那我們來說說懸賞的事吧!」鎮長舉起陶土杯子示意塞伽松隨意飲酒,隨即自己大口灌起來,啤酒的沫子沾滿了他的絡腮鬍須。「有一群異教徒抓了兩個孩子,嚷著要把他們獻祭給邪神。他們的據點就在坡上,那有座荒廢了很久的燈塔,還有不少雇傭兵保護,所以我僅有的十來個衛兵拿他們沒辦法。你把孩子救回來,我就給你賞金。」
「抱歉,鎮長大人。」
「怎麼?你幹不了?」
「不。直白的說,我是個殺手,不是個拯救者。」
「如果你覺得三千帕斯不值得你去冒險,我還能私人補償給你一些——」
「並不是賞金的問題。」塞伽松打斷鎮長的話,也喝了一口啤酒繼續說:「我知道這個小鎮子雖然看起來人民安居樂業,可實際上並不算富裕。你看,我是個講理的獵人,不會對賞金要求的太苛刻。在來的路上我也經過了你說的舊燈塔,還放倒了兩個企圖打劫我的雇傭兵,所以這活對我而言也沒什麼難度。但我不擅長救人,我的劍是為了殺戮而揮舞的,我只能向你保證綁架孩子的邪教徒和他們的雇傭兵不會再找你的麻煩,而不能保證我會在嗜血的畜生割開孩子的喉嚨前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