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本命蠱劫i.
程相儒手撐地麵緩緩坐起身,忽然知道的真相,對他的衝擊實在太大,他還需要一些時間慢慢消化。
但不管他能不能接受,願不願接受,逝者已去,留下的人依然隻能在這渾濁的塵世苟延殘喘。
“你恨你爸嗎?”石番忽然問道。
程相儒苦澀一笑:“以前很恨,現在我也說不清了。我現在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找到他,把他帶回家。至於其它,我不那麽在乎。”
什麽血脈,什麽傳承,什麽使命,什麽金劍,都去見鬼吧!
有什麽,會比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更重要呢?
帶著對家人的遺憾老去,最終在不甘中迎接死亡,那一定很痛苦吧?
明明是程相儒找到石番,想要私密地詢問一些困惑,但石番卻出乎他意料地全盤托出。
程相儒現在已經沒什麽要問的,如果要問,也是問自己,接下來到底該何去何從。
“回去吧!”程相儒再最後看一眼龍婆的墳包,扭頭向山下走去。
“回哪兒?我希望你能再多在這邊待幾天,先不要回蓉城。”石番焦急追上,那嘴唇翕動、欲言又止的模樣,好似還有一些隱瞞。
程相儒皺眉問:“你還有什麽事沒說?”
石番磕磕巴巴道:“那個……還有件事,我還沒告訴你。該怎麽說呢?唉,怎麽說呢……”
程相儒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駐足:“你說我得了龍婆的傳承卻不自知,我得了什麽傳承?是巫術嗎?”
石番搖頭道:“不是,是……是……”
程相儒忽然自心底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是什麽?”
石番硬著頭皮道:“早上婆婆出殯前,四瞳孔雀蝶不是落在你頭上了嗎?它……耗盡生命力,在你的頭上,產了一枚卵。”
程相儒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抬手在發間摸索。
石番小聲道:“不用找了,我已經取下來了。”
“在哪?”程相儒暗暗鬆了口氣,他是真有些懼怕蠱蟲這類東西,他覺得這些東西是他根本沒可能駕馭得了的。
石番唯唯諾諾道:“我擔心跟你說實話,你接受不了,就……偷偷放進你的飯碗,讓你吃下去了……”
程相儒聽到這話,如遭雷擊,全身僵住了,緊接著感到胃中一頓翻湧,手扶樹幹彎腰開始幹嘔,時不時還摳兩下嗓子,恨不能把隔夜飯都給吐出來。
石番上前輕拍程相儒脊背,輕聲勸道:“沒用的,它已經在你體內紮根了。你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它孵化……”
“你特麽……”程相儒推開石番,想要撲上去揍石番一頓,但他攥緊拳頭,額頭上青筋畢露,終究沒有動手。
石番見程相儒如此厭惡的模樣,也有些生氣,惱火吼道:“你別不知好歹,這也是為你好。婆婆的本命蠱很厲害,有四瞳孔雀蝶的幼蟲庇護,你的體質會明顯提升,百毒不侵,關鍵時刻它還會救你的命!”
程相儒想到四瞳孔雀蝶昨夜逼退古婆婆一行人這件壯舉,內心的排斥感稍稍減退,但他還是覺得很不舒服,總是覺得身體裏好像有蟲子在亂爬,全身發癢。
他知道這是精神作用,但還是控製不住地會去胡思亂想。
然而,石番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不過,四瞳孔雀蝶的卵雖然在你體內,但還沒孵化。孵化後,還會對你進行考驗。如果考驗通過,它自然會成為你的本命蠱,一生保護你,與你同生共死。”
“如果考驗不通過呢?”
“你會死。”
石番本以為,程相儒聽到這話,會越發無法自控地憤怒,卻沒想到程相儒忽然平靜了下來,轉身繼續往山下走。
“你不害怕嗎?”石番追上去急問。
程相儒迎著陽光,忽然咧嘴笑了:“剛剛我就在想,外婆走了,我媽和我爸都不知去向,我不知道接下來還能做什麽。雖然身體裏忽然有個蟲子,讓我覺得怪惡心的,但想到那是外婆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我便沒有不能接受的理由了。不就是考驗嗎,我覺得沒問題。我不會死的,妹妹還等我回去呢!而且,我相信,我的外婆,不會害我!”
程相儒在無盡的迷茫中,忽然發現前方有了一條路,這讓他莫名激動。
如果真的有了那麽厲害的本命蠱,雖然短時間還會覺得不舒服,但能力上必然會有質的飛躍,到那時他應該就不用一直躲在冷螢或周老板身後,可以憑自己的能力去做一些事了。
等他真的強大了,有足夠能力去麵對風吹雨打,那在尋父的道路上,一定可以走得更順暢!
當天晚上,程相儒便高燒不退,對旁人的焦急和慌亂毫無感知。
他時而清醒,時而迷糊,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濕,擦身的水換了一盆又一盆,體溫卻完全降不下來。
周老板擔心這麽燒下去,就算保住了程相儒的命,也無法保證程相儒會不會被燒壞腦子。
但這麽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想找地方去治病,根本就沒有可能。
石番想到程相儒會麵臨一場極大的考驗,卻沒想到這場考驗如此激烈。他幾次嚐試釋放蠱蟲進程相儒體內,想跟那隻四瞳孔雀蝶的幼蟲“談談”。
可那些蠱蟲在進入程相儒體內後,便像石沉大海,再沒了反應。
看來“不斬來使”這類事,在蠱蟲的世界中並不存在。所謂“來使”,估計都被當成了零食吧?
既然如此,這一劫,看來隻能由程相儒自己去撐了。
這一晚,又是一夜無眠。
程相儒中途醒過來幾次,吵著要喝水,喝過水後便又陷入昏迷,冷不丁會含糊不清地說些什麽,宛若中了邪術,把身旁這些真正關心他的人,急得都快要瘋了。
艱難地熬過一夜,在天剛蒙蒙亮時,程相儒終於完全清醒過來。
他從床上爬起,第一眼便看到守在床邊不斷用毛巾沾涼水為他擦身體的石番,他嘴唇發白地疲憊一笑:“應該是通過考驗了。”
石番抬手去摸程相儒額頭,發現已經沒那麽燙手了,這才算放下心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程相儒一邊感受一邊道:“很奇妙,我能感覺到它在我身體裏,還能感受到它的一些想法。比如現在,它就在傳遞意識給我,說它累了,讓我別煩它。還真是個脾氣暴躁的小東西呢。”
石番抬手抹汗,笑道:“一開始可能會有個相互適應的過程,後麵慢慢就好了。”
程相儒環顧四周,看到不遠處冷螢趴在桌子上,周老板背靠椅子仰麵朝天。
這兩人都睡著了,估計昨夜都被累夠嗆。
程相儒和石番正聊著,忽然聽到有人上樓的急促腳步聲,兩人扭頭去看,竟看到一個寨子裏的小夥子麵色焦急地跑了上來。
“阿番,她來找你了!你要不要躲躲?”
“別著急,慢慢說,誰來找我了?”
“平衝寨的阿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