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凄苦
兩個人的話說到這份兒上，下一步基本上就可以不歡而散了。
當然，這是李小木幸災樂禍的想法，而現實情況是這樣的——
暮清沒有走的意思。
而潘仁弈更沒有。
又沉默了老半天，李小木甚至感覺自己就好像放久的窩頭，已經開始發霉變質。他差點兒跳出去，把潘仁弈擠走，可就在這時，那個傢伙又說話了——
「這是從『不荒山』峰頂採到的，我知道師妹喜歡這些東西，希望能對你有用。」潘仁弈手裡托著件物事，遞到暮清面前。
李小木抻著脖子看，目光越過二人的肩頭，總算看清了，那是一枚玉石，色彩暗淡，稜角極不規則，顯然是塊原石，他不屑的想，什麼破玩意兒，這也拿得出手哄人！
可卻沒想到暮清眼光亮了亮，一把接過來，似是有些驚喜，「謝謝師兄！」
李小木一愣，哦，原來她有收藏玉石的嗜好！
兩個人總算走了，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在一起並肩坐了將近一個時辰，一共沒說上幾句話，李小木的腳都有些站麻了，心中直抱怨，看來主宮的人都個性怪異，也難怪，有那麼個「老奸巨猾」的掌門師父，哼哼……
……
正月十五一過，大年也就算完事了，「天合派」又重歸往日的景狀，弟子們該練功的練功，師長們該教習的教習，肅穆緊張的氣氛很快再次將整個門派籠罩其中。
當然，李小木暫時退出了修鍊的行列，但他今天起得也很早，因為有更重要的事在等著他——去完成那兩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匆匆忙忙的扒拉兩口早飯，拎起一個大包裹就開始往山上走，包里裝的是一些換洗的衣物、鋪蓋和乾糧，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日子緊、任務重，這半個月是別想下山了，暫且就以天為被、林為帳、地做床，說什麼也得將那些該死的竹苗養種成材。
沿路上碰到了很多同門的弟子，大伙兒都為他奉上了最最誠摯的「祝願」，但在李小木聽來，那些更像是對自己的「臨終送別」。
看著大家愁眉不展、為自己擔憂難過的神情，李小木的心裡就更苦了，一一拜別後，匆匆向山上走去……
離得老遠，李小木就看到了那一大片空蕩蕩的林地，原本鬱鬱蔥蔥、生意盎然的景象已成為過去，擺在他面前的，是災難過後傷疤，他心中帶著愧疚，這段時間已不止一次懊悔自己當時的衝動和莽撞。
幸好還有補救的機會，可這個「機會」恐怕也是自己的深淵。他在心中一聲長嘆……
焦土已經旋翻過了，林地里整潔平實，顯然，被「翠芳宮」的弟子精心打理過。
筍芽初發，雖不過一寸，但嫩嫩的綠色還是讓李小木看到了「重生」的希望。
春寒料峭，山上的絕大多數草木早已枯黃待生，但這片竹林中卻溫暖如春，泥土中散發出的潮潤芳香伴著濃濃的靈氣四處瀰漫，讓人心曠神怡、百般舒服。
李小木卻沒有時間享受這些了，他扔下鋪蓋捲兒，轉身便投入到緊張的耕養之中，林子邊緣已放置了幾十口大缸，其中盛著滿滿登登的水，這是采自「澈靈井」的靈水，洛義德又吩咐弟子送上山，而義香仙子也沒提出異議——畢竟這次懲戒只和養種竹苗有關，並不是想讓李小木受上下奔波之苦，況且，義香仙子似乎也料定他無法成功，根本不在意這些小事。
澆水、鋤草、抓蟲、鬆土、施肥……
直到了晌午，李小木才弄完了林子的一角，放眼一看，近七成的林地還沒動過，當下沒了信心，往一塊大青石上一躺，「呼呼」喘著粗氣。
對著天空發了會兒呆，又感覺腹中空空，腸子肚子都打起了架，順手從包裹中取出乾糧，就往嘴裡塞。
本來就口乾舌燥，咬了兩口就感覺難以下咽，喝了幾口水，淡然無味，心中更感凄苦，但也不敢再耽擱，操起了傢伙什兒，復又衝進了林地里……
……
這一干就是大半天，等暮色深降的時候，終於澆灌了一半兒，李小木累壞了，只感覺渾身酸疼，好像被幾隻「雪猿」痛打爆捶過，展開鋪蓋，往上一躺，昏昏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天還沒亮，又被野鳥吵醒，他心煩意亂，竟怎麼也睡不著，乾脆連夜起來幹活，幸好那些靈竹的小苗靈氣充盈，閃起耀耀綠光，總算可作照明之用。
如此，一直勞作到第二日晌午過後，他終於把整片林地全都灌了個透，草鋤遍了，蟲抓盡了，土松完了，甚至連肥料也撒了兩遍。
他累得簡直要散了架子，把自己重重的摔在了鋪蓋上，可剛想喝口水，就發現了不對——
昨天剛打理過的那片林地，又開始漸顯乾涸，筍苗靈氣微微，個個都耷拉下了「腦袋」，李小木心裡一驚，忙挑起扁擔又去澆水，一直忙活到了晚上，總算將那片林地灌了個透徹……
但這邊忙完，那邊又出了狀況——其他的泥土也幹了，水分盡失，小苗頹萎……
李小木苦嘆一聲，又馬不停蹄的跑去那邊……
細小的竹苗簡直像千百隻嗷嗷待哺的莽荒靈獸，怎麼喂也喂不飽，李小木可被它們折騰慘了，一連八天沒吃過一口熱乎飯、沒睡過一個囫圇覺，忙活完東又去打理西，收拾完南再去奔波北，腳打後腦勺，弄得焦頭爛額。
饒是如此，情形仍是沒有什麼改觀，他拿著截小竹枝一量，好嘛，整整八天，筍苗一分未長，有的甚至還往回倒縮了幾毫，他的心登時就好像被扔進了冰湖裡，拔涼拔涼的一片……
他心灰意冷，終於停下了手。
連鋪蓋也不用了，直接躺在潮濕的地面上，仰望著滿綴星辰的夜空，只剩下唉聲嘆氣……
這一夜，天很冷，連竹林里都比平日少了一些暖氣，就好像他此刻的心境，寒中透著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