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兄弟
洛淑兒三人再次衝上,剛想護住李小木,卻見林子四周突然竄出數人,個個一身青衣,手持尖刺,李小木見了,心裡總算一輕,他們正是那些「狩靈人」。
「狩靈人」再一次展示了他們的配合無間,在齊力合擊下,「雙顎狼」身中數創,被牢牢釘在地上,它還在奮力掙扎,但那個「鐵塔」般漢子的最後一擊讓它再無翻身之力,一柄黑漆漆的利器從它的后心處直摜下去,終於,怪物的兩隻頭顱慢慢的垂下去,痛嗚幾聲便不動了。
「狩靈人」們踩住「雙顎狼」,將它身上的兵刃一一拔下,洛淑兒三人退到一邊,李小木笑著向「鐵塔」打招呼,「兄弟,咱們真是有緣,這次我欠你們一條命!」
「鐵塔」嘴角挑了挑,似乎也想回個笑容,但在別人看來,那好像比哭還難看,可李小木心裡卻相當暢快,能和這樣的漢子做朋友,是他自小就夢寐以求的,他還想說話,但言語卻卡在喉嚨里再發不出來,一隻寒光爍爍的箭頭從「鐵塔」的前胸透出來,很快被鮮血漫布,隨後——
噗噗噗!
林邊風狂草動,十幾隻短矢交織成冰寒的光網,瞬間將林中的那七、八個漢子穿成了「刺蝟」,「狩靈人」一一倒下,只剎那工夫,鮮血飄灑、屍橫遍地,只有「鐵塔」屹立不倒,身中數箭,怒瞪著周圍草叢中緩緩站起的十餘個黑衣人……
「呵呵,的確有緣——」一個溫雅的聲音從一樁大樹後傳過來,「我們又見面了。」那裡走出兩個人,正是昨晚在那小客棧中見過的,公子依舊風度翩翩,中年男人的短須更見整齊。
那公子滿臉笑意,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雙顎狼」,又撇撇嘴,搖搖頭,「傷我『靈寵』,你們也算活到頭了。」說罷,手指一彈,那枚靈氣充沛的「四階妖丹」便化成一道白光,沒入「雙顎狼」的大嘴裡,李小木覺得不對,但一切發生得太快,他想衝上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只見那妖物渾身光芒一盛,猛地跳了起來,一隻大口噴出熊熊火焰,瞬間將「狩靈人」的屍身燒成焦炭,而另一隻嘴吐出寒霧,將「鐵塔」團團罩住,霧氣散時,那漢子渾身上下已成冰晶,「短須」彈出一顆石子正中他的眉心,「嘁嘁咔咔」,「鐵塔」仿若被大鎚擊中的玉雕,登時碎成無數小塊……
「你——」李小木的眼睛已變得通紅,但胳膊被陶桃死死的拉住,因為周圍那十幾隻強弩已經重新綳上了弦,寒光閃閃的箭頭正瞄向他們。
「陪他們一起去吧——」公子笑吟吟的說,舉起手就要往下落,可忽聽林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雜聲,數十道人影正急速撲近。
「徐統領,妖怪應該就在前面,讓兄弟們一起上吧!」林外有人道。
公子微微皺起眉頭,轉而對著李小木幾人一笑,「你們今天的運氣不錯,但下次,可就難保了。」他朝四周揮揮手,那些黑衣人退到樹叢中,轉而就不見了,洛淑兒想去追,但「雙顎狼」齜牙咧嘴橫在中央,大有一股再發怒威的氣勢。
「走吧,我不想讓你過早現世。」公子朝「雙顎狼」擺擺手,當先退入暗處,「短須」冷冷的瞥上李小木一眼,也跟著走了,那妖獸朝著李小木幾人咆哮數聲,突然高高躍起,一竄就是十幾丈遠,頃刻間,便消失在茫茫密林深處。
「我們也得快走——」陶桃把幾人拉低,警惕的向四周掃視,「應該都是官府的人,留下會有麻煩。」
……
馬車到了城門跟前的時候,李小木已經沒心情再去感受久違的喧囂,進城的小販,出城的商隊,熱鬧的城門,攢動的人頭,沒有一樣再能提起他的興緻,他此刻的心是滾燙的、是冰冷的,便如那七、八個「狩靈人」被赤焰灼燒、被寒氣冰凍一般,焦成一團,又碎成千片萬片。
馬車上沒有人說話,氣氛壓抑得好像布滿陰雲的慘夜,只有一隻只拳頭被捏得「咯咯」直響。
大頭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他被安排一直守在車裡,不過從幾位師兄師姐的嚴肅表情上也能看出來,方才那片林子中一定發生了什麼特別不好的事,他不敢多問,只能安安靜靜的趕著馬車,但他出生在小山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熱鬧的街市,難免好奇心起,不時偷偷的四處打量——
咦?那是什麼?
剛進城門,大頭就發現前方的一側城牆前擠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數不清的腦袋都朝向一處,牆上從高到低貼滿了淺黃色的紙,上面有字有圖,不知畫了什麼。人群中有人進進出出,時不時就有人揭下一張,納入懷中,接二連三、興緻沖沖而去。
大頭回頭透過簾縫兒看了看身後幾位,見他們還是低著腦袋默不作聲,便悄悄的緩下馬車的速度,離得近了也終於看清,那城牆上貼滿的竟是一張張「懸賞告示」,上面有頭像有令文,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人群中有多事者在宣讀議論,大頭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持傍山城主莫公大令:城民純良,安分勤樸。但近日招則賊首覬覦,入室偷盜,城中十餘賈紳遭劫,失金銀貴器數千,現已查明,系江洋大盜『妙千指』而為,其犯科藏匿,或遁入林野,不知所往,如有包庇,視為同犯,若得識遇,速報府衙,而大功擒獲者,必揚其名、供其賞……賞白銀一百兩……」
「持傍山城主……」
後面諸如此類,都是些追逃作姦犯科者的告示,大頭年紀小,雖然還沒讀過太多書,但也聽懂了,無非都是城中的官差追不下去的案子,有偷竊的、有搶劫的、還有殺人越貨的,榜文貼得越高,追逃的犯人犯的案子也就越大,更是凶戾難捕,當然賞金也就越多,大頭這下總算明白了,原來那些三五成群出出入入的人,都是些揭榜求財的,只是最底下一行的令文告示都被撕得差不多了,而越往上,能達成的人便是越少,看來想抓那些修為更高的亡命之徒,真是難上加難,就比如貼在七尺之上的那張孤單單的榜文,就從來沒人伸手去碰上一碰。
大頭抻著脖子想看清上面寫的什麼,但馬車一走一過,他還是沒讀全,只隱約看清了幾個字——
「採花淫·賊……賞黃金一百……」
大頭抓著腦袋想不明白,還想再轉頭,卻聽身後的陶桃說,「『傍山城』里突然多了這麼亂子,也算是百年難遇,看來我們這一趟真的要倍加小心。」她是說給洛淑兒聽的,因為那個小師妹正透過車窗,死死的盯著那些告示,眼睛里似要噴出火,顯然,她壓抑的悶氣已經遷怒到那些「罪人」身上。
「大頭,找家客棧。」李小木手裡拿著一枚黑黑的圓牌,那是「鐵塔」送給他的,李小木現在才想起來,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位兄弟的名字,好吧,或許名字已經不重要,「兄弟」二字足以說明一切……
他瞬間感覺有些詫異——其實,他和那些「狩靈人」只有兩面之緣,但不知為什麼心底卻升起股股暖意,那就好像是久別重逢的親情,除了欣慰,還有信任……
「小、小木師兄,我們不是要去『附助』何家么?」大頭聲音很小。
「就按你師兄說的辦吧——」陶桃拍了拍大頭的肩膀,輕嘆一聲道,「我們車馬勞頓,儀容不潔,找個地方洗漱一番也好,不然失了師門的禮數,反倒讓別宮的人嘲了笑話。」
車馬遠去,李小木還是細細摩挲手中的圓牌,一聲不吭……
……
客棧是陶桃幫著定的,門楣不很氣派,卻整潔寬大,朱紅大漆龍飛鳳舞的刻上牌匾——悅來客棧,兩邊各有迎客聯:
喜迎八方客,客至如意。
笑奉四季春,春來似歸。
李小木想也不想,和鍾子朝抬下馬車上的箱子,徑直上了二樓,一頭栽在床上,午飯晚飯都沒吃,任憑誰叫也是一動不動,就好像個死得不能再死的豬。
大頭想在旁邊伺候,但馬上就被陶桃拉去了另一間,她點著鼻子對大頭和鍾子朝說,「今晚你們住一間,把盤纏敬禮給我看好了——」她指了指李小木那一間,「都別去給我招惹他,只要過了這一夜,我們明日事成,便趕回師門!」
大頭只能喏喏點頭,鍾子朝不置可否,還是一副悶悶獃獃的摸樣。
深夜,洛淑兒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會兒長吁短嘆,一會兒瞪眼發獃。
「你在想什麼?」躺在旁邊、一直靜靜不動的陶桃突然說話,把洛淑兒嚇了一跳。
「沒、沒什麼。」
「是在擔心他?」
「哪有?!」洛淑兒說話有些不利索,「我、我怎麼會擔心他呢……呃,師姐,您、您在說誰?」
陶桃半天沒有動靜,洛淑兒的心,「砰砰」跳得厲害……
「這幾天,不要再節外生枝了,我們身負重任,『靜淼宮』未來幾年的興衰榮辱,或許全在此一舉了。」
洛淑兒懸起來的心悄悄的放了下去,但另一個問題卻讓她呼吸更加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