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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重懲

  洛義德並沒有收拾李小木。


  第二天晌午過後,喜墩敲開李小木的房門,一進來便滿臉帶笑,「小木師兄,快起床,我要告訴你——」


  李小木正坐在床邊有些出神兒,他今天起得很早,全因想不明白昨天出的狀況——自己被柳媛和鐵奮打中的一剎那,腦袋裡明明出了異狀,全身上下也不太舒服,可就是找不到哪裡受了什麼傷,他曾聽吳遲師叔提到過,有一種秘法能偷偷的種在人身上,剛開始受法者無甚大礙,可日子長了,便會從肌理開始腐爛,直至化成一灘血水……昨天回來,他越想越不對,心中戚戚,真擔心自己的小命不保,本想找吳遲幫著看看,可尋遍了大半門派連他一根毛都沒抓到,只能垂頭喪氣的回到住處,一直琢磨到三更半夜還是毫無所得,而且體內也再無異狀,最後想得累了便和衣而睡,直到黎明將至,又被噩夢驚醒再也睡不著,於是,只能在那兒傻傻的發獃,腦子裡亂糟糟的。


  「小木師兄?師兄!」喜墩直叫了好半天才把李小木驚醒。


  「啊?!怎、怎麼啦?」


  「您沒事兒吧?」


  「沒、沒事兒,你找我——」


  喜墩把一大本厚厚的紙薄遞給李小木,說道:「小木師兄,這是咱們天合派的『全靈錄』,所有的弟子名冊、境界修為都抄錄在裡面,還有很多靈寵奇物也在其中,你有時間該好好背記一下,以免再招惹——」


  李小木接過那本「全靈錄」,卻隨手扔到書架上,他打斷喜墩的話,「沒有別的事兒了吧,我想靜靜。」


  「不,還有還有——我給你帶來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你先聽哪一個?」


  「好的吧,愁一宿了,先讓我樂呵樂呵。」李小木已禁不起更多的打擊。


  「洛師長決定不罰你了!」喜墩興奮的大喊。


  「哦?說詳細些。」李小木大奇,偷伐靈竹,就算師父不追究,義香掌宮也不會善罷甘休的,聽說那娘們兒的脾氣可不太好。


  「嗯,是這樣的——洛師長用三百桶靈水平息了義香師長的怒氣,這些可是『澈靈井』三個月所出,能灌養那片竹林多少畝?!又能助長靈竹多少靈氣?!義香仙子怎會不消氣!洛師長對你真好!」喜墩向李小木道出這些傳聞,異常的羨慕。


  李小木聽后動容,感激之餘,更對這個二任師父多了一絲莫名的親切。


  「不過,壞消息是——洛師長交代下來了,那日幾個灌蓄『靈水池』的弟子投機取巧,這次受罰要更重,眼下,他們正幫著『翠芳宮』澆灌靈竹呢。」喜墩收起笑容,搖頭苦嘆。


  「唉,那是我害了他們。」李小木也跟著嘆氣,「他們吃的苦我記下了,等日後有機會定回報過去。」


  「回報?」喜墩咧嘴搖頭,「小木師兄,恐怕你沒機會了。」


  「嗯?怎個意思?」


  「唉!你、你自己過去看看吧——」


  ……


  李小木的心涼了。


  就好像被打上了十幾道「寒冰符」,沉墜墜的,似是一塊冰坨。


  之前曾和自己一起受罰的那幾個師兄弟現在受了大苦,不止是身體,更有精神上的。


  他們在「靜淼宮」的「澈靈井」和「翠芳宮」的「毓竹林」之間往返著,倒不用手捧,而是背著扛著一隻只重達幾百斤的靈竹桶,吃力前行……


  三百桶靈水,幾個弟子需要來回運送數十次!來往之地相距兩千丈,別說這些一階的弟子,即便是高上一些的也定然承受不下,況且,它還有個時限——日出日落,明早之前必須做完……


  那幾個受罰的弟子都看到了站在場邊的李小木,一雙雙怨毒的眼睛瞪過來,似乎個個都在說話——


  「都是因你受罰!」


  「哼!支派的小混混!」


  「為什麼不是你?!」


  ……


  「為、為什麼不罰我?」李小木站在練武場邊緣,喃喃自語。


  「該是洛師長念及小木師兄大傷初愈,對您愛護有加吧——」喜墩喏喏回了一句。


  「可、可為什麼我們要幫著『翠芳宮』的人幹活兒?」


  「明擺著么,他們在欺負人——」喜墩說。


  「我師父忍了?」


  「不忍不行,之前跟你說過,洛師長素來被義香師長瞧不起,他在上一代掌宮中資歷最淺,又是個副職,當然要忍氣吞聲……」喜墩訕訕的說,「兩宮之前爭鬥了七、八年,洛師長三年前接任副掌宮之後才平息不少,大多的原因都是他在忍讓。」


  「可、可這也太過了吧——」李小木發現場邊還有不少本宮的弟子,臉色也都很難看,一雙雙憤恨的目光瞪向自己,顯然在為那幾個師兄弟不平。


  「如果時限過了,還沒幹完——」李小木問。


  「那、那他們就會被廢去修為,逐出門派。」喜墩說。


  「啊?這、這麼狠?!」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喜墩苦著臉,「這幾位師兄弟都是因家境貧寒才投入我派的,他們憑著天資不錯才被選進門,一來盼望修鍊成才,二來也可賺些錢糧補貼家用……」


  這一點李小木是知道的,「天合派」財大氣粗,刨除地方商賈富紳的主動進獻不說,單隻是門派煉丹製藥、鑄鐵畫符換回來的真金白銀就能堆成山,用都用不完,而為了讓弟子們都能安心修鍊、不被俗事所擾,更是按大家的修為和職級分發月俸,少則幾十錢,多則十幾兩,可無論多少,都足可以解決那些貧家困戶的根本問題,但現在連這條賴以生存的路都被堵死了,李小木開始自責,他害的可不是區區幾個人……


  可內疚的同時,他的心裡又恨意滿滿,這些都是那個狗屁仙子逼迫自己師父這麼做的,尤其看到下一幕,他的火「騰」的一下就竄上來了。


  「翠芳宮」的十幾個人在跟在運水弟子的旁邊,與其說是引領,更像是監工。她們是清一水的女弟子,其中有一人不時的往這邊看,李小木知道,她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柳媛今天沒戴面紗,臉上的符印已經被清除乾淨了,但還是有些紅腫,一雙既憤恨又得意的眼睛一直朝這邊瞄,充滿了挑釁。


  李小木吸口氣,擼胳膊挽袖子就往場中走。


  「小木師兄,你、你要幹嘛?」喜墩連忙攔住他。


  「過去幫忙啊,禍都是我惹出來的,袖手旁觀多不仗義!」


  「不行不行!」喜墩急道,「洛師長特意交代,這次誰也不能出手相助,不然,與罪徒同罰!」他指著那幾個早已氣喘吁吁的受罰弟子。


  不用問,這肯定也是義香仙子強欺下來的。


  李小木胳膊一甩,「罰就罰了,愛他·媽怎樣怎樣!」說罷,已經衝到了場中,一把拽住一隻靈竹桶……


  周圍眾弟子一陣驚愕,柳媛卻滿是喜色。


  但,李小木又出醜了——


  他把挎繩往肩上一背,沒動。


  再一背,還是紋絲不動。


  連試了七、八次,竹桶就好像座巍然的小山,靜靜的墩在那裡。


  「靜淼宮」的弟子們在搖頭,「翠芳宮」的那些姑娘們在偷笑。


  李小木紅了臉,轉頭對喜墩說:「墩兒,能套輛馬車么?」


  喜墩搖頭。


  「能下山雇些腳力么?」


  喜墩依舊搖頭。


  「有什麼事兒我擔著,你別怕!」


  喜墩把頭擺得像撥浪鼓……


  ……


  已近黃昏,李小木一直看著那幾個受罰弟子忙忙碌碌,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挑,一桶靈水都沒運出去,眼看時限已過一半,他真的著急了,因為,「毓竹林」的地剛剛灌下去三成,而那幾個本宮弟子已經靈枯氣竭,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是一個無法完成的懲戒。


  更是讓「靜淼宮」的所有弟子更加痛恨李小木的由頭。


  而且到了這時,柳媛終於拋出了最後的「殺手鐧」,為了激怒李小木,她舉起了一根柳鞭——


  「廢物!」她大聲嚷嚷,「都是廢物!快!再快點!」


  受罰弟子已經心力交瘁。


  一鞭子抽下去,沒有人受傷,雖然打在地上,卻是在打「靜淼宮」的臉。


  幾十個「靜淼宮」弟子站在「毓竹林」外,看著癱倒在地的那幾個受罰的同宮,個個神情忿忿。


  那幾個人已經站不起來了,肩上和背上的衣服磨得一塌糊塗,皮肉被勒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有個年紀小的已經是淚流滿面,雙肩劇烈的抖動著,哭得凄慘憐人。


  眾人都知道,身體上的苦痛是暫時的,但他們未來的路又該怎麼走?或者說,有的人已經沒了路。


  啪!又是一鞭子,柳媛冷聲喝道:「洛師叔有令,天明之前做不完,你們一個也別想好過!」她罵人的時候,眼睛卻一直盯著李小木。


  幾人互相攙扶著想站起來,可掙扎了好半天又紛紛摔倒。


  「靜淼宮」眾弟子實在看不下去了,有幾個想走上去。


  「我看誰敢?!」柳媛大聲喝斥,「是不是都想跟他們一樣?」她用鞭子指向那些人。


  眾人猶豫著站住了,只有李小木從人群中擠出來,到了那幾個受罰弟子的跟前伸出手,幾人卻恨恨的往後蹭。


  「呵呵,對!這些事都是因他而起——」柳媛還在挑撥著眾人的情緒,「但洛師叔卻對他很偏寵,反而罰了你們!我也是師命難違,要怪就怪他吧!」


  「少他·媽拿我師父說事兒!」李小木回罵道,「誰看不出來,在後面當『攪屎棍』的,就是你師父——那個老妖婆子!損鳥!」


  「你、你說什麼?!」柳媛大怒,「翠芳宮」的那些女弟子臉色一變,已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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