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肆章:授業之治療師的
奔海節大典圓滿結束,依森哈德家族大獲全勝,大筆的賞金和爆棚的人氣雙豐收。然而每一個有心人都知道,這次的勝利能夠如此徹底,很大程度是驍將戰上的瑞克撒特用命換來的。
凱旋迴府,瘋狂的慶典肯定是免不了的,奔海節大勝意義非凡,給弟兄們的獎賞自然也要非凡:這次,無論是酒食還是妓女的檔次都遠遠高於上回選秀戰之後,角鬥士們立刻開始了瘋子般的狂歡。然而令他們有些遺憾的是,依森哈德居然缺席了致詞而是改由索爾代勞,而且就連索爾也是講完話就匆匆離開了。不過美酒佳麗當前,沒有哪個兄弟會在乎這些,反倒還巴不得領導快點講完話滾蛋呢!
想也能想到,依森哈德他們肯定是在治療室里處理瑞克撒特的傷勢。看著周圍盯著女人和酒肉蠢蠢欲動的兄弟們,張龍不禁替冠軍感到心寒:平日里對他畢恭畢敬十分擁戴的生死兄弟,竟然就這麼罔顧他還在搶救,一點沒有關心的樣子只知道自己的感官享樂么?
不過,顯然是他低估文化差異的問題了。索爾走後,弟兄們並沒有像上次那樣惡狼撲食般的往上沖,而是默契的各自摟了個妓女在臂彎中,然後高高舉起酒杯,在沙場上圍成個大大的圓圈。
「為瑞克撒特!」格林提斯帶頭痛飲,張龍第一次發現他的醜臉也有如此莊重值得尊敬的的時候。
「讓我們把他的那份酒一起喝出來!讓我們把他的那份女人一起干出來!」格林提斯狂吼著,狠狠把酒杯摔在沙地上,雖然黃沙細軟杯子沒碎,卻也充滿了氣勢。角鬥士們齊聲歡呼,瘋狂的酒色派對才算正式開始。
這種時候,張龍是最尷尬的了,他還是過不去心中的那道坎,現代文明社會的價值觀讓他認為狎妓是一件非常可恥的事情。雖然不管是古裝美劇還是聖休亞瑞的現實都告訴他,中世紀的時候即使是貴族甚至皇親國戚也會時不時到妓院找樂子,他還是無法接受自己也跟著一起這麼墮落。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擺脫了幾個妓女的相繼糾纏,最後還是決定跑去洛奇那裡避一避,然而當他踏進那間幽暗浴室的時候,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牆上的油燈也是熄滅的,漆黑一團。
怎麼回事,洛奇去哪了?張龍帶著疑惑,從油燈架子下面摸出火石打著了火將其點亮,然後長舒口氣坐在牆角,暫時遠離了外面混亂的喧囂。忽然,門口閃進一個俏麗的身影,緊接著便傳來洛奇那男女莫辨的沙啞嗓音,帶著幾分焦急:「張龍,就知道你會在這,快跟我過來!」
洛奇跑進浴室,不容分說一把拽起張龍,領著他急匆匆的穿過迴廊趕到盧卡斯的治療室門口。剛推開門,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和糞臭頓時熏得張龍險些嘔吐當場!
好一副人間煉獄般的景象啊!瑞克撒特血葫蘆似的躺在治療床上,鮮血已經淌得滿地都是。盧卡斯眉頭緊皺,正拿著一把利刃切割著從腹部傷口裡流出,又被羊頭人生掏應拽吃去了不少的肚腸。葉琳娜的麻藥效力早已過去,這千真萬確的「撕心裂肺」痛得冠軍拚命抽搐,然而破裂的肺臟卻讓他只能發出拉風匣一般凄厲的尖嘯。依森哈德和索爾正用力壓著他的手腳,防止他痛苦的掙扎影響到盧卡斯手術的進行。
令張龍意想不到的是,「鐵匠之王」依雷撒居然也在場,她此時發揮的是冰系法師的作用,將雙手覆蓋在冠軍額頭,結出一層薄薄的冰霜。她對這無比血腥的場面似乎沒有任何畏懼,只是一絲不苟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沒想到這個熱情洋溢的辣妹也能勝任手術室護士的角色呢!
「盧卡斯,要不要讓海珊去買點鴉片?」依森哈德咬牙問道。看著自己的冠軍遭受如此痛苦,他真的有些於心不忍。
「不可以!」盧卡斯頭也不抬,繼續動手割掉肚腸上被羊頭人咬爛的斷口:「他失血太多,如果睡過去沒準就真醒不過來了,疼痛至少可以讓他暫不昏迷!」
這種腹腔外傷急診手術是非常噁心的工作:沒有事先灌/腸洗胃,腸道里全都是半成形的粑粑!加上之前就被羊頭人啃得亂七八糟,整個腹腔完全被糞湯和血肉的混合物灌滿,光是掏大便就花去了老多時間,幸虧張龍進來的時候這道工序已經完成了,此時瑞克撒特的腹腔已基本清理完畢,糞血混和物在治療床旁邊裝了半個大木桶,進門時那刺鼻的氣味正是從那桶里飄出來的。
洛奇把楞成木頭的張龍推到治療師面前:「盧卡斯,張龍到了。」
「好!」盧卡斯如釋重負,把尖刀遞給洛奇:「你來切,把被嚼爛的腸管全切掉!該死,肺子又不行了……」看到洛奇已經接手了切腸子的工作,他把注意力放到了不斷湧出血沫的胸腔。傷口已經被手術進一步切開,可以清楚的看到嚴重碎裂的胸骨和肋骨,但是胸膜上的破口已經被肺臟里湧出的血沫覆蓋住了,完全看不出端倪。
盧卡斯向前直伸雙手,將手掌覆蓋在切口上方,柔和的乳白色光暈籠住了整個手術創面,出血速度立刻減慢,盧卡斯額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該死,傷得太重了……」老頭一把揪過張龍:「臭小子躲哪去了這麼久才來?我一個人的聖光沒辦法同時止血和清瘡,還不快過來幫忙?」
「啊?可是我……」張龍瞪大了眼睛:自己體內有聖光的共鳴是不假,但他完全不知道怎麼驅動啊!
「站那就行了,手伸出來!」盧卡斯命令張龍和他一樣將雙手扶在瑞克撒特胸腔切口的上方,然後啪的抓住他的右腕:「不許抗拒,我要引你的聖光出來!」
張龍趕緊點頭,馬上覺得一股暖流從右腕上直傳進四肢百骸,跟體內的聖光激烈共鳴,接著就好像領航員一樣,導引著那洶湧澎湃的共鳴浪潮順著某種不知名的脈絡從手掌湧出。瑞克撒特的胸腔切口就此被光暈完全罩住,血沫總算是止住了。
「好小子,幹得不錯!」盧卡斯稱讚道:「我慢慢收力,你試著自己引導。」
張龍連連答應: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學習聖光導引的機會啊,雖然有些乘人之危,但不管怎麼說也是為了救冠軍的命啊,雙贏,很好!想到這,他更加認真地努力跟上盧卡斯的指導節奏,終於,在老頭徹底收力之後,也能夠維持繼續照射那個可怕的切口了。
「好,堅持一會,我要清瘡了!」盧卡斯點點頭,開始執行真正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張龍驚異的看到,老爺子靈活地翻動著手指,聖光光束好像有生命一樣和著手指的節奏波動,清理掉殘餘的血沫,破裂的肺臟終於展現在眼前。真是觸目驚心啊!張龍嚇得一個哆嗦,聖光照射頓時減弱了一半,血沫馬上又開始湧出。還好,他及時屏住心神,可算是沒繼續辜負盧卡斯的信任。
接下來的場面,看得張龍木瞪口呆。只見盧卡斯又拿過一把尖刀,小心翼翼地割去肺部傷口旁邊已經壞死的組織,然後用聖光把依然活著的部分儘可能的連合到一起,接著用鑷子重新將破裂的胸膜組織揪住,針線縫合,又用聖光在縫線處仔細照射了幾遍。內臟級別的處理算是結束了。
接下來是骨頭。盧卡斯一絲不苟的把碎裂的肋骨和胸骨拼湊起來,然而還是有幾處缺失的部分。老爺子長嘆道:「該死的怪物,連骨頭都吃啊!」但也沒法子,只能就這樣硬著頭皮修復了。盧卡斯盡最大努力將骨頭重新拼回原位,然後指導張龍跟自己一起用聖光恢復骨膜的供養。這是個辛苦而漫長的過程,張龍一個初學者,又是第一次面對如此血肉模糊的大手術,很快便面色慘白幾乎虛脫。盧卡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難為你了,幹得確實不錯,孺子可教!」
最困難的部分已經過去了,他便打發張龍去旁邊休息,然後一邊縫合窗口的外皮,一面看洛奇的工作進程。還不錯,洛奇已經把胃腸道的創面清理完畢,開始縫合了。看著那些滿是針腳的腸管和胃壁,張龍不禁眉頭緊皺:這還能用么?就算有聖光的幫助,恐怕在拆線之前整個消化道也都是廢掉的吧,瑞克撒特凄慘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活下去么?
終於,洛奇縫好了肚腸,盧卡斯和張龍接手,對其進行聖光處理,然後塞回腹腔之內,再縫合併照射腹膜,最後收口,縫合最外層的皮肉,這台魔法加持的中世紀大手術終於算是完成了!
然而,瑞克撒特已是氣若遊絲,他的神智已經完全錯亂,只能在劇痛之下發出陣陣虛弱的呻吟。面色慘白,目光渙散,一副隨時都要駕鶴西去的模樣。他的胸腹和肩臂都被羊頭人啃掉了不少皮肉,那些怵目驚心的咬痕更是讓人對他的預后信心缺缺。
「能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聽天由命吧!」盧卡斯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虛弱的說:「失血太多了,聖光只能止血和加速傷口癒合,卻不能真正的回天救命,能不能挺過今晚,都難說啊!」
依森哈德搖搖頭,沮喪地說:「難道沃薩姆的冠軍,真的要殞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