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回去

  太子來昭陽城,除去頒下蕭執的婚旨外,還要查永泰大長公主失蹤的案子。


  雖說在百姓的心裏,永泰大長公主已經意外喪生。


  知情人心知肚明內情如何。


  太子要做的就是找到永泰大長公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若能將此事往昭陽王頭上引,那是再好不過了。


  太子忙於此事,自是再沒出現在燕飛麵前,說些胡言胡語。


  這日清晨,燕飛送走去往軍營的蕭執後,青蕪帶了消息進來。


  京中送來的那個知情宮人,已經送到伽藍寺,等她親自審問。


  蕭執臨走前,曾含糊地說了一句,今日或許不回城。


  她想了想,處理好府中事物,去了太妃那邊。


  言說要去潭拓寺裏拜拜佛,感謝佛祖能賜她這樣的大好姻緣。


  因為溫泉宮的事兒,太妃是心有餘悸。


  雖說沒阻止她去潭拓寺,卻撥了一隊侍衛隨行。


  太妃的關懷,燕飛沒有推辭,帶著侍衛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到了潭拓寺拜了佛,添了香油錢,又給蕭執及王府眾人求了平安符。


  隨後去了伽藍寺。


  伽藍寺附近人煙稀少,香客寥寥無幾,好在有可口的齋飯。


  他們到時正巧是午間,燕飛讓青蕪安排眾侍衛用膳。


  男賓女客分席而坐。


  侍衛們坐在外間,領頭的侍衛長又布了兩名侍衛在外頭放哨,以防萬一。


  如此,燕飛坐在裏間的禪房用膳,待飯食送進後。


  她悄無聲息地跟著知客僧從後門繞到一處僻靜的僧房中。


  “人就在裏麵。”引路的知客僧小聲道。


  燕飛點頭,推開僧房的門。


  隻見裏頭坐著一個年輕的宮人。


  沒有剃度,卻穿著尼僧的長袍,想來是為了避開耳目,不讓人起意。


  佛門中人,雲遊四方,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女尼滿麵風霜,左臉上有一大片火燒後的醜陋疤痕。


  見到燕飛進來,那女尼站起身,雙腿打顫,站都站不穩的樣子。


  燕飛頷首,示意她坐下,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道,


  “我有些事想問問姑姑。”


  那女尼道,


  “姑娘請問,奴婢知無不言。”


  燕飛道,

  “聽說姑姑曾在宮中侍奉,為何出宮?”


  那女尼麵上忽地湧現出一片痛苦之色,往事不堪回首。


  未語淚先流,

  “因為奴婢看到了不該看的事,聽了不該聽的話。”


  “被人賜了一刀,一條破席裹著扔到宮外。”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中湧出的淚水。


  燕飛問,“你看了什麽不該看的事,聽了什麽不該聽的話?”


  女尼一臉痛苦,皺著眉,仔細回憶那不堪的過去。


  “那年正月十五過後,奴婢奉命去太子……先太子宮中送東西……”


  路過一處假山,還未拐過去,就聽假山後有人在說話。


  起初有些聽不清楚,後頭聲音越來越高,奴婢依稀聽見幾句。


  其中一人大概說的是先太子殿下已經決意要將太子之位讓出,為何還要對他行不堪之事。


  後頭那人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陛下最喜歡的就是先太子。


  若是哪天想起來,依然把皇位傳給先太子,到時大家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們不過是順水推舟,永泰大長公主早就買通了太子宮中的人,要對先太子不利。”


  燕飛靜靜地聽著。


  聽那宮人說那兩個人分別是當今皇後和當今太子,景澤的親生母親和親弟弟。


  兩個血脈相連的人,聯起手來,對付另外一個血親。


  皇後知道景澤要將太子之位禪出,懇求過,哀求過,甚至自殘過。


  最後見景澤無法回心轉意,幹脆和他的親兄弟推波助瀾。


  他們沒有顧忌血脈親情,甚至沒想過要留他一條命。


  隻為斬草除根,不留隱患。


  那女尼說到後頭,嘴唇開始打顫,眼中淚光閃動,

  “當時奴婢害怕極了,縮在假山後不敢動彈。”


  “等到太子和皇後走了奴婢才出來,誰知還是沒逃過一劫。”


  “不知是怎麽走漏風聲的,那之後,凡是那日在先太子宮中當值,

  或去過太子宮的人,都被以各種理由賜了藥。”


  那女尼曾在宮中當差,宮內宮外的貴女認識許多,卻不曾見過眼前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聽她的講述,慢慢臉色變白,眼裏透著說不出的茫然和悲哀。


  燕飛好像明白為何當初在宮門前時,景澤那樣的決絕。


  血脈相連的兩個人,對他如此狠心。


  他怎麽能不心灰意冷呢?

  可事情真的就這樣簡單嗎?

  也許在最開始的時候是這母子倆為了利益而出手。


  到了後來,越來越多的人參與,變得錯綜複雜起來。


  他們出手前,可曾想過,最後會有那麽多人家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呢?


  他們沒有想過。


  隻為自己得利即可。


  她木然地看著那個女尼,

  “多謝姑姑,若是姑姑願意,可在此安心休養。”


  “往後若是有想去的地方,盡管告知主持,會為你安排好一切。”


  從屋子裏出來後,燕飛仰望著遠處,夏日的驕陽,熱烈綻放。


  有些人永遠都看不到這些,倒在春日的冰冷裏。


  燕飛對外麵的知客僧道,


  “你同主持傳個話,我打算等太子準備歸京時,同他一起回京。”


  也就是讓主持將可調撥的人手攏一攏,同她一起走。


  回到王府時,已是夜晚。


  扶風館燈火通明。


  原本說不回城的蕭執,這會坐在窗前。


  見到她進屋,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也不說話,就是乜了她一眼,隨即低頭去翻手中的書。


  “看來本王讓你抄經書是對的,這樣喜歡求神拜佛。”


  說著冷哼一聲,

  “求那些木呆呆的死物,不若多求求本王,什麽東西不能給你?”


  燕飛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囊,在他眼前晃了晃。


  也不給他,反而轉身去了梳妝台前。


  蕭執嘖了一聲,舌尖抵了抵唇角。


  那樣醜的錦囊,晾她也不好意思給他。


  待見她真要將錦囊放進妝台前的匣子時。


  下了榻,一個箭步,奪了過來,沒好氣的,

  “這醜東西也就本王會要,換個男子不知該如何嫌棄你這未婚妻了。”


  燕飛抿唇微笑,從匣子裏拿出一個香囊。


  黑繩收口,淡金的提花鍛上,繡著遊於祥雲間的蛟龍,

  將香囊遞給蕭執後,她平淡地道,


  “王爺,我想回去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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