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恩準

  當蕭執撩開她衣裳的那瞬間,恨不得把這個傻子狠狠地罵一頓。


  她以為自己是什麽?

  雖說隻是小小的一條劃痕,可她也不知道吭聲,獨自帶著傷回來。


  這樣的傷,換了一般女兒家,不疼暈也嚇暈了。


  她倒好,自己上藥,自己包紮,眉頭都不皺一下。


  越想越氣,隻他的心不知為何收縮了一下。


  明明受傷的是眼前的女子,卻讓他有心慌氣短之感。


  腦海裏有聲音在叫囂,你才是個傻子。


  “一點輕傷,不礙事的。”燕飛輕描淡寫地。


  蕭執想起白日裏的惡言惡語,抿著唇,黑著臉,點了燈,仔細地查看她肩胛上的傷。


  重新幫她清洗傷口,敷上傷藥,重新包紮,末了叮囑道,


  “這幾日小心些,利於愈合。”


  末了,又冷冷地補了一句,

  “不是看了許多醫書嗎?怎地有傷也不說,是啞巴嗎?”


  說完,覺得有些頭疼。這樣倒是顯得自己站於下風了。


  燕飛忍不住笑了,“真的不礙事,從前……”


  從前她受過的傷比這嚴重百倍千倍。


  她住了口,沒有再往下說,輕輕地拍了拍白皙的臉頰,道,


  “王爺晚間用過飯食了嗎?要打水洗漱嗎?”


  蕭執敏銳地察覺,他錯失了得知她往事的機會。


  這讓他不悅。


  他隻知道她逃出上京,沒來王府前的日子過得不怎麽樣。


  卻不知其中細節是怎樣的。


  她就如同一本翻不盡的書,即使反複讀,依舊讀不完。


  “身上帶著傷就不要折騰了。本王缺了你的照顧嗎?”他心中忍不住地高興,這個女子,到底還是把他放在心上的。


  可嘴裏又忍不住地數落她一頓。


  燕飛隻是笑了笑,將散落的頭發攏到腦後,


  “這點小傷,總是沒有未來夫婿重要的。”


  這樣一說,蕭執心頭越發受用,卻仍是道,

  “好了,深更半夜的,叫人看見你去打水,還以為本王虐待你了。”


  “你呆著吧,我讓葉宵去。”


  燕飛也就不再堅持,下榻取了他的寢衣和棉帕送到後頭的盥洗室。


  因著燕飛的傷,加之軍中比武也已經在第二日結束,蕭執索性提前帶著燕飛到了他提過的溫泉宮住了下來。


  這裏離王府有些距離,又不妨礙他去軍營練兵。


  不僅如此,他讓人去王府,將太妃,翟嬤嬤以及青蕪都叫來溫泉宮陪燕飛。


  聽說燕飛受傷,太妃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在見了燕飛,知她確實無事之後,回了歇息的院子,讓人傳信給蕭執,請他撥冗見一見她這個母親。


  蕭執收到消息一怔,這麽多年,這位嗣母對他不可謂不好,可兩人到底不是親母子,又加之丈夫兒子的早亡,不是多麽的熱情。


  這會聽到她如此正式的邀請。蕭執沒有耽擱,匆匆去見了太妃。


  起居室的門開著,太妃坐在一張矮榻上。


  蕭執進去後,恭敬地行禮,

  “不知母親喚兒子前來,有何吩咐。”


  太妃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你是藩地的王,是王府的一家之主,我還有什麽可吩咐你的。”


  蕭執抬眼,對上嗣母投來的兩道目光。


  “我不問你到底做了些什麽,為什麽而做。”


  “就是我問了,你也不會同我說。”


  太妃輕輕歎了口氣,看著沉默的兒子。


  “不管你想做什麽。當初我說過,你決定娶她之時,沒問過她願意不願意。”


  “她心裏就算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她也必須嫁給你。”


  “你是如願了。現在不管你對她有何不滿,有什麽懷疑,我希望你多想想,是你要強求她嫁與你的。”


  太妃的目光從蕭執身上收回,慢慢地看向窗外,


  “你也莫怪我偏心。別的我不知道,我不好說話。就衝她一個女孩,為了你的腿,什麽事兒都願意做。”


  “你這樣對她,就是你的不是。”


  “我還是那句話,陶陶是個好孩子,你對她好,她是不會負你的。”


  蕭執望向自己的嗣母,麵露笑容,頷首,

  “這回我是真的記住了。這次她受傷,的確是我的錯。”


  “我會好好的與她賠罪,彌補。請母親放心。”


  太妃搖搖頭,暗探口氣。


  母子倆靜靜地對坐著。


  忽然,蕭執聽到太妃低聲道,


  “你肯定很疑惑,為何當初燕家落難時,我求你不辭萬裏的去將陶陶接過來吧。”


  “是的,我是有私心的。”


  她頓了一頓,目光落向上京方向的天空。


  那裏此刻是一片燦爛的餘暉。


  那看不見的盡頭,有一座皇城。


  蕭執沉默了片刻,麵上笑意不複。


  這些年,他也想知道,為何太妃當初會讓他派人去接燕家女。


  明明,太妃和燕家沒有什麽瓜葛,甚至可以說,在這之前,一直都是陌生人。


  燕家的家主,當年的太師燕衡,同他的嗣父,老昭陽王有的不過是一些同朝為官的情誼。


  他甚是好奇這其中的緣由。


  當年那個為人端方正直的燕衡,為何會在出事後,放心地將他珍愛的女兒送到一個藩王的府中。


  太妃再沉默片刻,並未揪著剛剛的話題繼續下去,麵露笑容,看向蕭執,

  “……無論將來如何,倘若陶陶能和你相伴,不離不棄,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出了軍營,到得溫泉宮,加之有青蕪在身邊,外頭傳遞消息進來容易多了。


  燕飛隔日就收到京中的消息。


  一是朝廷接到蕭執請封王妃的奏折,皇帝陛下已經恩準,不日將會有賜婚的旨意傳來。


  不過,奇怪的是,蕭執並未言明她燕衡之女的身份,沿用的依然是如今孤女的身份。


  一個藩王,妻族能夠有多低,就多低才好。


  從前皇帝不管蕭執的婚姻,大約也有沒有合適人選的原因吧。


  高了,怕給蕭執助力。低了,皇帝陛下又不願意背上苛待有功藩王的名聲。


  正巧,蕭執主動上折,女家的身份幾乎等於無,還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遞枕頭,趕巧了。


  皇帝自然是要好好地抓住這個機會的。


  皇帝恩準婚事可以說在燕飛的意料之中,可另一個消息卻叫她怔了怔。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