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佛寺

  又是一個抄書夜。


  桌前那支蠟燭已經燒短,燭淚沿著燭柱不斷滾落,盛滿了燭台,最後溢了出來。


  等著墨跡晾幹,坐在椅子上的燕飛抬手揉了幾下眼睛。


  前麵臥榻上,靠在大迎枕上的蕭執正越過書籍望著她。


  一雙眉頭微微蹙著,目光幽暗。


  “今日已經把楞嚴經的舍利弗篇抄完了。剩下的我明日再繼續。”


  “不早了,王爺您早些歇了吧。”


  燕飛把一切都歸置好後,神態自若地問道,


  “王爺,你要出恭嗎?晚間你……”


  蕭執劇烈咳嗽起來,手中的書舉起又放下。


  燕飛見狀,上前要拍他的背,被蕭執擺手阻止了。


  “燕飛,你給我滾出去。”


  氣急敗壞的聲音。


  平時可都是一口一個‘本王’的。


  “王爺,您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您了。”


  燕飛見他已無大礙,往外走去。


  走到門邊的時候忽然停住,向守夜的侍衛道,

  “王爺晚間喝了很多水,你先用夜壺替他接些尿出來再放他躺平。”


  “否則夜裏他會被憋醒,這樣影響睡眠。”


  她完全沒覺得自己的話有問題。


  侍衛卻臉頰爆紅、目光閃躲,一副羞澀難言的模樣。


  屋內,有東西朝她飛來。


  燕飛微微偏頭,抬手接著,是蕭執扔過來的書。


  “還不滾!等著本王來趕你嗎?”


  燕飛張了張嘴,到底沒再頂回去,頓了頓,


  “王爺,我明日能去下潭拓寺嗎?”


  蕭執清了清嗓子,冷聲道:

  “去做什麽?”


  燕飛老實地回答道:


  “聽人說潭拓寺明日要開佛骨舍利,都說最靈驗了,我想去祈福。”


  蕭執目光微微一閃,自然知道‘祈福’是為了誰。


  磨了磨後槽牙。


  這前太師之女,就如此仰慕他嗎?


  仰慕到可以為他獻身。


  仰慕到時刻為他著想。


  如果今日她仰慕的是旁人。


  那麽,她是不是也會如此?

  蕭執的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暴躁。


  “讓葉宵給你安排車馬。”


  燕飛微怔,隨即道,

  “這不合規矩吧……”


  她不想要蕭執的座駕,街巷中人多眼雜,恐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明日,她約了上京來人見麵。


  若是用葉宵派的車馬……


  蕭執竟也不勉強,

  “那你就用平日出門的車馬。”


  “你退下吧。”


  燕飛行了禮退了出去。


  回到院子,又讓青蕪去同太妃說了一聲。


  太妃一聽是為蕭執祈福。


  長長歎了一口氣。


  叮囑青蕪要照顧好燕飛。


  翌日,燕飛晨起出門。


  出門算早,去潭拓寺的路上依然擁擠不堪。


  因為人多,車行速度比平日慢了許多,竟然顛簸了一個多時辰。


  到了潭拓寺外,也是人山人海,遠遠望去,猶如洪水往閘門裏奔湧,看得人頭皮發麻。


  她和青蕪倆在人堆裏擠著,向供奉著佛骨舍利的正殿走去。


  潭拓寺開佛骨舍利是一甲子一度的盛會,大殿內自然一樣熙熙攘攘,幾乎擠得水泄不通。


  燕飛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既然借口看佛骨舍利,就不得不來應個卯。


  瞻仰佛骨,添了香油,又向寺僧求了些裝了護身符的香囊,匆匆出了佛殿。


  看了眼時辰,燕飛帶著青蕪循著步廊一路往後山方向而去。


  待轉了兩個彎時,燕飛忽然感到似乎有人在看她。


  腳步頓了頓,抬頭,潭拓寺西側有座佛樓靠山而建,掩映在冬日蕭條的林中。


  裏頭,隱約可見人影晃動。


  那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身上。


  燕飛撫了撫鬢角的發。


  這目光讓她感到熟悉的感覺。


  她叫住一個知客僧,指著遠處那佛樓,


  “請問,那是什麽地方。”


  知客僧道,


  “那是潭拓寺的青龍閣。”


  他以為燕飛是想要去遊玩,麵帶歉然,


  “樓中有幾位檀越正在用膳,那片園子不便踏足……”


  這就是說那片園子被達官貴人給封了。


  燕飛垂眸,達官貴人……


  昭陽城有幾個達官貴人能將潭拓寺的佛樓給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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