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儀式感
心臟外科的手術室坐落在手術層的電梯右側。當初選這個位置，就是為了病人能直送過來，以最快的速度推進手術室。
康主任在建新樓的時候，也是超喜歡這個相當於中央手術室的位置。想想看，當病人被飛快的推入病房內的時候，掌握著人類最頂尖醫學技術的心臟外科醫生，就可以穿著漂亮的手術服，兩手上舉，充滿儀式感的進入病房，並將無數圍觀群醫，留在身後。
哪怕是再自大的外科醫生，因為要路過電梯位置的原因，也總是不可避免的要見到心臟外科的醫生們。
看到他們肅穆或詼諧的表情，看到他們挺拔的身軀，看到他們手指尖的力量……
最起碼，在康主任設想的時候，他的腦海中，是帶著BGM的畫面……
「都把腰直起來。」康主任看向左右，怒斥自己的手下。
彎腰塌背的樣子，哪裡有醫生的形象！
「老大，我都30個小時沒回家了。」手下挺起了腰，順口抱怨一句。
「你是30個小時沒回家，又不是30個小時沒睡覺。」康主任心裡哼了一聲，科室里有沒有病人，他再清楚不過了。
看鵝高主任皺皺眉，對手下的態度很是不滿意，同樣的話，如果是霍從軍說出來，會是什麼樣的？會有人如此反駁嗎？
歸根結底，還是控制力太弱了——康主任皺皺眉，暗想，要不是實在無人可用了，就應該給全科室穿一遍小鞋，才能保證科室主任的權威。
「都站直了，刷手認真一點，不要交頭接耳的。我怎麼感覺自己像個班主任似的？」康主任嘴裡不停的發出訓令，試圖讓自己的手下的表現，更符合心目中的頂尖外科的模樣。
當然是沒有什麼用了。
如果有用的話，也不至於等到今天了。
手下敷衍的應和著，更像是面對一名副主任醫師，而非嚴肅的科室主任。
康主任嘆口氣，語氣放的舒緩了一些：「都打起精神來么，咱們一個星期也做不了幾台手術，到了手術室來，就多用點心，技術是一次次的手術練出來的。」
「但咱們手術也太少了吧。」今天的助手，主治何亮歪歪嘴，就習慣性的抱怨了起來。
下級醫生要尊重上級醫生，接受上級醫生合理與不合理的要求，做上級醫生的情緒垃圾簍和真人垃圾簍，拿盡量少的錢，做盡量多的工作……但所有這些的前提，都是上級醫生能夠提供給下級醫生以資源。
實實在在的收入可以是資源，人人追求的職稱和職位也可以是資源，虛無縹緲的技術和前途，也可以是資源，而最基礎的，是病人和手術量。
如果一個科室連病人和手術都不足的話，那還有什麼前途技術可言，有什麼收入金錢可言。
然而，雲醫的心臟外科目前就是這樣的情況。康主任費盡心思積攢的病人，光是給自己用都夠嗆，更別說是給手下玩了。
對此，康主任也是略微有些心虛的。
吱吱吱吱~
幾名小護士路過刷手房，嘰嘰喳喳的不知道說著什麼。
唧唧唧唧……
兩名醫生看著像是路過，卻是駐足看了過來。
康主任內心，忽然湧起了些微的感動。
是的，雲醫的心臟外科是有些式微了，但是，心臟外科依舊是受人尊敬的，能夠吸引人的頂級學科，否則，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盯著咱們科室的幾個老弱病殘看呢。
「何亮！」康主任忽然厲聲叫了一句。
何亮一愣，還是乖乖的道：「主任？」
「你不要在這裡給我妖言惑眾，你要是不願意做手術了，就回家休息去。」康主任這是直接開口趕人了，就他往日的表現來說，這是非常嚴肅的警告了。
今天只是簡單的心臟外傷縫合，就算沒有何亮這樣的助手配合，他自己也能做得過來。
何亮摸不清主任的思路，稍微卡殼了一下，再低低頭，卻是將此事給揭過去了。
康主任的科室主任的威嚴，得到了略微提高，嘴角再掛起微笑的時間，就見一抹陰影，擋住了走廊里的光。
「康主任。」高高大大的凌然，打了一聲招呼，就走進了洗手房。
「凌醫生~」
「凌醫生？」
洗手房內的幾個人，都是驚詫莫名。
而在凌然開始洗手以後，就見更多的身影，從四周圍路過，還有的護士裝作路過的闖進來，用挖人的眼神望凌然一樣，再低頭離開。
康主任暗叫「不好」，口中問：「凌然……你在這邊有手術？」
「應該……還沒有。」
「那你洗手是做什麼？」
「哦……我想去你們手術室看一看。」凌然給出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微笑，說：「我看手術，有時候喜歡洗手以後再看。」
康主任差一點就罵出聲來。
看別人的手術，還是洗了手以後再看，豈不聞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康主任冷冷的看了凌然一眼，道：「凌醫生，我們今天的手術人數較多，就不邀請你觀看了。」
凌然愣了一下，問：「你們有幾個人？」
康主任氣的肝疼，這個話裡面的重點，是人數嗎？
「病人的情況怎麼樣？」凌然見康主任沒有說話，又問了一句。
康主任沒好氣的道：「心臟外傷，好能好到哪裡去。」
「單純性的心臟外傷的話，我之前有做過了……」凌然也知道如何表明自己的狀態了。
像是這種手術，「做過」絕對是最完美的說明體，一名外科醫生，做過心臟手術，和沒做過心臟手術的，就是截然不同的。
而只要做過，再犯錯誤的概率就比較小了。
康主任卻只覺得凌然是圖窮匕見，他腦袋裡還在醞釀拒絕的話，旁邊的小護士已是低聲道：「主任，我讓人把空調換氣都給開了，多幾個醫生都沒關係的。」
「行吧。」康主任甩甩手裡的水，直本手術室，都懶得說話了。
手術室內，麻醉醫生已經做好了準備，見康主任等人歸來，就起身道：「可以開始了。」
「那就開始吧。」康主任站到了主刀位上。
「哦，好。」麻醉醫生有點不習慣雷厲風行的康主任，心道，說好的享受手術的慢快樂呢？
嗤。
手術才開始，手術室的門，就被踩了開來。
「凌醫生~」護士們低低的驚呼。
康主任一言不發，悶頭做手術。
「正中切口。」凌然看到他的操作，隨口說了一句。
康主任卻是不由的內心一凜，剛剛升起的搶著做手術的念頭，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擔心：我別做一台手術，就被人當背景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