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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章 冷靜(第二更求月票)

  「船上的條件,可能不適合做肝癌手術……」林鴻厚想了半天,才遲遲疑疑的說了一句。


  要是換剛才的話,他就斬釘截鐵的說不行了。


  肝切除的條件多苛刻啊,其最複雜的地方,就在於無數多的血管,和無比豐富的血供,可以說,一個切除的動作有不對,轉眼見就是控制不住的大飆血,比起林鴻厚剛才的大出血,絕對是大巫爸爸瞅孫子的架勢。


  所以,就算是在三甲醫院的手術室里,能不能碰肝子,也是非常嚴肅的話題。一場肝癌手術前,做的檢查也得湊一本書才行。


  凌然搖搖頭,道:「現在不做掉,回去就沒法做了。」


  這個病人剛剛的大出血已經可以說是很嚴重了,等再拉回去二進宮,再考慮到可能的癌症擴散,那生存率肯定是斷崖式的下跌。


  而凌然看病人的肝臟情況,最多也就是中早期罷了,還不如冒險在船上做掉呢。


  當然,這是要在有人能做手術的前提下。


  林鴻厚就怎麼想怎麼覺得不行,聽了凌然的話,仍然搖頭道:「你們可能不了解醫療船里做手術的風險。就算醫療船停在遠離風暴區域的海域里,手術室的位置也是精挑細選過的,但在大洋之上,發生意外波動的頻率實在是太高了。這樣的手術,你們就算要做,也得我們的船開回碼頭,然後在風平浪靜的碼頭做手術。」


  凌然想了幾秒鐘,道:「病人可能等不到回碼頭了。」


  「那也比死在手術台上好吧。」林鴻厚咬牙說了一句,然後展現出「言盡於此」的架勢。


  凌然則是奇怪的看了林鴻厚一眼,道:「治好了就行了。」


  「肝癌手術……你就不怕突然一個晃動,戳破了肝臟?」


  「無預期的風險總是存在,發生了,就想辦法處理。」凌然的表情淡然。他是非常喜歡受控的局面的,對於手術失控的認識,卻是比林鴻厚要深多了。


  林鴻厚很想說「哪裡有那麼容易」,可是轉念一想,林鴻厚又回憶起了凌然適才徒手止血的場景。


  做肝臟手術的最大危險就是出血,或者說,做任何外科手術的最大風險都是出血,只要出血控制的好,其他的困難,都會有較為充裕的時間來處理的。


  當然,控制出血和控制出血也不是一個概念。


  林鴻厚也是能控制出血的,他本人擅長的就是創傷類的手術,日常手術經常就是與各種出血打交道的。像是剛才的手術,要是沒有凌然參與,林鴻厚也不見得就做不下來,無非是把其他所有可能出血的位置給排除了,再找回到不可能的位置去,如脾臟。當然,出血量可能會大的驚人,但病人還較為年輕,也許能堅持到換血12000或者16000……


  總的來說,林鴻厚剛才沒有放棄控制出血,就是還有信心,有可能控制住出血。這也是一名35歲的優秀資深主治所掌握的技術之一。


  只是與凌然的技術水平,相差太大。


  林鴻厚看著凌然,不禁設想到了接下來的可能的手術場景:凌然做肝臟切除手術,手術刀落下去,或者鑷子放下去的時候,船體一個震顫,然後就是飆起來的熱血如練……接著,凌然伸手捏住,徒手止血,快速縫合,接著繼續做手術……


  林鴻厚不得不承認,感覺上,好像真的沒毛病似的。


  儘管說,這樣的手術做下來,病人的預后肯定是不太好的,但是,生存率還真的會比送回碼頭的生存率高。


  林鴻厚微微低頭,他不想再附和凌然了,可也不好反對,所以只能沉默以對。


  霍從軍望著林鴻厚陰晴不定的表情,心裡突然有點想笑。


  上級醫生對下級醫生,為什麼會有師徒式的影響力,高年資醫生對低年資醫生,為什麼好像有武林門派式的壓迫感,歸根結底,都是技術碾壓。


  就像是凌然現在這樣子,他提出來的觀點,林鴻厚哪怕再想反對,但他除非失了智,否則,就根本沒法反對。


  哪怕林鴻厚真的失了智——醫生又何曾怕過精神病。


  凌然靜靜地操作著。


  今天並不是單純的肝癌手術,他得將首尾處理妥當了,接下來再做肝臟手術。


  而在林鴻厚看來,凌然簡直是赤裸裸的炫技。


  就比如好好的血管,順手就是一個縫合,這可是在船上啊,難道真的沒有壓力嗎?

  剛才被他處理過的脾臟,也被凌然又拉了起來,禿嚕禿嚕的一通操作,原本好似北方包子似的脾臟,就被做的像是南方包子那般圓潤精巧了。


  林鴻厚看啊看,看啊看,慢慢地,表情都變的冷靜下來,殘存的憤怒也都被冰凍了起來,就好像一架篝火,被一桶桶的冰塊澆上來,剛開始,篝火還會發出刺啦啦的喊聲,之後,就只剩下叫冰塊灑落的聲音了。


  一會兒,病理檢查的電話也打了回來。


  「是惡性腫瘤。」巡迴護士接了電話回答,眼中閃爍著欽佩。


  凌然點點頭,再調整了一下位置,道:「那就開始遊離肝韌帶吧。這位……醫生,你做過肝切除嗎?」


  林鴻厚的臉漲的通紅:「沒……沒有。」


  「來幫忙。」凌然說完,再看向剛才一直給自己做助手的林鴻厚原助手,問:「你要休息一會嗎?」


  「不用。」後者心裡激動,卻不敢表現出來。


  凌然點點頭,再觀察了一下肝臟的狀態,道:「腫瘤的覆蓋範圍應該不大,需要著重注意的是門靜脈和下腔靜脈……」


  一邊說,凌然一邊就操作過來,做了幾步,又指揮著林鴻厚:

  「肝圓韌帶剪斷。」


  「手指靈活一點。」


  「雙手打結,打深了。」


  這可以說是凌然的習慣了。他現在常年在外飛刀,到了手術室里,用他院的醫生做助手,總是不可避免的被問到各種各樣的問題,或者就是各種上手的要求。


  有時候,凌然參與的飛刀手術,直接就是保姆手術——對方醫生想獨立上手,可自己醫院又沒有能獨立做該手術的醫生保駕護航,所以只好花錢請上級醫院的醫生來做保姆。


  凌然對手術內容向來不是很挑剔,也願意給其他醫生以機會,特別是在手術效果不差的時候。


  現在,林鴻厚雖然沒有提出要求,但凌然對弱雞向來是不分類的,既然別的弱雞能得到上手的機會,凌然就不會刻意不給林鴻厚機會。


  所以,林鴻厚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獎勵:在凌然醫生的指導下工作。


  林鴻厚內心不情願,但身體卻誠實的照做著……


  林鴻厚的腦海中,就彷彿有兩個小人。一個是身體小人,一個是內心小人。


  身體小人不斷的安撫著內心小人。


  身體小人語重心長:這可是肝臟切除術啊!

  內心小人呵呵:做人最重要的是從心,肝臟切除術又如何?

  身體小人苦口婆心:遇到腌臢的貨,你想上手做一次肝臟,弄不好都得陪睡。


  內心小人呵呵:陪睡是身體的事,關我屁事。


  身體小人呵呵:晚上吃肥腸,看老年腸梗阻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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