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謠言與金礦Ⅱ
「灰熊」科茲莫躺在了地上，他已經數不清楚，身上到底踩過了多少腳印。噼噼啪啪的密集腳步聲迅速遠去，他艱難睜開了眼睛：
「可惡的泥腿子——」
科茲莫爬了起來，拿起掉落一旁的彎刀，臉色難看異常——他的彎刀還未出鞘。原本他試圖依靠身份實力恐嚇這些鄉野之地的農夫，但是還沒等他清理喉嚨說上幾句話，人群中冒出了一把鐵揪，迅雷不及掩耳將他果斷地拍倒。隨後，倒在地上的他只看到了若干只草鞋抬起的鞋底。
和他同樣悲劇還有其他幾個傭兵團的頭腦人物。
「灰燼之歌」第二大隊的隊長，拜登；
「磐石」傭兵團的副團長，巴雷特；
其他幾個相對不怎麼出名的傭兵角色。
一群人面面相覷。
「既然情況已經如此，我們應該做點什麼？」
「灰燼之歌」的隊長拜登從上衣衣兜里掏出一張乾淨的手絹，擦去左邊臉頰上的鞋板印后，若無其事地問道。他有著一張看不出真實年齡的娃娃臉和淡金色的頭髮——這種發色在王國的平民階層中並不多見。有人曾經猜測過拜登或許是一位貴族子弟，不過呆在「灰燼之歌」這麼多年以來，從來沒有見到他正面回應過這個問題，也沒有見到哪位貴族老爺派人前來尋親。於是，人們也只好將這種疑惑埋進了心理。
「其他的人進入深處了。」
巴雷特神情嚴肅，他是一位身材粗壯敦實的中年男子。經過剛才的事情，他身上的皮甲灰乎乎的，他一邊拍打灰塵，一邊彎腰拾起了自己的大劍。他看了一眼科茲莫，對方的身材很高大，就算比上那些極北荒原的蠻人也不逞多讓，不過傭兵這行並不是光靠體型身材的，實力和名氣才是更為重要的東西。
他的目光瞥過科茲莫，並未有過多的在意——地下勢力的出身，雖說在傭兵中並不少見，但是對方僅是依靠著那個名義上的「團長」頭銜，與他站在一起相提並論，已經令他心底產生了一絲不快。他掃視了周圍一圈，然後看向了拜登：
「我們再繼續守在這裡沒有太多意義，找找同伴們吧。」
「但是，巴雷特，好像又有人來了。」
「那些貪婪得就像禿鷲的商人，總是能嗅到金錢腐臭的味道——」
皺起眉頭，粗獷的聲音里似乎蘊含著極大的怨意，巴雷特看到了正在向著裂隙入口走來的身影，他說出了一句曾經埃蘭特王國民間流傳的諺語——在埃爾瓦王朝的早期，商人並不像現在這樣，屬於一種美好、受人羨慕的職業。從本質上來說，那個時期的商人更接近於失去土地和財產的流竄無業游民。
貴族鄙夷他們；
平民提防他們；
就算生活窘迫常常餓肚子的吟遊詩人，也因為莫名其妙的驕傲，作出各種各樣的故事和詩歌，來嘲諷他們。
他們不事生產，他們花言巧語，沒有人盯著他們的時候，刻在骨子裡卑鄙骯髒的靈魂，讓他們習慣於伸出貪婪的手，偷竊他人的財產。每當戰爭結束，他們成群出現時，往往是與那些啄食腐屍的禿鷲一起，他們顧不上噁心刺鼻的屍臭，穿著破爛的衣裳，在戰死士兵的身上掏摸著。任何能夠值得一點雷爾的東西都能讓他們高興，偶爾摸出一兩枚金幣、寶石和首飾之類的，甚至足夠讓他們興奮得全身發抖。
但是，現在，這些巴雷特眼中令人討厭的傢伙已經走了過來。
「灰熊」科茲莫站在入口最前端的位置。
看到農夫們一擁而入，衝破傭兵們的封鎖后，留在外面的商人，還有混在裡頭的格洛，只是稍加考慮，便已決定進入這個地穴裂隙——商人們為了金礦，盜匪頭子為了經驗，並不矛盾的利益使得他們緊密結合在了一起。
科茲莫從刀鞘中拔出了彎刀——吸取了剛才的教訓，他咬著牙，暗暗打定了主意：如果對方不聽勸阻，那麼，他並不介意給予對方一點流血的深刻教訓。
商人的人數比那群農夫少上很多，並且，他們也未必有著拚命的勇氣。曾經作為「血腥獠牙」的首領，科茲莫深知商人們的貪婪之下軟弱的秉性，再加上進入礦洞的傭兵，大半都是來自他的「獠牙傭兵團」。一想到令人熱血沸騰的金礦，按照之前傭兵頭腦們彼此商定的人頭數分配規則——
除開了剛才那群泥腿子外，他的獠牙傭兵團將會獲得最大的份額——自從上個月成立傭兵團以來，他已經在阿弗隆的官員身上花費不少雷爾，但是卻沒有取得任何的進賬。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阿弗隆的傭兵任務，基本上都被灰燼之歌、磐石、白色風帆和烈火薔薇等等這幾個較大或較有名氣口碑的傭兵團承包了。
而一些沒有人前去接洽、挑戰難度太大的任務，雖然上頭的懸賞數額很誘人，但是科茲莫卻有著足夠的自知之明，靠著他手下一堆不靠譜的雜碎，完成任務可以說是絕無可能的。
正因為如此，沒有接到任務的獠牙傭兵團，處於一種全員齊備的閑散狀態。這次聽聞金礦的信息，科茲莫的獠牙傭兵團，差不多全員參與——除了那幾個傢伙：威廉、約瑟、吉爾。
一想到了那幾個名字，科茲莫就忍不住惱火——他痛恨手下的無能和自作主張，更痛恨著治安處的那群大爺吃人不吐骨頭。
領頭的一個商人站在了科茲莫的面前，看了看明晃晃的刀鋒，停住了腳步。
「這座礦洞不歡迎你們，走開！」
科茲莫盯著商人的面孔，惡狠狠地喊道。長久處在阿弗隆的地下陰暗世界，他的身上有著一種殘酷而陰狠的氣質，他瞪起眼睛，嚇得商人背後的一群年輕的夥計不住後退。
也有例外。
商人的背後，一個年輕人站定未動，甚至抬起眼皮，上上下下，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的打量了他好幾眼。
這種打量無疑是令人不舒服的。
而這一時候，科茲莫身邊的拜登、巴雷特，還有好幾個傭兵，看到可能出事的跡象，也紛紛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