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毒
陸壵讓人把信送到恆清堂之後，果然，沒多久宋宸和蘇妙就出現在他的書房：「陸知府找我們有事？」
陸壵急忙站起身來相迎：「下官有件事想要麻煩一下蘇妙姑娘……」
「什麼事？」蘇妙有點感興趣，她眨眨眼，「是不是要驗毒？」
陸壵驚訝地看著蘇妙，他簡直要懷疑方才蘇妙他們是不是一直跟在他的附近了！不過，就算從一開始到方才寫信，他都沒有提過要找人驗毒的事啊！
蘇妙看陸壵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些人處心積慮要拿出來安在豐安糧鋪頭上，到底是什麼毒！」本來就算沒有陸壵的這一次相邀，蘇妙他們也是打算找機會把陸壵帶回來的沾有毒性的那些東西弄走一點回去驗一驗的。
「那就有勞蘇姑娘了！」陸壵也摸不準蘇妙說的是真話還是客氣話，一聽她的語氣果然驗毒什麼的對於她來說似乎是小菜一碟，馬上趕緊道著謝。
府衙里沒有蘇妙慣常用開的工具，而且陸壵托蘇妙去驗毒也屬於是私下的行為，所以在蘇妙提出要把東西帶走時，他欣然同意了。
蘇妙和宋宸從府衙回去，蘇妙就一頭扎進她院子里的小葯廬里，但這一次花的時候比較短，一個時辰還沒過，她就走了出來，臉色有點驚奇地對等在外面的宋宸道：「阿宸，你猜猜我驗到了什麼？」
宋宸看著蘇妙的神情：「不會是泯毒吧？」這樣的話，他們跟這種毒也未免太「有緣』了！在外公那邊遇見過，在鷹國遇見過，在唐悟身上見過，在海國見過，在宋恆遠的皇宮裡又遇見過！
蘇妙對於宋宸這種精準的判斷已經見怪不怪了，她咯咯笑著點頭：「沒錯！沒錯！又是它！」
「泯毒？」宋宸摸了摸下巴，「鷹國？」就先前遇到的情況看來，雖然泯毒出自於海國，但似乎鷹國比前者還要更擅長於利用這種毒物。
「那給里長的那兩粒清心定魂丹能徹底清掉這毒嗎？」宋宸問道。他記得先前外公中毒時，用清心定魂丹能有效把毒緩解上一段時間，但卻還是不能盡除，之前還是用了雪靈芝才把毒徹底解了。
「為了保險起見，等下我會再煉幾粒專解泯毒的丹藥，到時讓人送去給他們。」蘇妙解釋道，「雖然他們中的也是和外公還有唐悟他們一樣都是泯毒，但毒藥的用藥方式和份量不同，所產生的效果也不一樣。先前外公中的是慢性毒，每一次他們下的份量都很小，但持續了一段時間，這樣慢慢侵蝕的毒性對人體的傷害更大，所以需要用雪靈芝才能解。唐悟和先前我們找到的名冊里的朝廷的要員中的是急毒，那是他們為了對他們朝廷控制所另外調配出來的，可以通過一次給一點解藥緩解，我後來給皇上的那個方子，就是專門清除這種毒的。」
「這一次這些村民中的泯毒因為目的不同，配製得沒有前面兩種毒那麼複雜，光是用了泯毒和另外一種毒草，功效是會使中毒的人陷入昏迷，之後如果一直沒有沒有得到解藥的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生命逐漸流失，慢慢死去……」
「不管怎麼樣，那些人的心思也太歹毒了，他們要這個效果的目的，就是讓受害人的家屬更加悲痛欲絕，從而對豐安糧鋪的不滿和憤怒達到頂峰。這樣的話，他們再把這件事鬧到府衙里，到時他們肯定會慫恿村民跟我們解約，然後那些糧食又會還回給我們，但是這個過程中，給回來的是不是原先我們發出來的就不一定了。」
「也許他們直接會在裡面摻雜了這種毒藥，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只能一份一份地驗——」
「而當我們疲於奔命的時候，他們就有機可乘了。」宋宸接道，「首先百姓們就會對他們重新信任，在沒有辦法之下，會重新跟他們以地換糧，接受他們的苛刻條件。其次，豐安糧鋪的名聲會在他們的大肆宣揚之下敗壞，到時就沒有可以再跟他們叫板和抗爭的威望了。這樣的話，躲在暗地裡的人如願得到了我們大蘭的土地，而萬年盛和曾慶隆他們就會重新得到在大蘭做生意的基礎和名望，會繼續幫那些人做事，伺機等待下一次天災或人為的災難，再繼續一次這樣的過程……」
宋宸越分析這事實背後的真相越讓人觸目驚心，蘇妙聽得心裡不舒服極了，她不明白這些皇帝將相之類的人物，為什麼就不能安分守己一點呢？像宋恆遠這樣，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把自己的國家治理得好一些，讓百姓生活得好一些，國泰民安，這樣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折騰一下，一定要覬覦別人家的東西呢？這種「看到你們過得不好，我就覺得好了」的陰暗心理真不知道是怎麼產生出來的！
「阿宸，又是鷹國嗎？」蘇妙問道。
宋宸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因為泯毒似乎一直是鷹國慣用的手段。而且這種做事的方式，這種「明的不行來暗的」的思路，也符合如今鷹國的行事手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風清揚的年紀大了，還是因為他的朝廷內有了保守派的大臣加入，還是因為宋恆遠一開始的韜光養晦和如今漸露鋒芒提醒了他或者說是刺激了他，反正，風清揚的作風真的有了極大的改變。
要是在以前，在風清源最以流氓作風而聞名於世的時候，他怎麼可能會有如此閃閃縮縮的時候？搶人都是擺在明面上的，理直氣壯得氣人，彷彿把大蘭當作了他鷹國眾多書院里的其中一家似的，看見有哪些人才可用了適用了，或者乾脆就是不適用的，只要是對於大蘭的發展有幫助的，他統統都要網羅走。許以優越的條件，就算放到鷹國里給個閑職白養著，也不把人放到大蘭里。
彷彿大蘭越是千瘡百孔，越是破落敗退，對於他來說就等於越有成就感。
連宋恆遠都有些莫名其妙。因為在他剛繼位的時候，大蘭其實是一片山河破落的光景，以他當時焦頭爛額的程度，光是想著怎麼把家園重整，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心思和頭腦，在那種時候，也不知道風清源是怎麼看出來大蘭日後會強盛起來的，反正對方就是把他當成了對手。如果是因為大蘭在歷史上是個強盛的國家，而才崛起不久的鷹國視之為他們成為全天下最強國之路的最大對手，未免有點兒過於牽強。實際上，在歷史的進程中，大蘭與當時剛剛開始成長的鷹國還是相互交好的。之後大蘭就陷入了內亂之中，宋恆遠臨危受命，把爛攤子接手下來的時候，就發現鷹國已經變了。變得更加富有攻擊性，變得似乎對大蘭虎視眈眈。
宋恆遠有時候都不得不承認，有可能正是因為風清源的自始至終的赤裸裸的敵意，才讓他在繼位后決定收斂鋒芒，在沉默的過程中慢慢尋找發展國力的機會，一步一步地成長，一步一步地恢復，一步一步地發展，一刻也不敢停歇。他不逞口舌之利，他明面上對外界的事充耳不聞，但堅定地與雪國交好，聽從伊巽璣的慫恿暗中資助支持他想要培養的與鷹國敵對的小國，就是為了避免和牽引住風清源的目光，當對方的注意力到了別的地方的時候，大蘭就贏得了喘息的機會和空間。
經歷過了忍氣吞聲的這麼些年，大蘭慢慢發展到了眼下的這番模樣，沒想到風清源倒是慢慢收斂了。當宋恆遠如今能騰出手來進行明裡暗裡的對抗了，風清源反而開始往後退了。當然，風清源敵視大蘭的這個原則是永遠不會變的，明著搶人的情況雖然沒有了，但暗地裡使的陰招只會變本加厲，從一開始的暗地控制和策反大蘭的朝廷要員，到後來藉著宋恆遠壽辰的機會下毒，啟用深埋在大蘭多年的釘子……招數層出不窮，但都一一被挫敗之後，所以他的視線又轉移到了大蘭的土地上？
但是大蘭有規定，非大蘭人是不能購買土地的，就算那些土地都換給了萬年盛他們，但還是在大蘭人的名下的。就算萬年盛他們把土地都交給了鷹國人去經營，不是一樣得接受陸壵的管轄？這樣的話，就算他們想用這些土地做一些不利於大蘭的事情，陸壵還是可以輕而易舉地化解的。這一點相信他們不會沒想到，但是他們還是這樣做了。所以這是他們考慮的方向錯了，還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莫非，像雪蘭城馮家那樣的釘子，在其他的城池內還有著不少？在鈴蘭城裡也有一顆？
聽到蘇妙的話，宋宸點了點頭：「有極大的可能……但還是交給陸壵去查吧！」
「行。」在這種事情上，蘇妙當然還是聽宋宸的，「那先等等？我這邊先把那解毒丸先煉好了，到時帶著一起去給陸壵。」本來蘇妙是讓那些村民如果喝了清心定魂丹化的水之後如果還不能痊癒的時候就讓人去豐安糧鋪找她的，目前其實那些村民的體內還是有積毒的，但是一會半會也不會發出來，所以他們根本都不知情，但是雖然眼下已經能和常人無異地生活了，但那殘毒是會像慢性毒那樣，漸漸侵蝕他們的身體的。蘇妙當然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既然陸壵已經接手了這件事了，那就讓他派人去把那些村民接到府衙問話，順便把葯給他們服下就好了。
蘇妙和宋宸去葯庫配藥，她重新入了葯廬去煉製，這麼下來又多花了一個多時辰，到大功告成的時候，已經到晚飯的飯點了。他們乾脆把晚飯吃了，等夜色降臨，才換了夜行衣再次到陸壵的書房去找他。
時辰尚早，陸壵正在看著卷宗，似乎是知道有人要來，書房的門並沒有關。本來已經習慣於走窗戶的宋宸和蘇妙見狀，就落到了院子里，從門口走了進去。
蘇妙先把解毒丸給了陸壵，吩咐了他明早就讓人去把那些人召集過來問話並服藥。
陸壵鄭重其事地把東西給收好，才問蘇妙他們：「小王爺，蘇姑娘，這毒藥……兩位有什麼眉目嗎？」他是慣於查案的，知道就算是毒藥，各個派系都會有不同的手法、不同的配方，如果精於此道，沒準就能從中看出來作案的人。
「確實是有一點。」宋宸沉吟了一下，看著陸壵，「去年，皇上忽然處置了不少官員，這件事你有留意到吧？」
陸壵的眉頭一跳：「這毒還跟這件事有關？」
「那些官員都是被鷹國策反了的，對方就是利用這種毒進行控制，讓這些人叛國……」說到這裡，宋宸就沒有再深入了，相信以陸壵的理解能力，會明白他的意思的。
「鷹國派人潛伏於此……陷害豐安糧鋪……是為了換糧的事么？」陸壵忽然福至心靈，「因為換糧的事而跟豐安糧鋪有矛盾的，就是以萬氏糧鋪為首的那五家糧鋪……莫非，這幾家糧鋪跟鷹國人勾結了？」
「這只是一個方向。」宋宸淡淡道，「是不是事實，還有待你派人查探。不過，那幾家糧鋪你暫時不會去動他們，我們留著他們還有另外的用處。你只把這個案件先當成一般的投毒案件去處理，至於懷疑是鷹國人所為的事，你也可以稍微透露一點出去。那要通緝的畫像都畫好了嗎？」
「畫好了。一共是六個人！」陸壵把書案上卷著的三張紙攤開展示給宋宸和蘇妙看著，「原來他們在不同的村莊是分別派了不同的人去的，難怪有一對會把毒直接下到飯菜里。」
宋宸分別看了一眼：「那明日就貼出去吧！同時在城內多些派人巡邏。」那些人行動隱秘，應該不會有多少人見過他們，但是萬一真有的話，那見過的人可能就會有些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