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素冠荷鼎
參觀完蘭圃，宋恆遠索性吩咐了把午膳擺在蘭圃里的花廳里。
宋恆遠對於能讓一直氣質清冷待人疏離的宋宸主動要求與她一桌，席間進食時十分自然地照顧著的蘇妙挺感興趣，見她一直表情挺生動的卻不怎麼出聲，就有意逗她說話：「蘇姑娘喜歡吃魚嗎？」他見宋宸把他們那一桌上的整條魚幾乎都夾了給蘇妙。
蘇妙把嘴裡的東西咽了下去，才矜持地朝宋恆遠笑笑：「主要看是什麼魚——」
宋宸也抬起了眼帘，直白地看著宋恆遠：「沒想到大蘭還能出現暮舞魚。」
宋恆遠臉色幾不可察地一窘，隨即又笑了：「眼下我大蘭與別國的貿易來往更加頻繁了些，這魚是從海國那邊運過來的。」
「皇上。」這時蘇妙好奇地開了口，「我聽阿宸說，以前在我們大蘭的海域里是能打到暮舞魚的，只是後來海國的海盜太猖狂，漁民才不敢到那一帶捕魚……和海國作貿易是能買到魚了，但路途遙遠運送不便，還要看人眼色行事，與其如此，為何不讓水師去把那些海盜都剿了呢？這樣我大蘭的百姓還能多條安身立命的路子——」
「妙妙——」蘇妙的這番話隨口而出，加上她長得天真無邪，這麼問了出去雖然並不讓人感覺無禮，但畢竟帶了點質問的意味，其實有點衝撞到皇帝了。只是宋宸和唐韻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能出口的只有宋恆寜了，他叫了聲蘇妙的名字阻止她繼續往下的話之後，又向宋恆遠陪罪：「皇上。蘇妙她自幼長在山野，不太懂規矩，還望皇上不要怪罪於她……」
「無妨！」宋恆遠擺了擺手，不以為意，「朕倒認為蘇姑娘問的正中根本，朕也是這樣考慮的——」
宋恆遠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有點意外。
蘇妙畢竟比較直接：「那皇上為何遲遲不行動？」
宋恆遠就嘆了一聲：「這不是形勢所迫嗎？眼下雖然國庫開始漸漸豐盈了些，但要打造一支能持久作戰的遠洋水師畢竟不是一筆小的開支，況且要訓練大量的水師也要耗費不少功夫，所以此事一直被朝臣們所勸勉，說要從長計議……」
蘇妙轉了轉眼珠子：「我大蘭泱泱大國，豈能讓個彈丸之國所擺布？銀子的事好辦，只要皇上把消息發送出去，許諾事成之後免熱心為國的百姓相應的賦稅，相信民間有不少商戶百姓，都會慷慨解囊給建立水師捐助的。這麼一來，根本不用動用到國庫的錢，朝臣們應該沒有話說了吧？」說到這裡，蘇妙看了看宋恆寜，先前那本從鷹國送回來的名冊，不知道交到皇帝手裡沒，她向來不關心這種事，也沒問過，聽皇帝這麼一說，這些對此事大力勸阻的朝臣，沒準就是在名單之上的。
宋恆遠聞言卻是眼睛一亮：「蘇姑娘所言甚有道理！」他沒有說出來的是，其實籌建遠洋水師的事他已經派出絕對能信任的人手去辦理了，新船已經在秘密打造，只是一直以來他知道蘭國有不少鷹國和海國派過來的細作，所以並沒有宣揚出去。加上前段時間宋恆寜派人送來一本名冊，朝堂上也有名字在列，讓他更加謹慎，除了他和那幾個心腹，再沒對旁的人透露過半分。今天蘇妙的提議，讓他心中一動，如果他先適時放出消息說要籌建水師，但需要在民間籌錢……雖說積少成多，但要湊成成立一支水師的銀子卻不容易，再加上朝堂上肯定會就這件事再起爭議，這麼一來二往，時間再拖長些，讓那些人以為籌建水師的事情還遙遙無期而不急於做準備，那到時就可以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了。
「我倒覺得可以作雙手準備。」宋宸這時也難得提了一點建議，「明著籌建遠洋水師造戰船，暗地裡還可以造些外面是商船漁船但內里按戰船來配置，偽裝成出海的漁船，這麼一來沒人留意，大蘭內沒人向那邊通風報信，臨到近前，那些『海盜』也不會聞風而逃，才更加有把他們一舉剿滅的希望。」這會宋宸也想起了由他親筆書寫出來的那份名冊來了。
宋恆遠讚許地看著宋宸，他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了。
「皇上，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蘇妙看著宋恆遠的眼睛一片真誠坦然，「我願意為剿匪的事出一分力！」說著，她從袖口裡掏著了個錢袋來……
「呃——」宋恆遠看著蘇妙，眼裡有幾分玩味，「蘇姑娘這是？」
蘇妙把錢袋往前一推：「這是我的整副身家了，二十萬兩的銀票。」
宋恆寜和唐韻都有幾分目瞪口呆，蘇妙怎麼突然這麼關心朝政的事了？
宋宸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蘇妙雖然愛吃暮舞魚，但不至於為此捨棄整副身家的地步，他的心裡有些模模糊糊地預感。
宋恆遠怔忡了一下，又打量了蘇妙幾眼，這麼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怎麼會隨身帶著二十萬兩銀票？所以她是有備而來的？眼前這位少女是恆清堂的少主，在前幾日已經有人稟報他了，雖然她眼前的行為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但想想恆清堂背後的那位主人，宋恆遠還是選擇了接受蘇妙的好意：「如此，就多謝蘇姑娘了！蘇姑娘所為實乃我大蘭百姓應當學習的表率。只是朕不能白白收下蘇姑娘的大禮……這樣吧，蘇姑娘有沒有什麼東西想要的或什麼事情想辦的？朕一定替姑娘辦到。」
蘇妙也不推辭，笑了笑：「皇上，我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嗎？」
宋恆遠也爽快：「只要朕能辦得到！」
「我想要那株素冠荷鼎。」蘇妙指了指花廳外面一個方向，正是他們剛剛參觀完的蓮瓣蘭的位置。
宋恆遠愣了愣，對蘇妙提的要求顯然有點意外。
旁邊的宋恆寜和唐韻顯然也很意外。這蓮瓣蘭雖然難得，但也不是稀世珍寶，有時候在賞蘭大會上也會出現，一般能拍到十萬兩已經是天價了，用二十兩萬換一株，算起來宋恆遠不吃虧還賺了。
只有宋宸明白蘇妙的心思，素冠荷鼎畢竟難遇，在賞蘭大會上雖然可能會有，但也不一定真會有，蘇妙不想等那個幾率。她此番下山是要尋找生辰禮物給師父的，用二十萬兩能換到師父的心頭好，在蘇妙的認知里，她覺得值得。想到生辰禮物，宋宸也有點發愁，他也想準備一份生辰禮物給林瑾，但還沒有什麼頭緒。
宋恆遠當然答應了，當場承諾蘇妙，除了這株蘭花，還許給她一個要求，將來有什麼事情需要他幫忙的，他可以幫她達成心愿。
蘇妙都這麼熱心了，身為皇室的宋恆寜又怎麼能落後於她，於是表示也捐二十萬兩，只不能他目前沒有什麼看中的，宋恆遠於是也許了他兩個要求。
蘇妙捧著素冠荷鼎滿意地走了，並沒有跟宋恆寜和唐韻回靖王府，而是和宋宸到了恆清堂找林壹，把這花託付給他照料。她是擔心，如果放在靖王府里，哪天一不小心就給小白禍害了。
回靖王府時，蘇妙可憐兮兮地看著宋宸：「阿宸，如今我身無分文了，以後得靠你養我一段時間了。」
宋宸站定了，凝視著蘇妙，答得非常認真：「沒問題，以後我一直養著你都行！」
蘇妙噗哧笑了，拍拍他：「我跟你開玩笑的。你只需要養我幾天，等駐顏丹拍賣完我的錢就回來了。」
感覺不被需要，宋宸一下子變得有點失落。
宋宸連續幾日都不怎麼提得起精神，唐韻發現了，也不擔心，反正她這兒子關心的事情就那兩件，除了外公的身體，應該就是蘇妙這小姑娘了。目前她爹那邊已經服下了蘇妙師父送過去的雪靈芝了，身體已經完全恢復。所以見到宋宸那悵然若失的樣子唐韻就忍不住去逗他：「怎麼了？你的小媳婦跑了？」今天恆清堂新進了一批藥草，蘇妙過去幫忙了。
宋宸這次也不像往常蘇妙在場時的反應那麼大，只抬了抬眼帘看了眼他娘，又低頭喝茶了。
一個巴掌拍不響，宋宸不作反應，唐韻也沒有辦法再繼續，她站起來拉著宋恆寜往外走：「走！王府呆著太無聊了，咱們也去兒子的莊子上瞧瞧去。」
宋宸想了想，出門去找伊諾恩和伊諾然兄弟去了。上次聽他們說要找蘇妙商量點事情，是關於藥草的，正好帶他們過去恆清堂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