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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再見,涼州

  張信醒過來的第二天,張義就把他接到了自己的帳篷里養傷。張義受的傷不過是皮肉傷,將養了幾天之後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了。張信則只能每天躺在床上發霉。


  好在現在躺在床上不愁沒事做,為了偉大的三國殺,張信突然覺得充滿幹勁,每天天不亮就起來開始製作他的卡牌,從最開始畫的彆扭無比,到慢慢的頗為形似,到最後的神形兼備。不過短短十天時間,張信就可以成功的把腦海中的圖片刻畫出來。


  隨著下刀越來越頻繁,手法越來越嫻熟,張信現在似乎能記起來小學時候在青少年宮上素描課是,老師講的每一句話。小學時代離現在太久遠了——久遠到那時候一直喜歡的那個特別特別漂亮的美術老師長的什麼樣子都忘記了。可是,那時候學的選紙,選筆,畫畫的結構,手法,甚至於書上的素描範例都彷彿是昨天才看的一樣,清清楚楚的浮現在眼前。


  張信輕笑一聲,他知道那不是他當年學的認真,而是藝術的共性。


  其實無論唱歌跳舞,寫字畫畫,還是武術國術,騎馬打獵,都是藝術。生活中的沒一點每一滴都是藝術,園藝,廚藝,布藝……這些構成生活中的沒一點每一滴全都是藝術。張信想起以前在酒吧唱歌的時候,那時候他一直以為自己唱的好,唱的特別出色,有著無數人的追捧。


  可現在想想,如果唱歌滿分是一百分的話,那時候他大概只有九十分。差的那十分,就是藝術,就是那能唱到人心裡去的地方。


  想想以前的自己,還真是有些幼稚呢……張信一邊感悟著,手腕一邊輕輕揮舞著,拿在手中的那把障刀的刀尖輕輕在木牌上滑動著,不一會,一張栩栩如生的桃子就出現在牌面上。張信看著木牌滿意的點點頭,這桃子畫的跟三國殺上的桃子甚至有九成九的相似,張信輕輕的給桃子的角落上畫上「紅桃Q」的字樣,然後把這張桃子收到一邊的牌堆里。


  距離張信醒過來已經快十天了,這十天里張信除了吃飯跟睡覺,就是著了魔一般的畫著他的三國殺卡牌,甚至連吃飯喝水都是靠張曦來照顧。張曦也不比張信好到哪去,自從張信交給他「劈紙削腐」刀之後,每天除了還記得吃飯喝水睡覺這些最基本的生活技能,剩下的時間就跟張信一樣著了魔的拚命練著,短短十天時間整條右臂都練的腫了一圈,可張曦硬是咬牙簡直,沒叫過一聲苦,一聲累,每天不劈完三塊木頭絕不睡覺。


  張信跟張曦每天窩在張義的帳篷里追求各自的藝術,張義則每天忙得見不著人。涼州大戰過後,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來善後,張義每天忙得腳不點地。本來還想叫張曦來幫幫忙,可是想想張曦既要去照顧張信,又不好去打擾張曦練刀。張義只能哀嘆一聲,自己去處理繁雜的軍務。


  張信畫好了這張桃子之後,張義突然撩開門帘進來,「阿信,別畫你的牌了,收拾收拾東西,咱們該回家了。」


  「哦?」張信詫異的抬頭道:「這麼著急?」


  張義看著張信一臉懵懂的樣子,不由哭笑不得道:「得,你還真把這裡當家了,行了行了,你那些牌留著路上再畫,現在趕緊收拾,外頭都把車套好。」


  張信的「三國殺」卡牌張義也見過,雖然不知道張信畫這些卡牌是幹什麼用的,但每一張都刻畫的特別精緻,張義一看就覺得愛不釋手。每天晚上回來睡覺前都要拿在手裡把玩良久。


  「哦……」張信哦了一聲,慢慢的站起來坐到一邊,張曦則麻利的開始收拾著張信的床鋪。這時候張信才發現,張義的帳篷已經收拾的七七八八了,外間的屏風跟台案早就不見了蹤影,張義的那床鋪蓋也捆好了堆在一邊。


  張曦把張信的鋪蓋扔到外頭的馬車上,然後回來同張義一起慢慢的把張信扶到門外的草料車上。張義擔心路途遙遠,硬板的馬車在把張信的傷口崩開了,特地多弄了一輛草料車,上面鋪的滿滿當當的,躺上去軟軟的特別舒服,根本感覺不到馬車的顛簸。


  其實張信體質驚人,外加高達暗勁的內功修為,常人數月才能好的傷在他身上不到十天就好了七七八八,手臂跟腿上的比較淺的傷口甚至都落痂了,只是小腹上的傷口實在是太深了,到現在都沒好,不過緩慢的走路,動手倒是不受太大影響。


  張義跟張曦把張信送到馬車上后就又開始了臨行前的忙碌,張信則躺在草垛上獃獃的看著張義指揮著定邊軍剩下的百十來個軍士一點點把帳篷里的物品搬到外頭一輛輛馬車上,然後吧一頂頂帳篷拆下來捆好,原本足夠上千人住的帳篷現在只剩下這點人在收拾,張信突然有種莫名的蒼涼感。


  一上午的時間早就讓這些軍漢吧營地收拾了七七八八,現在只是簡單的把營盤的雜物裝到一輛輛大車上,不一會整個營地就剩下之前打木樁留下的一個個深坑。


  張義站在最頭前的馬車上,打了個唿哨,一百來號漢子穿著漿洗的發白,破爛但絕對乾淨的號衣,帶著十來輛馬車排成一列順著東門前的殘破的街道慢慢走出涼州。


  張信躺在馬車上看著這個定邊軍戰鬥過的地方,整支車隊充滿了肅穆的情緒,除了腳步跟車轍的摩擦聲在沒有一點聲音。時隔多日,東門前的長街已經被收拾的乾乾淨淨,那滿地的鮮血跟屍體早已不見蹤影。只剩下兩邊房屋上的刀槍痕迹記載著定邊軍的蹤跡。


  張信突然一陣傷感,那些定邊軍的兄弟,很多連名字都沒留下來就再也不見了。也不知道,除了刻畫在我們腦海中的記憶,他們還留下了什麼。


  府兵開拔的無聲無息,靜悄悄的街道沒有一個人給他們送行,只有經過東門時,守門的士卒在門口排成兩列一個個對著這些倖存的勇士把右手放在胸前,用目光給他們送行。


  張信躺在草垛上跟著隊列緩慢的離開涼州,和這個浸著他的鮮血的城門。回頭望去,蒼灰色的城牆上那用隸書寫就的「涼州」兩個字已經有些斑駁了,想到從此長眠於斯的定邊軍兄弟們,張信突然輕輕哼唱「火光凄厲地照亮夜,城破時天邊正殘月那一眼你笑如曇花轉眼凋謝血色的風把旗撕裂城頭的燈終於熄滅看不到你頭顱高懸眼神輕蔑「」焚成灰的蝴蝶


  斷了根的枝葉掙脫眼眶前凍結的悲切鮮血流過長街耳畔殺伐不歇守護的城闕大雨中嗚咽多年後史書頁還把這夜撰寫

  青石長階染盡生離死別耳聞的像終結眼見的都毀滅溫柔的最決絕墜落的曾搖曳恍然間已訣別正褪色的長夜破曉之前洗去所有罪孽有人喊你名字直到聲嘶力竭若魂魄能知覺黃泉下不忘卻「一曲唱罷,張信低聲的道了句,「再見,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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