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驀然回首
甄實在離開樂神處之後，並沒有直接返回器宗。
他先去了書法家那兒。
站在池塘前，他對書法家說：「我想再試一次。」
書法家看了看他：「這次寫什麼字？」
「還是『一』字。」
他緩緩抬起手，沒有握筆，只是伸出指尖，對著漣漪陣陣的池水凌空劃過。
什麼也沒有發生。
然而，書法家身軀劇震，目中湧向強烈的異彩。
接著，甄實在再次去了畫聖處。
從那以後，池塘里有了兩尾鯉魚。
……
隨後的數年裡，接連有十幾位試煉者來到書法家處修習，但沒有一人能在池水中寫下自己的字。
一日，盛戎聽到一個奇怪的傳聞，按耐不住，來到書法家，溫和笑道：「我的意境修鍊有了極大的進步，在池水中寫下的字，可三月凝而不散。」
書法家不置可否，微笑道：「那就留下你的字吧，如果你留得下的話。」
盛戎沉吸一口氣，來到池塘邊上，圍觀的人不少，對他敬畏有加，紛紛露出期盼，希望他能創造奇迹。
盛戎掃視眾人，臉上浮現一抹傲然之色，淡定地執筆，揮毫潑墨，在池面寫下了兩個字：「盛戎。」
「今日，我要在此留名三個月。」
寫下名字后，盛戎心中湧現巨大的驕傲。
可是，下一刻，「盛戎」二字突然融化，變得模糊，並在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下，所有的墨汁匯聚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字：
「一！」
……
隨著試煉進行，剩餘下來的所有試煉者都陸續破入煉體境十重，到了鑄煉本命玄寶的階段，器宗處成為最熱鬧的地方。
三年一次的考核，如火如荼。
「鑄煉的下品玄寶等級越高，那麼凝練本命玄寶的成功率就越大。」
「天下間所有的修行者，都必須經歷這個過程，只有打造出最好的下品玄寶，才能鑄造更好的本命玄寶。」
「若能鑄造六階下品玄寶，便可凝練本命玄寶，但為了提高成功率，許多人都是鑄造了七階下品玄寶之後才會閉關。」
唐小生目光炯炯，積極記錄這裡發生的一幕幕，對此，他樂此不疲，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
考核中，一件件傑出的下品玄寶出世，差一點的有三四階，好的有六七階，甚至八階。
「卧槽，海大富居然鑄造出八階下品玄寶劈山斧，太強悍了！」
唐小生奮筆疾書，忽然他眉頭皺了，翻了翻以前的記錄，頓時瞪大眼，露出疑惑，「三年前，這傢伙才只能鑄造出四階劈山斧，怎麼進步這麼快，這麼大？」
就在眾人以為八階下品玄寶將奪魁的一刻，就在海大富準備好接受眾人歡呼的一刻，氣氛忽然大變。
一人風風火火趕來，手持一把方天畫戟，威風凜凜，散發出九階下品玄寶的威壓，瞬間蓋過了其他所有的玄寶風頭。
「我是煉器山莊少主龐雲飛，閉關多年，今日定要一鳴驚人，誰敢與我一戰！」
龐雲飛意氣風發，眉間有著不可一世的傲然，持槍聳立，氣沖雲霄。
無人敢應戰。
大家都知道，同樣是煉體境十重，誰的玄寶更好誰無敵。
龐雲飛習得煉器山莊的煉器之術，再加上器宗指點，煉器造詣，碾壓群雄，鶴立雞群。
龐雲飛戰意沸騰，轉向海大富，露出不屑：「你若是不服，儘管放馬過來，我會讓你知道，誰是煉器第一。」
海大富心中不爽，挑起眉頭：「這次，是你贏了，但說到煉器第一，你別囂張，有人遠在你之上。」
龐雲飛大怒，凜然道：「輸不起別亂叫，我不是煉器第一，誰是？」
海大富撇撇嘴，冷冷笑了笑，抬手指了指東方：「向東十里，你自然能見到，就是怕把你嚇死了。」
龐雲飛甚是不屑，剛要發作，器宗忽然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你去看看吧，對你說不定有益處。」
龐雲飛心頭一震，暗想莫非向東十里真有高人？
帶著莫大的費解，龐雲飛一口氣奔出十里，前方忽然有陣陣火氣撲面而來，空氣里還夾雜著玄鐵融化的氣味，在煉器山莊長大的他，對這種味道再熟悉不過。
前方有人在煉器。
龐雲飛放緩了腳步，走進一些，放眼看去，他頓時徹底呆住。
遍地全是玄鐵飛劍！
如同密集的叢林一樣，地上插著一把把玄鐵飛劍，蔓延向遠方，居然數不勝數，已經無法用震撼來形容所看到的一切，恐怖這個詞更貼切。
「五萬，不，至少十萬……」龐雲飛咽了咽口水，露出震撼，隻身闖入劍林。
邊緣處，所有的玄鐵飛劍不過三四階，龐雲飛不屑一顧，接著向前走了一二里路，這時，目光所及的玄鐵飛劍都是五六階，龐雲飛依然還鎮定。
隨著不斷前行，他在五里處，見到了成千上萬的八階、九階玄鐵飛劍，這時候，龐雲飛的心情開始發生的複雜起來。
他腳步不停，又向前走出半里，這時候，周圍的玄鐵飛劍赫然全是九階，無一不是精品，放在外面，絕對備受推崇，砸錢爭搶。
他手裡那把自己歷經千辛萬苦才鑄造出來的九階方天畫戟，正是九階，一入同品階的劍林，驀然震動起來，頗為興奮。
這是玄寶在遇上對手時，特有的爭鋒之意。
可沒過多久，方天畫戟徹底潰敗下來，因為在前方，出現了超越它的存在，不是一件，而是成千上萬件。
那是無限接近十階的玄鐵飛劍，煌煌威壓，不容褻瀆，方天畫戟只能臣服。
「怎麼可能！」
龐雲飛內心發生了本質的變化，他感到無邊無盡的震駭突然包圍住他，彷彿地上的每一把玄鐵飛劍都刺進他的身體一樣，頹敗，震驚，絕望，可怖的打擊一股腦兒襲來。
再往前，龐雲飛看到了一間破敗的茅草屋，爐灶前，一人形容邋遢，正在鑄劍。
須臾，一把近乎完美的玄鐵飛劍在那人的手裡出現，可那人看了看，沉思了一會兒，便像垃圾一樣隨手一扔。
近乎完美的玄鐵飛劍在空中飛了一段距離，斜插進地面，成為劍林中的一員。
看到這一幕，龐雲飛心神徹底震駭。
「父親曾說過，煉器有一種至高境界——看花謝花開，不若葬花。莫非這個人已經達到了這種境界了么？」
縱然不服，縱然不忿，可目睹那人隨手扔了一件近乎完美的玄寶后，龐雲飛心中所有的情緒變為敬畏，唯有膜拜。
他徹底折服，義無反顧跪了下來。
「前輩，請收弟子為徒，教我煉器。」他想說出這句話，但他沒有。
那人是如此專註，沉浸在玄妙的感悟中，龐雲飛不想打擾到他，他沖著那人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轉身，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