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逼入絕境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公眾人物就與媒體站到了對立面,要麼合作,要麼開撕。
像今天這種情況,任憑這些記者們怎麼想,都是想不到的。
群情激憤之下,一群記者有些目瞪口呆,想要反擊,但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快的被淹沒在譴責聲中。
就像余白被圍攻起來,束手無策一樣,兩者的情況及其的相似,只是被圍困的對象已然轉換。
「還愣著幹嘛?」
「趕緊離開吧,別礙事兒了。」
「……」
其實已經記者陸陸續續偷偷撤離,只不過有人先後喊出話之後,這才從被挪開的人群,快速離開。
一場不見硝煙的鬥爭,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結束。
而遠處的一家肯德基內,當這些記者全部撤離后,那個人也獨自離開,不過臨走前卻向旁邊的手下吩咐了這麼一句,「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很顯然,這位曹社長可能是感受到了汪潭生的意圖,也可能是感受到了余白這位新人的力量,所以才放出這般趕盡殺絕的話。
而另一邊,當余白再次回過頭,他發現每一個留下來的人笑容是那麼的溫和。
「余白,快回來,咱們抓緊時間開始吧,這麼多人等著呢。」
聽到遠處汪潭生的喊聲,余白應了一聲,隨後沖著周圍的人彎腰鞠了一躬,隨後便回身上了簽售台。
整整兩個小時,余白除了上廁所外,一直在不停的寫,不停的畫。
本來是準備方方正正寫下余白二字,可這個堅持在簽了幾十本書後徹底放棄,改用先前設計好的「鬼畫符」。這種簽名極大的證明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一筆下去,提起來,搞定。非常速度、方便、快捷。
即便如此,一個小時候,余白是覺得整隻右手已經不是他的了,酸痛的不行,但看著面前仍舊滿噹噹的人,只能咬著牙堅持。
兩個小時候,人群已經開始稀疏,但余白的鬼畫符的速度卻越來越慢。
最後還是汪潭生出面很是和善的宣布簽售會結束,而剩下一部分人也只能嘆息離開。
這場簽售會,從本身上來說是成功的,這點光是從余白簽名的數量上就能看出來,另一點就是從旁邊書店的《三重門》銷售一空,也能反映出來。可余白和汪潭生都清楚,今天那群折戟而歸的媒體人,指不定又會亂說。
從這上面看,這場簽售會的效果非但沒有達到,反而還會影響《三重門》的銷售。
離開雁田商場,余白並沒有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而是跟著汪潭生馬不停蹄的趕往另一個簽售地旁邊的酒店。
兩人此刻坐酒店的餐廳,看著對面的大廈,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多吃點吧,下午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余白儘管也有些疲憊,但還是盡量提著精神。
反倒是汪潭生望著面前的一盤面,絲毫沒有胃口,手中的叉子,在上面卷了又卷,卻始終沒有把麵條喂到嘴裡。
「吃不下,我喝水就行。」說著,便端起旁邊的一杯白開水喝了一口。
余白微微搖頭,「老哥你還在為上午的事兒煩心吧。」
「能不煩心嗎,我甚至都能想到,那些記者會怎麼要大放厥詞,會怎麼樣儘力抹黑。」說完,又是一聲嘆息。
「別這樣,從上午的簽售會來看,效果不挺好的嗎,肯定能挽救老哥你現在的困局。」余白以為他是擔心那些記者媒體亂說,導致銷量下滑。
但汪潭生卻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原本坐立不安的他突然站了起身,隨後來到旁邊,看著對面的大廈,「余白,恐怕這次老哥要對你說聲抱歉了。」
看見他那麼說,余白走了過去,站在他旁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好似真的能透過層層間隔,看到他們帶回就要去的簽售現場。
「別這麼說,當初也是我選擇讓老哥您出馬出版的,即便是出事兒也有我幫你扛著。」
「哈哈,好小子,老哥果然沒看錯你。」
……
中午的簽售會,相比起上午,來的書迷直接多了一番,本來就沒緩過勁來的余白簽到手抽筋。甚至有人提議用印章來,因為那樣更快。不過卻被余白直接否定了,回絕的話也很簡單,人家掏錢買我一本書,這是份心意,別人對我好,我總不能糊弄人家吧。
如果說上午的簽售會是一波三折,那麼下午的簽售會則是風平浪靜。
體驗了一天簽名的樂趣,享受了一天被人恭維的言語,讓余白覺得整個人走路都輕飄飄的。
少年得志這句話,形容余白,一點都不過分。
他可沒有汪潭生那樣杞人憂天,更沒有他那種憂國憂民的心思。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人之所以無所畏懼,是因為知之甚少。就比如此刻余白的情況,他之所以對自己的處境毫無掛慮,正是因為他對局勢的知道的太少。
汪潭生,四十齣頭,長衫文藝出版社總編,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家出版社的情況已經到了什麼地步,說是青黃不接那算客氣,奄奄一息正是恰當。
出版行業隨著互聯網的崛起,隨著電子閱讀的興盛,本就江河日下。出版社在汪潭生的操持下勉強度日,可自從一年前,曹社長的出現,他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事實也正如他所預料的那般,從這位曹社長和他的滬南前塵出版社出現以後,不斷的吞併長衫市中小型出版社。
一年過去,前塵出版社已然成為長衫市乃至滬南省一家獨大的格局。
其實,如果不是巧合之間和余白相視,更加巧合的看到他那本《三重門》或許他連掙扎的動作都懶得去做。
因為兩者已經是懸殊無比,怎麼斗,結局都是那樣,無非就是讓自己離開的更為體面一些罷了。
今天上午簽售會那些來搗亂的媒體記者就是最好的證明,他手中的資源已經所剩無幾,對於宣傳更是半點沒有辦法,也就是余白,換做其他人,恐怕讓對手如此抹黑,早就如同他一般喪失了信心。
本來下午簽售會結束,是要舉行一場內部的慶祝會的,畢竟效果很好,收穫頗豐。
然而當余白趕到長衫文藝出版社的總部,再次見到汪潭生,見到這位老大哥的時候,卻像是看到了一位垂暮的老人,沒有絲毫的精氣神,就那樣癱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凝視著面前的幾份報紙。
「老哥你不厚道啊!下午結束的時候就有人跟我按照慣例要舉行慶祝會,怎麼你這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余白說笑著走了過去,迎來的卻是汪潭生憂愁加劇的面容。
深深的一聲嘆氣,就將面前的報紙推了過去,「你看看吧,我知道,我知道的他不會給我任何機會。」
余白沒吱聲,拿起幾份報紙看了起來。
第一份報紙是長衫晚報的,頭條非常惹人注目,「新生代作家余白,掛羊頭賣狗肉式的作品,應當被全社會抵制!譴責!」
耐著性子,余白粗略的將下面的正文看了一遍,其中有一段是這麼寫的。
「說他是新生代領頭羊般的作家,倒不如說他是掛著羊頭賣狗肉。因為他本質上就是個騙子,文學騙子。披著作家的外衣,賺著廣大無知青少年的錢,宣揚著他所謂的反叛思想。這是可悲的,是讓人恥笑的。更可悲的是,對此他還洋洋自得,更有被他迷惑的人,為其喊話。高中三年不學無術,荒廢學業,最終連大學都考不上的人他能說出什麼來?至此,我看到了什麼?看到的是他帶著面具后得以的笑臉,在此我提倡全社會對這個人的作品進行地質,對他的本人進行譴責!」
余白沉著臉,出了表情凝重點外,看不出其他的東西,就這樣一言不發的看下一份報紙。
《湘江晚報》,「試問余白三話!」
內容第一話,「天才?我看是蠢材,毫無內涵的作品正如他毫無內涵的人,通篇零碎的廢話,表達什麼不知所謂,要說什麼不知所云,這樣的人試問能稱之為作家?」
第二話,「其本性的惡劣,醜陋達到了一種令人髮指的地步,根據知情人透露,在今日簽售會現場,他大放厥詞,對眾人進行辱罵,那狂妄之姿好似在強調著他年少有為的資本。試問,這樣的人能成為青少年的偶像?」
第三話,「不完整的家庭,造成了性格上的不完整。根據知情人透露,余白單親,從這點不難看出,他並沒有大多數人應有的生活和關愛。所以寫出了滿篇灰色和負能量的作品,這種作品毫無疑問是應該丟棄的糟粕。不完整的家庭教育,導致他學業無成,甚至連大學都沒考上,試問這樣的人能寫好一部正常的作品?」
……
看到這裡,余白已經沒有耐性繼續看下去,當即就把報紙撕得粉碎,然後摔在了地上。
「我靠!這些人都他娘的在放屁!」余白罵完還不解氣,沖著面前的汪潭生繼續吼道,「他們看過我寫的東西嗎?他們有什麼資格說我!他們更有什麼資格來曝光我的家庭!草!」
最後說完,惱火的將面前的凳子給踹翻了。
不過當他看到面對如此氣急敗壞的自己,卻仍舊無動於衷,保持著先前動作和神色的汪潭生后,他突然意識到,這些攻擊自己的媒體,一點是為了打壓自己,另一點則是可以遏制住《三重門》的銷售。
那樣一來……
想到這的余白,趕忙把凳子拿起來,坐到了汪潭生的對面。
「老哥我……」
哪知道汪潭生卻苦笑著擺擺手,「罷了,我管不了他們,也幫不了你,更救不了……」
說到這兒,他緩慢的抬起頭,審視著四周的無比熟悉的辦公間,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眷戀,「更救不了我的老夥計,算了,算了吧。」
「老哥你說什麼呢?難道咱們就讓他們這樣污衊我,就這樣……」
「爭了這麼多年,忙了這麼多年,我真的有點累了。」
一瞬間,看著本來才四十多歲的汪潭生,此刻卻像是遲暮般的老人,搖頭嘆息,悲涼叢生。
正如汪潭生所想,從當年被他擠走的曹前塵回來后,他就明白早晚有一天。
就像報紙上所說的那樣,他有著媒體這條路,他能做到他想做的一切。
詆毀、謾罵、曝光,無所不用其極!
甚至汪潭生已經預料到,幾日之後,全國的媒體會像刮過一場颱風般,統統調轉槍口,對余白這個剛剛興起的新人,進行毀滅性的打擊。到那時,別說是《三重門》和《緋色年華》會滯銷。恐怕就連余白這個人也會被全國人民打上不再接受的標籤,今後不僅余白再難出頭,恐怕根本不會有哪個出版社再用他的稿子。
而後,自己這個老夥計出版社,也將不復存在。
想想自己為止奮鬥的東西,就這樣在自己眼前覆滅,想想一個剛剛冒頭的潛力作家余白因為他而被打壓封殺,汪潭生便油然而生出一股歉意。
對老夥計的歉意,對余白老弟的歉意。
艱難的從自己坐了幾十年的位置上站起來,甚是疲憊的來到余白面前,剛準備開口說幾句話,辦公桌上的電話便響了。
此刻的電話鈴,顯得格外刺耳,不過汪潭生還是按下了免提,接了起來。
「不好了主編,全國各地很多經銷商都紛紛取消了訂購,而且跟咱們合作的兩家印刷廠剛剛也表示說要跟咱們終止合作,主編咱們到底該怎麼辦啊!主編……主編?你在不在了……在不在了……」
余白睜著眼睛,時而看看旁邊的咆哮的電話,時而看看自己面前老態龍鐘的汪潭生。
直到此刻他才清楚,事情已經嚴重到了這一地步,好像他已經連同面前的老哥,一起被逼入了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