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想起了所有的事
從緬甸回來,蘭溪的頭疼症狀,仍然不見好轉。
這七天以來,最厲害的時候,她簡直頭痛欲裂。
“懸崖.……”數次從噩夢中哭醒,女人開口就是這一句話。
姚安安嚇壞了,拉來這幾天一直在市內賓館居住的唐霖,“唐蜀黍,幫幫媽咪,她老是哭。做夢哭,醒來了還是哭。她是不是生病了?”
男人知道是什麽原因。
所以,這幾天送蘭溪回來,他沒有想過立即離開。
他一直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帶她去那處懸崖。
在蘭家的廚房裏,見到抱著頭不停呢喃“懸崖”的蘭溪,他終於妥協。
他幾乎是發抖的伸出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對茫然仰視自己的女人沉聲說,“來吧,我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去……懸崖?”她震驚,卻又帶著濃濃的不安。
“是。”他重重的歎氣。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既然,老天爺讓她這時候想起昔日跳崖的地方,那距離她恢複記憶,也就不遠了。
上火車前往K市之前,唐霖握住她的手,鄭重其事的說,“彩雲,如果你現在後悔,不去那個地方,還來得及。那裏,對於你來說,不是一段好的記憶。”
迷惘的呆滯眼神,瞥向手中那張名為蘭彩雲的假身份證,女人堅定的搖頭。
換名重新生活,她勉強可以接受。
但是,夢中那個朝思暮想的模糊懸崖,她一定要去看。
她總覺得,自己曾經缺少了某段記憶。
霍景軒口口聲聲說,他們很相愛,她卻毫無印象。
她的那層膜,到底是被誰奪走的?
去了那裏,她一定就能解開謎團。
……
火車即將發動的刹那間,四個蘭溪完全意想不到的熟悉身影,宛如從天而降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媽,我都說了,我出遠門幾天而已,你怎麽把孩子們都帶來了?”蘭溪什麽惱怒都發不出了,隻剩下恐懼和震驚。
要是被即墨家族的仇人認出來,可如何是好?
姚欣拉著三個孫兒,在她前後的硬座坐下,“來都來了,我這不是沒辦法嗎?安安和皓皓哭著要見你。摯願就說要帶他們來找你。若不是被我及時看見,還不知道他們現在跑哪兒去了。”
“媽咪,你看!”姚安安俏皮的衝她眨眼睛,笑得沒心沒肺,“我們比你們買票遲幾分鍾,可是分到的位置卻都那麽巧合,都在你的前後。說明了,這是一場全家同行的旅遊啊。”
蘭溪沒轍,轉頭往後看她,“今天才周三,你們出來這麽匆忙,有沒有跟老師請假?”
“請了,老子給他們的班主任打電話,說老子病了,要他們兩個人陪。”姚慶晗大咧咧的拍胸脯保證。
“嘁!你丫的生病了,還這麽囂張,敢跟我的老師自稱老子?”姚安安立刻越過第二排的蘭溪,爬到第一排的弟弟旁邊,揪他的小耳朵。
“臥槽!姚安安你個粗漢紙,憐香惜玉你懂不懂?誰打電話自稱老子?肯定自稱我啊,以為我跟你一樣笨?”生龍活虎的小男孩歇斯底裏的喊,當即反手擰她的小耳朵。
兩個小家夥的嚷嚷聲震耳欲聾,周圍的乘客都露出不滿的神色。
米摯願一臉的無奈,隨即跑過去分開他們。
美麗的乘務員姐姐優雅的走近,微笑問小臉通紅的姐弟倆,“小弟弟,小妹妹,是不是無聊了?我送你們一副撲克牌,玩鬥地主,好不好?”
姐弟倆大大的眼睛對視一下,還沒有在火車上打過牌呢。
他們不約而同的點頭,“好!”
乘務員從兜裏掏出撲克,姚欣從第一排挪到第三排坐,讓她們得以專注的打牌。
蘭溪向乘務員道了謝,默默的看向這對子女。
姐弟倆什麽都愛爭個高低,對抗比賽時,就是他們最安靜最乖巧的時候。
姚欣從後邊給她遞了一瓶礦泉水,“渴了吧?喝兩口。”
蘭溪接過,擰開,先問後座安靜看書的米摯願,“摯願,你喝嗎?”
小男孩頭也不抬,搖手拒絕,“我還要看書。”
蘭溪的目光掃了一眼,發現他在津津有味的看初二的英文書,“.……”
安安這四年也學了英文,除了最簡單的幾句問候語,那些字母一換個順序,她就不認識人家了。
這差距,也太大了。
“3一對!哈!大爺贏了!”姚安安哈哈大笑,丟下手中最後的兩張牌。
乘客們不悅的目光,瞬間又朝她射來。
她捂著小嘴兒,眉開眼笑,也就不製造噪音擾民了。
側過頭,她得意洋洋的瞟一眼垂頭喪氣的弟弟,開始向蘭溪邀功,“寶寶又贏了姚慶晗,媽咪,我厲不厲害?”
蘭溪皮笑肉不笑的點頭,言不由衷,“厲害。”
玩旁門左道和遊戲,女兒簡直打遍天下無敵手。
但是學習……唉.……
丫頭再這麽玩物喪誌下去,女廁所和男廁所的英文標誌,都不會看了估計。
她有愧於那個男人,把女兒教成了這樣。
察覺到她惋惜的目光一直盯著姚安安,米摯願合上書,老氣橫秋的對她說,“蘭姨,傻人有傻福。上帝給她關上一道門,就會給她開另一扇窗。這句話是你從小教我們的,你忘了?”
“嗯。”姚欣讚同的點頭,目光深沉而寵溺的看一眼又開始玩撲克的孫女,“傻人沒什麽煩惱,過得會很開心。”
蘭溪苦笑搖頭,這些道理她當然懂。
可是,這個一頭霧水聽著他們對話的女兒,顯然不知道大家議論的中心是自己。
……
六個小時後。
停在荒蕪空曠的山腳下,蘭溪突然心跳加速。
一股莫名生起的驚恐感,讓她望而卻步。
她怯懦的往後倒退,聲音囁嚅的哀求唐霖,“我不想去山頂看了,我們走吧。”
心跳愈發的劇烈,隱隱作痛,她難受得臉色慘白,冷汗浸濕了單薄的後背。
“不,來了就要上去。”唐霖卻態度強硬了起來,固執的拉著她的手,“我們男人尚且知道不做懦夫,你一個家裏頂梁柱的女強人,還想在孩子們的麵前,豎立出爾反爾的不良品行?”
“對嘛對嘛,來了就上去看看啊。”姚安安興高采烈的在原地不停跳躍,“剛才開三輪車載咱們來的伯伯,不是說了嗎?這裏原來要建成生態園旅遊的。可是開發到一半,就停工了,多可惜啊。既然來了,寶寶一定要上去看看。”
姚欣眼角的苦澀越來越濃,背過身黯然神傷。
這裏至今還是屬於即墨集團的產業,開發到一半就終止,是小琰當初的意思。
當年他從這裏的山崖跳下,昏迷三個月,工程就停下來了。
他醒來失憶後,莫名的對這裏的環境有些奇怪的抗拒,就叫人停止建造了。
唐霖知道蘭溪拒絕上山,就使眼色給孩子。
她被他們半哄半威脅的,帶上了山頂。
接觸到昔日腳踩的落崖之處,那股痛不欲生的感覺,猛地爆發了。
來勢洶洶,如千軍萬馬,踩在她脆弱而不堪一擊的心靈上。
那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平坦崖口,蘭溪踩在上麵,整個人恍惚迷離。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隻邪惡而誘人的大手,吸引著思緒渾渾噩噩的她。
她情不自禁的一步步,往邊緣而去。
唐霖小心的跟著她,輕聲提醒,“你別靠得太近,適可而止。”
姚欣要看著三個到處亂跑的活潑孩子,無暇顧及這邊。
她和唐霖根本想不到,蘭溪竟然沒有聽到男人的話。
她已經被那雙無形之中滋生的大手,失魂落魄的緩緩往崖邊移動。
她背對著所有人,她慘淡如白紙的憔悴臉龐,已經盈滿自己都渾然不覺的熱淚。
還有十步,不能讓她走了。
“蘭溪,停下。”唐霖適時的出聲提醒。
誰知道,他的聲音,在此刻化成了催命魔音。
陷入濃烈哀傷的驚恐女人,以為身後有人要殺她。
“啊!”她頭痛欲裂的尖叫,猛地一個箭步,飛速的往前急奔。
那麽短的距離,那麽快的速度。
她清瘦羸弱的身軀,猶如的斷了線的珍珠,急劇的往下掉。
五百米高的崖底,深邃幽暗,仿佛望不到邊。
她的耳朵隻收到呼呼的風聲,孩子們驚恐萬分的尖叫,她完全聽不到了。
她知道自己不知不覺的跳了下來,身子即將結束之時,卻是安靜恬淡的笑了,麵容如釋重負。
她沒有尋死,隻是不小心掉下懸崖而亡。
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去找他了.……
孩子們已經長大的,成人工作之後,會有自己的生活和家人。
真好,她了無牽掛了,她也能夠理直氣壯的去找她的愛情.……
後背被一棵凸出的樹幹刺到,她閉上眼,鐵青的唇角溢出幸福的血跡。
那張慘淡得讓人心疼的唇瓣,在柔聲呢喃一個名字,“阿琰.……阿琰……”
她笑成了一個羞澀而甜蜜的小女孩,一如她在那個島上,和他初識的美好時光。
誰能想得到?在瀕臨死亡的這一刻,她竟然想起了所有的事。
原來,她真的沒有背叛他。
她第一個男人,從頭到尾,都隻有他。
安安,她的女兒,她有愧於心啊……
女兒一出生,她就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