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還可以相信你嗎?
蘭溪被關上車,一路上時而憤恨怒罵,時而低聲下氣的懇求,卻都於事無補。
寧熙揚既沒有說把孩子還給她,連孩子的影兒都不讓她見到。
即墨家。
關興哄了好久,懷裏哭哭鬧鬧的男嬰始終不罷休。
沒辦法,外人一抱,米摯願就哭。
他頭疼極了,英氣的俊臉滿是無奈,求助的看懶洋洋斜靠沙發上的妖孽男人,“二少爺,小少爺哭成這樣,都把你吵醒了,你怎麽也不管管?”
即墨琰一口回絕,“你以後娶了老婆,也要照顧這麽吵鬧的小兔崽子,先練習一下。”
“.……”關興忍住把小兔崽子摔地上的衝動,軟聲軟氣的輕拍他的小身板安撫。
藍添下了樓,突然發覺空氣裏傳來了怪異而很不好聞的臭味。
再一瞧關興那張生無可戀的古銅色俊臉,他不由得低下頭,“呀!小少爺拉大便了。”
即墨琰挑眉斜視,卻是樂了,將熄滅的煙蒂丟向他們的腳下,“還不滾去給他清洗?”
兩人手忙腳亂,欲哭無淚的抱著孩子走人……
倪笙從前院走進來,臉色欲言又止。
白襯黑褲的俊美男人單手支著後腦勺,眯著眸子,像是在看窗外,卻又似乎在發呆。
他周身彌漫著清冷的氣息,精致得不似真人的臉龐也顯得高不可攀,偏偏對少年說的話如此的溫軟,“有什麽屁快放。”
“有個男人抱著一個嬰兒,在咱家大門外邊站了好久。既不說話,也不肯走。”倪笙小心翼翼的開口。
“哦?一般人我還真不想管,既然他吸引起了你的好奇心,就出去見見吧。”即墨琰揚唇,似笑非笑。
心事被戳穿,倪笙臉紅。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沉穩有力的悠然邁向大門,裏邊的人推開門的刹那,抱著女嬰的男人放她到地上,瞬間就跑了。
即墨琰低頭看著幹瘦的女娃,發現她的連體衣口袋裏有一張紙條。
拿出來一看,男人突然變了臉,滿滿的都是難以置信。
“怎麽了?”倪笙剛好跑出來,就看到他的臉色極其煞白,隱隱的,有盛怒和失望在翻湧。
紙條上是六個娟秀清麗的字,(這是你的女兒)。
“這是蘭小姐生下的孩子?”倪笙驚訝的大叫,看向沉默不語的即墨琰。
濃長的睫毛蓋住了他眸底的情緒,抿了抿色澤淺粉的薄唇,他.……居然笑了……
刹那間,周圍的空氣都冷卻了,手腳就像是置身於冰窖之中,倪笙被他臉上陰森森的笑意嚇到了!
他俊臉棱角分明,眉眼溫潤如玉,笑容裏卻沒有一絲溫度,清淺閑散的目光俯視突然咳嗽不停的小女娃。
“不要我的女兒,很好……”他醇厚入美酒的聲音裏,既沒有怒氣,也看不到一絲欣喜。
他緩緩的彎下腰,抱起因為咳嗽而小臉漲紅不已的女兒。
孩子吮吸著軟嫩圓潤的手指頭,被人抱住,立刻睜開圓滾滾的漂亮大眼珠,好奇的仰頭瞧他。
下一秒,小嘴兒張開,吐出自己的手指,改去咬自己父親的左腕。
男人肌肉硬邦邦的,她咬不動,秀淡的小眉毛就不高興的擰了起來,大聲的嗚嗚哇哇亂叫。
頭頂的陽光呈現出朝氣蓬勃的金黃色,色彩明媚迤邐,女娃看不清父親的樣子。
沒有牙齒的小嘴兒繼續啃了幾口他的手,吧唧吧唧的口水都流在了他的手上。
即墨琰專注的看著女兒,慢慢的走進屋內,淡靜無波的眸子仿若一潭活躍了千年的古泉,清澈見底,但是卻讓人看不出他眼底的真實思緒。
倪笙的心裏很不舒服,卻又不敢多嘴。
蘭溪怎麽變得這麽的讓人寒心?二少爺派人全世界的找她,她卻將不要辛苦生下的親生骨肉,狠心的丟給二少爺。
一整個下午,即墨家的所有人都處於抓狂崩潰的狀態。
兩個小家夥的哭聲此起彼伏,完全沒有消停一下的意思。
偏偏最應該管教他們的所謂父親,就那麽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翻閱雜誌,事不關己,閑得很。
隻是苦了唐霖四個大老爺們,趴在地上給他們又是當牛,又是做馬的,哄得滿頭大汗,孩子依舊嚎啕大哭哥不停。
到了晚上,小嗓門哭啞了的小家夥,總算清靜了下來,開始好奇的相互對望,接著,就嘻嘻的相視而笑了。
……
寧家大廳。
傭人憂心忡忡的從二樓下來,向蹲在地上逗蟋蟀的溫靜男人稟報,“表少爺,蘭小姐還是不肯吃東西。”
“告訴她,不吃的話,女兒她也沒命見了。”
寧熙揚慢悠悠的話音剛落,一道纖瘦蒼白的倩影瞬間跑下來,使勁的抓著他的手,滿臉焦慮,“你把我的女兒藏起來了,對不對?”
寧熙揚指向堆滿美味佳肴的餐桌,笑而不答,“吃不吃?”
“吃!我吃!”蘭溪眼睛露出期待的希冀之光,趕緊狼吞虎咽。
“吃慢一點,沒人跟你搶。”男人坐在她的旁邊,撫摸她柔軟烏黑的發絲,愛不釋手。
因為坐月子,她的頭發五天未洗,油膩肮髒,對她的癡戀近乎病態的男人毫不嫌棄,一直溫柔的撫摸著,還親了一下。
蘭溪的身子一僵,不是沒有察覺到他的驚人之舉。
為了女兒,忍吧.……她在心中這樣告誡自己。
飯桌仿佛遭遇了戰爭的荼毒似的,被極其沒耐心的蘭溪弄得一片狼藉,湯湯水水灑了一桌,飯菜掉得到處都是。
兩碗飯下肚,飽得直打嗝,她卻還要添飯,牢記他曾經說過的“一頓五碗飯”。
一隻大手伸過來,嗓音低沉,“夠了,別吃了小心撐裂了肚子的傷口。”
“我吃好了,可以見女兒了嗎?”蘭溪忐忑不安的向他提問。
“我什麽時候說過,讓你見她?”寧熙揚突然笑了,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
“你愚弄我!”蘭溪瞬間憤怒了,揮拳捶打他。
他抿直薄唇,麵色陰沉的受挨著,一言不發。
蘭溪的怒氣無法宣泄,重重的推開他,在屋子裏來回暴走。
“沒有女兒,我真的會死的,你信不信?”蘭溪低輕的聲音柔軟清甜。
她臉色複雜的回過頭,寧熙揚又玩起了蟋蟀。
男人的冷眼旁觀,視若無睹,讓她的胸腔頓時充盈著巨大的仇恨和厭惡。
“噔噔噔!”她一聲不吭的跑上樓。
“表少爺,蘭小姐上樓了。”傭人多嘴的提醒。
“隻要不是走出大門,隨她。”男人頭也不抬,淡笑淺語。
蘭溪關上了房門,剛扯開窗簾,寧家圍牆外的幾個保鏢,就對她點頭致敬。
姓寧的叫人監視她!
少女氣死了,滔天的大火在心裏熊熊燃燒,她猛地拉上窗簾,蹲下來,垂頭喪氣的掏出手機,無助的看著屏幕發呆。
真的沒辦法了嗎?
她逃不出去,女兒的下落也查不到。
她找不到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幫自己,也沒人願意毫無條件的幫她……
“嗚嗚.……對不起,寶寶。媽媽都沒有看過你一眼,就讓你被壞人帶走了。媽媽該死,媽媽真沒用.……”傷心欲絕的情緒說來就來,她極其愧疚的哇哇大哭。
房間的隔音效果極好,無人聽得她到她肝腸寸斷的悲憤哭聲。
現在不要說自救或者救女兒,她連一個傾訴心事的對象都沒有。
爹不疼,娘不愛,喜歡的人一次次的拋棄自己,她怎麽就活成了這副豬狗不如的狼狽模樣?
哭得越難過,就越發的回想起童年時的美好。
她每次哭了,都有霍景軒安慰;蠻不講理的發脾氣,他也不厭其煩的耐心哄著。
有他在,她根本就不會有被人欺負的時候.……
景軒……霍景軒.……
腦海裏無法抑製的想起這個被自己遺忘許久的青梅竹馬,蘭溪的心一片刺痛。
她通紅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手機,咬了咬慘白的唇角,一個大膽瘋狂的想法在她的心中悄然滋生.……
她的呼吸突然很是急促,深深的吐出一口氣,顫抖著右手,仿佛曆盡了一個世紀般的漫長艱辛,屢次按錯號碼的她,才將霍景軒的號碼撥通。
“誰?”冰冷而熟悉的磁性聲線,猶如救命的泉水,瞬間湧進蘭溪暗淡幹枯的眸底,帶來了活下去的希望,催生了她的活力。
“嗚嗚!”她捂不住發抖的雙唇,委屈的放聲大哭。
電話那頭馬上一陣沉默,接著便傳來霍景軒驚喜而難以置信的聲音,“.……溪兒?是你嗎?”
曾經最信賴之人的聲音,如今猶如在耳畔,激起她的全部委屈,她破碎的一把小聲音暗啞而低迷,“霍景軒……我還可以相信你嗎?”
“當然。”霍景軒緊張的沉聲發問,嗓音掩飾不住欣喜,“我找了你好久,你怎麽現在才曉得給我打電話?換了手機號也不告訴我,你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裏?我很擔心你。初遇那一年,你3歲,我7歲,相愛十多年,有什麽人和事能分開我們?為什麽你就不能試著相信我,聽我事後解釋?就一聲不吭的悄悄走人?”
他一連串的問題,摻雜了太多的情緒,有沉痛,有心疼,也有委屈,更多的是欣慰。
“嗚嗚.……我走投無路了,你能不能幫我?救我?”沉浸在女兒不見的悲傷思緒裏,蘭溪一時聽不出他話裏的多番情緒。
生怕寧熙揚突然踹門而入,她隻得盡快進入主題。
霍景軒驚得倒抽一口氣,聲音殺氣騰騰,“誰要害你?別怕,我來救你!”
“我在B市.……”那頭的抽氣聲更大,少女渾然未覺的繼續說地址,“金城路32號的房子裏,救我,帶我走,求你了。”
“好,你等著,五分鍾後我來找你。”